周清言拉着陈钰笙快走了几步,进了花园便看到七八个女孩围站在一起。
中间方才说话的女孩个子高挑,长了一张瓜子脸,眼睛斜斜上挑,配上一弯斜飞入鬓的长眉,单单是看长相,便有一副居高临下的意味。
“她是原临郡主,”陈钰笙怕她不认得,同她咬耳朵,“脾气可不好了,但是出身好,又有太后娘娘的疼爱,往后你要是碰见她,记得躲着点。”
周清言“嗯”了一声,目光投向了站在原临郡主对面的许亦凝。
看来姑母已经好好安慰过她了,此刻她的神情并不见慌张。
“郡主说笑了,”她坦然答道,“不过是母亲说我年纪大了,不应当像小时候那般到处在外面乱跑,所以最近我才没有出门罢了,何来躲着你这一说?”
“再说那所谓告状,郡主可冤枉我了。你又没有欺负我,我就算想告状,又能告什么呢?保守秘密这话我更是听不懂了,我根本没有什么秘密啊!”
“你……”原临郡主咬牙切齿地说道,“好好好,你不承认是吧?那就别怪我不客气!”
“郡主说什么呢,你什么时候同我客气过?”许亦凝微笑着说道,“今日来的宾客不少,我还要帮着母亲招待,郡主若是想先在花园里逛逛,那我便不奉陪了。”
说罢,她对原临郡主福了福身,便带着丫鬟头绕过她走了。
原临郡主恶狠狠地瞪着她的背影,最后却什么都没说,只是重重地“哼”了一声,也带着人离开了。
“这下惨了,”陈钰笙咂舌,“原临郡主最记仇了,定是要报复的。不过也是奇了,她竟然没有当众发作,反而忍了下去,这不像她的性子啊!”
周清言没说话,只是目光一直追随着原临郡主的背影。
看来她不但被禁足,也被幽亲王妃好生教训了一番,知道自己做的事不光彩,所以才没有当众说破许亦凝的秘密。
不过周清言不信她会忍耐下去,方才原临郡主的那种目光,她再熟悉不过了。
那眼睛里除了恨意,还有一丝期待。
若她没猜错,原临郡主应当已经准备好了后手,等会儿八成要当众让许亦凝难堪。
“走,咱们也过去。”她捏了捏陈钰笙的手,说道。
陈钰笙“哦”了一声,乖乖地跟在她身边。
路上有几个与陈钰笙相熟的姑娘过来同她打招呼,她立刻恢复了高冷,淡淡地说了几句场面话,一直紧紧地挽着周清言的胳膊。
来人自然会将目光落到周清言身上,只是觉得眼生,但瞧着陈钰笙同她这般亲近,出身必定不凡,所以对她的态度也分外友善。
还有个姑娘羡慕地看着她的裙子问:“你这衣裳是在哪里做的,乍一看平平无奇,一转身珠光宝气的,真好看,我能摸摸吗?”
周清言笑着伸出袖子任由她看:“这是我娘亲自做的,别处的绣娘没有这种手艺。”
那姑娘有些惋惜:“我还想问问你是哪家绣铺做的,也去做上几件呢!”
“于氏绣铺就是我娘开的,你若是想做,得提前去定下,只不过这会儿单子已经排到年前了,今年怕是穿不到。”周清言说道。
“于氏绣铺”四个字一出口,周围的人便立刻知道了她是谁。
可不就是那个能叫忠勇侯亲自求皇上赐婚的寡妇带着的女儿么?
一时间众人神色各异,有人稍稍离远了些,也有好奇看着周清言的。
“这样啊,”方才问话的那个姑娘面色有些尴尬,“那、那委实是有些迟了,还是算了吧。”
她松开手,嫌脏一般抽出帕子擦拭着指尖。
陈钰笙眉毛一竖,登时便上前一步想要同她吵架,却被周清言一把拉住了。
“不必理她,”她小声说道,“也不是什么大事。”
陈钰笙气鼓鼓的,不再看那姑娘,反而托起被她摸过的袖子,大声说道:“小言,你的衣袖都被人摸脏了!”
那姑娘的脸顿时涨红了,方才她刚摸过,这会儿陈钰笙便说那袖子脏了,岂不是在说她的手是脏的?
“你怎么说话呢!”被人盯着,她实在下不来台,也冲她们说道,“那袖子本来就是脏的,没看见我方才还擦手么?远远瞧着我还以为是什么上好的料子,摸了才知道只是绒雪缎而已。不过也难怪,乡下来的人,哪里认得料子的好坏?绒雪缎对你来说就已经是了不得的好东西了吧?”
原本周清言并不打算同她计较,自己身份尴尬,且忠勇侯府如今的变故,也被人看在眼里,各家都有各家的思量,交好与否总是要看更深层的东西的。
但那姑娘的一番话,却直指绣铺里的料子不好,这是她绝对不能忍的。
“绒雪缎确实是好东西,”周清言微笑着说道,“料子轻薄,质地柔软,这位姐姐摸一下就能认出来,想来也是穿过绒雪缎所制的衣裳吧?”
“那是自然,”那姑娘不屑地说,“绒雪缎一向都是做里衣的,怎么会认不出?”
“那可是奇了,”周清言说道,“贴身穿的料子,一般都是用的最好的吧?稍稍粗硬些都会划破肌肤,姐姐怎么还嫌绒雪缎不好呢?”
“这……做里衣的料子穿在外面,实在有辱风化!”那姑娘恼怒道。
周清言笑了起来:“同样的料子,做成里衣就穿在里面,做成外衣就穿在外面,难道有哪条律法说,绒雪缎只能做里衣,不能做外衣?我瞧着姐姐身上穿的是织锦缎,许多人家还用这缎子做被褥呢,姐姐将做被褥的料子穿在身上,难道就不有辱风化了?”
“你、你这是胡搅蛮缠!”那姑娘恼羞成怒,“我不同你说了!”
她甩手便走。
周清言对周围的人笑笑:“绒雪缎之所以多用作里衣,除了布料上佳之外,更多是因为颜色素净,质地细密却又如绸子般轻薄。这样的料子,在上面绣纹饰,稍不注意便会十分突兀,更是鲜少有人会我娘这般针法,所以才没人用它做外衣的。”
话音刚落,远远地就传来一个声音:“我也想要一件!”
叶俞言挤开人群,跑过来抱住周清言的另一条胳膊摇晃着:“小言小言,我也想要一件,你帮我求求大伯母,给我也做一件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