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捏紧了手上的提包,心里忐忑害怕。
她只是想让叶家丢脸倒霉,报复一下叶小五,就想到之前撞到过叶华兰和她对象了。
她那个对象,以前也追过她,她偶然知道他结过婚就给赶走了。
她真没想过害死叶华兰。
柳依依心里忐忑不安,她被救上来了,应该没事的。
俩人到了工厂门口,就看到等在大门前的熟悉身影。
王小蕙冲她使了使眼色:“赵家明来了,这下你们俩人可不冷战了吧,这几天办公室都没有奶糖吃了。”
柳依依红着脸瞪她一眼,跑去了赵家明身边。
“家明,你不生我气了吗。”
“我是真的害怕啊,你知道,我从小母亲不在身边,我爸又是那么个人。所以我就想嫁人一定要嫁一个和睦家庭,有新的爸爸妈妈。”
“我真的特别渴望得到赵厂长和阿姨认可,他们不喜欢我,我就不能跟你在一起啊。”
这一番温言软语,赵家明脸色松动了些。
他知道依依是有些性子在的,这也是示弱求和了。
虽然还是因为她没有那种他渴望的,和他一起对抗全世界的勇气在,心底有些淡淡遗憾。
她家境这么可怜,他应该多包容一些。
“依依,我知道了。”
“我会想办法的。”
柳依依盈盈杏眸含着的泪也终于掉了下来:“你坏死了,这么多天都不来找我。”
你知不知道我为了你,差点害死人。
赵家明一脸心疼:“对不起,我错了我错了,我最近脑子有点乱。”
他挠了挠头,其实是爸让他来叫叶宜家去吃饭,听说要给正式调工会去了。
但还是别说了吧,别惹得依依哭,就跟爸说叶宜家有事。
而叶宜家,也带着两个哥哥回到了筒子楼。
她看着侧卧着躺床上,已经换了干衣服,头发还是湿淋淋的四姐,叹了口气。
她转身将一圈人推了出去:“你们先去客厅,我跟四姐说说话。”
刘爱花眼泪都快哭干了,她祈求看着小女儿:“小五,你聪明,你劝劝你姐姐啊,可不能再做傻事了!”
叶宜家抿着嘴点头,然后一把将帘子门拉上,狭窄的屋内只剩她们两个人。
“四姐,我知道你在听着。”
“我告诉你一个好消息吧,我今早得到了棉厂厂长的亲口承诺,杨明要被调回到乡下去。”
“他们这种升上来本来就难,打回去,就再也回不来城里了。”
女人身影还是一动不动。
叶宜家坐到床边,拿起毛巾擦拭着四姐头发。
“他以后一辈子只能缩在那小村子里,和害他丢工作的老婆面面相觑,你觉得,他们能幸福吗?”
“而四姐你,才十九岁,未来还有无限可能。”
“你觉得没有名声再没有好男人愿意娶你,那就努力工作赚钱,去招一个家境贫困的小男人入赘,到时候,你就是他的天,你说东他不敢说西。”
“对了,一定要长得好看,我今天看那杨明一副肾虚猥琐样,四姐你要是为他自杀了那太亏了,怎么也得吃个好点的吧!”
一番话说东说西,床上的叶华兰也慢慢睁开了眼,不知不觉凝神听着。
最后,她忍不住开口:“我不是为他自杀。”
叶宜家嘿嘿一笑:“我知道,这才是我四姐。
但你要是现在死了,以后所有人提到叶家那个四女儿,都是为了一个乡下丑男人自杀的。”
叶华兰抿着唇,一想到那个场面都浑身发抖。
她一把坐起身来,拿起毛巾自己擦。
昏黄的光影不断晃动,美人照在墙上的侧影纤细曼妙。
唯独洁白如玉的脸上,一道又泡了水肿的发白的伤疤渗人破坏美感,但她却丝毫不在意,只是沉默擦着湿发。
叶宜家默默站在旁边,心里突然有些哽。
虽然她努力说着那些话劝她激她,但已经可以预料到,叶华兰未来的路该走得有多难。
她仿佛一夜间,从明媚泼辣的小姑娘长大了。
这一夜的叶家,格外安静。
而军区宿舍床上的傅清远,却翻来覆去也睡不着。
他闭上眼,仿佛就能看见叶宜家红通通的双眼,泪珠欲落不落,委屈伤心。
自那天过后,她再也没找过他。
她不再一厢情愿的好事,可是,他答应了她要帮她考试进文工团。
硄地一下,傅清远坐起身来。
幽深的黑眸一股躁意。
他翻身下床,找出柜子里剩下的三颗硬糖,大步走出去。
走廊里丁武端着洗脚盆正往回走,眼打招呼道:“傅团,你也睡不着啊!”
傅清远抿嘴,将糖塞他口袋里:“给你吃。”
他砰地转身关上了门。
丁武摸不着头脑回房,放下大红洗脚盆一摸兜:“傅团没想到喜欢吃甜啊,但是对我真好嘿嘿,大半夜还给我塞糖。”
他刚脱下衣服,门突然砰地一下被打开。
丁武吓得忙拿背心捂住胸前,就看到傅团冷峻面容。
他结结巴巴:“傅哥,你这是要干什么。”
傅清远不说话,又从桌上的衣服兜里翻出几颗皱巴巴的糖果,转身走了出去。
丁武:???
感情都是错付了。
第二天一早,红星筒子楼就开始锅碗瓢盆作响。
“叶小五!叶小五!快去县城东路!”
叶宜家睡得迷迷糊糊,听到底下喊声,忙一下子蹿起来冲到窗前,对底下招手。
然后她就去拽着四姐起床。
“四姐,快走,我带你出门做个要事!”
叶华兰早就醒了,一晚上睡睡醒醒,几乎没睡熟过。
她坐起身,嗓子暗哑动了动,还没出声,就被小妹拽了起来。
等她意识到,就已经被小妹套上衣服拽着飞奔出去。
身后刘爱花喊着:“你们俩干啥去,不吃早饭啊!”
叶宜家挥手:“不吃,给我们留着!”
等到了县城东路,一处通往县城东边村子的土路。
吹着扬起的沙尘,叶华兰还是不明白她们大早上来这里干什么。
想到刚刚跑出筒子楼时那些邻里的眼神,她低下头,又忍不住抠着脸上的伤疤。
叶宜家瞥到,皱着眉将她手拉下来。
这时,她眼前一亮:“快看!人来了。”
叶华兰抬头,浑身一颤忍不住后退。
她死死拽住小妹的手,嘴唇都在颤抖:“小五,小五,你要干什么,我要走。”
路那边,驴车上坐着的人,正是杨明和黄翠芬,身后放了大包小包行李。
“你跟我生气啥,要不是你被外面破鞋勾搭我能去吵架吗?”
“你这个泼妇!”
“泼妇你也只能跟我过了!”
叶宜家睥睨着那对吵吵嚷嚷的夫妻,反手握住浑身颤抖的姐姐的手。
叶华兰永远都不会忘记那天。
她最厌恶的两个人即将接近,她当成小孩的小妹一脸冷漠:“四姐,我是要你来看看,仇人大败,你要笑要嘲讽,要做个恶人。”
叶宜家的人生信条一贯是,现在爽了就完了。
所以知道刘家拿他们钱,一刻等不了就要要回来。
费心思把她看不惯的狗男女打包送回去,不嘲讽也不那么爽。
那头,气哄哄的黄翠芬一抬头,也看到了路牙边上的两个姑娘。
无他,实在太出彩了。
两个都身段苗条,皮肤白净,似那盛夏掐尖的荷花,年轻靓丽,正是她最讨厌的那副样子。
等等,她定睛一看,那个脸上一道疤的,不就是那狐狸精吗?
黄翠芬当即就要跳下车骂狐狸精:“小娘皮子,你还来干啥,来勾引我男人吗?”
她破口大骂着,却发现粗壮的身躯下不了车。
身后杨明一直拉着她:“你别丢人了好不好。”
杨明低声骂着,不敢抬头看叶华兰的眼睛。
他是真心喜欢过叶华兰,她漂亮、活泼、嘴甜有趣,和她在一起每天都很开心。
但翠芬进城后,他是真心害怕了。
他怕翠芬闹到单位,影响他的前程,就只能都推到叶华兰身上。
他以为叶华兰那种小姑娘,不敢闹,可是谁能想到她还有个泼妇妹妹呢?
杨明边拉着老婆,边阴沉看着叶宜家。
叶宜家也丝毫不惧对视回去,良久,嘴角扬起一抹明晃晃讽刺笑意。
“这不是杨秘书吗,怎么一大早坐驴车回村啊!”
杨明一瞪:“你够了没有?”
黄翠芬也狐疑看着这个小姑娘,难道也是勾引她男人的?
“你这个小娘皮子跟我男人说什么呢,一群城里的小狐狸精不学好,成天记挂别人男人!”
她骂着回头瞪杨明:“你是不是心疼叶华兰了,你放开,我今天要再给她右脸上来个疤!”
看着她这副得意洋洋的模样,叶宜家心里直作呕。
她将已经面色惨白的四姐拉到身后,直直对视着杨明:“返回原厂也不是一定没有升迁机会,但是进劳改所是一定没有的。”
“你说,我要不要带我姐姐一块回你们乡下宣扬一下?”
杨明一愣,黄翠芬也怔住了。
妈呀,要是村子里知道这些,她黄翠芬村长女儿面子还往哪搁。
爸肯定不让她跟杨明过了。
黄翠芬嗫嚅着,说不出话。
叶宜家却不松口,直直看着这个满脸凶横的女人:“你自己老公长得跟个癞蛤蟆似的,一脸阳痿样,除了我四姐之前眼瞎谁看得上。”
“我祝福你守着你亲亲老公过一辈子,生一堆长得像他的小癞蛤蟆。”
“但是,出轨有了第一次不可能没有第二次。我今天来是要提醒这个姐,你往后余生里,记得时时看紧你的老公,每天都盯着他有没有苗头。”
你要一辈子活在疑神疑鬼里才对得起我四姐啊。
黄翠芬听得一愣一愣的,她感觉这不是什么好话,但却又有点道理。
杨明阴狠瞪了叶宜家一眼,视线瞄过她身后始终低着头的女人。
他转过头,挥起鞭子就要继续行路。
黄翠芬也喃喃:“是啊,这次要不是有人给我发电报,我还真被瞒过去了,这以后得盯紧点才行。”
两个人很快消失在飞扬的尘土中。
叶宜家挠了下下巴,电报?
她没看到身后的四姐,正呆呆抬头看着远去的驴车。
本以为一辈子都不敢再见的人,在小妹面前,这么容易就败退了?
脸上的疤还在隐隐作痛,可她心里的畏惧,好像少了很多。
两姐妹都在发着愣,突然,路边行驶过来的一辆吉普车停在了她们面前。
叶宜家定睛一看,车上下来的人,呦吼。
差点忍不住吹了个口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