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叶清言一出门,淮彻的脸立刻垮了下来。
叶谨言似笑非笑地看着他:“不满意?”
“大公子,属下知道您因为上元节时小姐被人关在地窖里,没有及时将她们救出来而生气,可属下怎么知道小姐是当真被锁起来出不来,还是她就想要被关在底下不出来啊?”淮彻抱怨道,“若是属下擅自做主将人放出来,坏了小姐的计划,您又要说只要保证她的安全就好了。”
“我让你教她功夫,也是为了保证她的安全。”叶谨言说。
“她学会了,旁人就不安全了。”淮彻小声嘀咕。
见叶谨言一个眼刀丢过来,他立刻改口:“属下并非不愿教授小姐功夫,只是眼下各处都是用人之际,属下觉得去别处更能体现属下的价值!”
“护住小言的安危,就是你最大的价值。”
淮彻还想反驳,叶谨言抬起了一只手。
“护住了她,就是护住了叶家,”他说,“否则现在事态已经不知发展到了哪一步。”
不等淮彻发出疑问,叶谨言就转移了话题:“那母子三人如今怎么样了?”
“那个任子业是个嘴硬的,什么都不说,但任子承年纪小些,稍稍吓唬一下便交代了。”说起正事,淮彻的面色也严肃起来,“隋康花了不少力气将他们的母亲救活,两个儿子是那妇人的命门,一听能保住他们的性命,就什么都说了。”
“但他们也只是听命令行事,真正有用的,李玉嫣也不会叫他们知道。说来说去不过就是那些,他们一时起了贪念,收了李玉嫣的银子,于是任子业日日去许家墙下候着,也有了后来丰收宴上的那一遭。”
他目光灼灼地看着叶谨言:“大公子,要动手了么?下个月是幽亲王妃的生辰,要不要让那妇人去幽亲王府闹上一回,好让李玉嫣也尝尝表小姐那被人泼脏水的滋味!”
叶谨言欲言又止。
“大公子?”淮彻不明所以。
“你就只能想到这样扯头花的手段么?”叶谨言问,“我现在倒是真有些犹豫要不要让你教小言了。”
淮彻:……
“想个法子把人送到小言面前,她比你用得更好。”叶谨言叹气。
出了正月,他就要离京了,眼下还有许多事未做,却只能交给小言。
偏偏那孩子到现在还藏着掖着,不肯同他说实话,害得他有些话也不好明说。
……
凌柏觉得自己似乎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梦里有人想要杀他,他抓着小溪的手拼命地跑,不知跑出多远,终于听不见追兵的脚步声了。
他松了一口气,回过头想要告诉小溪已经没事了,却忽然发现他拉着的根本不是小溪。
“小溪?小溪!”他惊慌失措,高声喊着妹妹的名字。
身旁起了雾,雾气将他笼罩起来,他看不见小溪,也看不见方才那女孩了。
凌柏跑了起来,一边跑一边喊着小溪。模模糊糊间,他看到前面有个小小的身影,于是他追了上去,一把抓住女孩的肩膀,强迫她转过身来。
这一次他抓住的是小溪了,可小溪的胸口却插着一把匕首。
小溪的脸上流着两条血泪,她问他:“哥哥,你为什么要我代替那个姐姐去送死?”
凌柏毛骨悚然,结结巴巴地辩解道:“不、不是的,他们、他们就只是抓人,不敢杀、杀了她的……”
小溪往前逼近了一步,脸上骤然蒙上了一层雾,待雾散去,又变成了另一个女孩子。
凌柏记得她的话一向很多,总是叽叽喳喳地说个不停,哪怕他不理她,她也笑嘻嘻地凑过来,一副万事不上心的样子。
可眼下她也如同方才的小溪一样,脸上挂着血泪,胳膊上有大片的伤疤。
“敢的……”她说,“他们敢杀我的……他们杀了我的全家……救救我……救救我……”
女孩猛地上前一步,凌柏仿佛一脚踩空,骤然从迷梦中挣脱出来。
他的第一个反应是头晕。
那股延绵不绝的恶心感涌了上来,而喉咙中像是有火在烧,疼得厉害。
“呀,你醒啦!”
梦里的那张脸忽然出现在他的眼前,吓得他的心都漏跳了一拍。
叶俞言高兴得跳了起来,她三步并作两步跑到门外:“小溪,你快进来,你哥醒啦!”
又是一阵细碎的小跑,方才梦里的两个姑娘,这会儿一前一后都趴在他的床前。
凌柏仔细地看,没有在她们脸上看到血泪,这才放下心来。
“哥哥!”小溪“哇”地一声大哭起来,张开手就要往他身上扑。
幸而叶俞言一把揪住了她:“你哥受了好重的伤,那么长一条刀口呢!眼下好不容易从鬼门关爬回来,你要是真扑上去,可就直接把他送走了!”
小溪呜呜哭着,倒也没有再过来。
凌柏暗暗松了一口气,想要说话,喉咙里又干渴得厉害,一时间只能发出些无意义的声音。
“你别说话,”叶俞言说道,“我知道你都想问些什么。”
“当日小溪代替我被抓走了,你没撑一会儿就昏死过去,我帮你把伤口包扎好,但你又发了热,我只能一遍遍给你擦着额头降温。”
“到了早上的时候,我爹他们找到小溪了,小溪又带着他们找到我,看你伤得厉害,就把你们兄妹一起带回了叶家。”
凌柏说不出话,只拿眼睛看着小溪。
“哥哥你不用担心我,”小溪哽咽着说道,“那人把我抓走之后,就只是关了起来,没有动手打我的。”
叶俞言猛点头:“对对对,找到她的时候,她一点也没有受伤!”
“现在你更不用担心了,”她继续说道,“这些天小溪一直就住在这里,我劝了好几次叫她去我那住,她偏不听!但也还好,我瞧着小溪这几天似乎胖了些,不像从前那边瘦弱了。”
“我爹说你们兄妹救了我的命,所以想要收你们为义子义女,正想着等你醒过来之后问问你的意思呢!你一定会同意的,对不对?”
凌柏忍着喉间撕裂般的疼痛,终于说出了醒来之后的第一个字。
“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