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们这一圈基本都是老人,听到黄姗这个名字都一怔。
周兰兰更是捂住嘴:“我听说她嫁那个乡下男人了,真的假的啊,你看见她男人了吗?”
所有人基本都是八卦好奇神色。
只有姚云,垂着头,看不清神色。
王红霞心里一咯噔,假装无意拉着周兰兰:“我还跟她聊天了,听她说,她也要回文工团找关老师一趟,当年事好像有什么隐情。”
“我天!我就知道肯定有事,黄姗未婚夫在省城,怎么可能看上那个裤腿子全是泥,黄字都不会写的大老粗!”
“是,她好像想通了。”
王红霞也拉住了沉默不语的姚云:“可惜你当年那天不在,没看到黄姗姐出事时样子,真的很可怜。”
说啊,快说,你就实话实说。
被拉着的姚云也是叹息一声:“哎,早知道那天我不去市集了,也能劝劝黄姗姐。”
王红霞追问:“你那天一整天都没见过她吗?”
姚云一愣,疑惑看着王红霞:“这么多年的事了,问我这个干什么?”
她眸光幽深,藏着试探打量。
王红霞转过头:“就是遗憾,真的太可怜了,偏偏我们几个都没见到她,万一有谁能跟她聊聊阻止呢。”
几人又热火朝天聊起来,姚云才低下头,剥着手里的橘子。
只是仔细看,她手里的橘皮,半天都没动。
就靠在她们床后窗台上,假装找东西的叶宜家,也拎着包回了自己床上。
刚回去,杨娟子就拉住她,一脸神秘。
“今天姚云不是让你留下收拾东西吗,然后,回来后我就发现她一直绕着你杯子转。”
可能因为昨天姚云讲话时她就觉得不对,多了几分在意,就发现问题了。
“我就一直坐你床上看书,她来来回回往这绕了几圈,最后才走了。”
杨娟子很确定,姚云很奇怪,因为她进屋出去都不需要经过自己这边,但偏偏路过次数多了些,还拉着梁雪聊天,她总觉得聊天时都在用余光瞥自己。
她怕叶宜家不信,拼命拉着她聊细枝末节,用来解释自己的猜测。
叶宜家却是点点头:“我当然信你,谢谢你了,娟子。”
晚上,看到王红霞抬着洗脚盆出门,叶宜家忙拎着刷牙缸子跟了上去。
水池边,王红霞低头哼哧哼哧打着水,叶宜家就在旁边静静盯着她。
“试探出来了吗?”
王红霞不说话,扭着头不看她。
她觉得现在很混乱,极度混乱。
一个一直以来作风清正,全团表率的首席,从特招入团,基本功不如全团所有人,到天天泡在舞蹈室里,赢得所有人的认可的姑娘,一个你觉得嫉妒她都显得自己阴暗的姑娘,居然做过这么丑恶的事?
她想说,姚云肯定不知道齐辉的事,只是递信,坏人是齐辉。
但她为什么从来避而不谈那封信呢,她根本说不出口为她辩解的话。
看她表情,叶宜家也不再追问,她已经知道了答案。
第三天演出,叶宜家却发现,黄姗没有出现在舞台下,观众人群里熙熙攘攘,没有那一抹艳色。
后台休息候场时,叶宜家突然起身,走过去就拉住王红霞的手。
“是不是你剪烂了我的鞋?”
一整天都无精打采的王红霞一脸发懵,什么???
叶宜家脱下一只布鞋,半扇鞋底子已经垂落了下来。
“我今天早上穿鞋前,就看到你从我床头鬼鬼祟祟过去,不是你还是谁?”
“不想让我跳,那你也别跳了!走,跟我去公社买鞋,赔我布鞋!”
队员吵架,姚云自然要过来。
她叹息看一眼红霞,为了她出气有很多种方式,怎么选这种小儿科的呢。
但嘴上还是维护:“宜家,是不是你看错了啊,我们一个团,马上要表演了,不要揪着不放了。”
“影响到团结,关老师可能都要训一顿的。”
她话里隐含着威胁。
叶宜家也一愣,才瘪着嘴:“行,那我不闹了,听你的,但她还是得赔我布鞋,万一在台上坏了呢,她是要故意让我出丑。”
姚云这才满意一笑:“之后都是群舞,给你们俩批假去公社买鞋,这个事就到此为止了,谁也不许提。”
王红霞是她这边的人,她自然要护着。
很快,叶宜家踢踏着掉了底的布鞋,带着王红霞走了出来。
王红霞这才抿着嘴:“你想干什么,我怎么可能碰你破鞋。”
叶宜家挥手拦住路边驴车,唉呀妈呀,又是那眼熟大爷。
“大爷,能不能顺路带我俩去大水村。”
大爷一看是眼熟小姑娘,也就点了点头。
车上,叶宜家恨铁不成钢点着王红霞头:“你都没看到黄姗还没来吗,明天我们就要回去了,今天就要解决完啊。”
王红霞委屈摸着额头,人那么多,她哪注意得到来没来啊。
到了大水乡,叶宜家直接去找四姐,跟着四姐找到了谢行他妈。
“婶子,你知道这村里一个姓张人家住哪吗,他家里有个孙子叫金宝,儿子娶了文工团姑娘。”
她尽力描述着信息,谢行妈一听就知道了。
“那可是我们村子大红人,张老婆子家,你姐也知道,让她带你去吧。”
叶华兰一听张老婆子就忙皱眉:“我知道,上个月还跟村里闹,给他家分的镰刀不好,非要补工分。”
简直是无赖啊。
托张老婆子的威名,叶宜家很快找到了张家。
篱笆门内,两间暗黄的泥土房,墙上冒出了几处幽深的缝隙,像吃人的妖怪。
隔在外面,就听到了被吃的女人的哭泣声。
房门口,一个挽着裤脚,蓬头垢面的男人正在边抠脚边抽水烟,就蹲在门口台阶上,烦闷挠着头。
院子里小胖娃正在满地乱爬。
张有根猛抽一口水烟,低着头:“姗子,别去了,妈让我今天看着你。”
“我知道你爱跳舞,但你都嫁我了,你就好好跟我、跟金宝过日子吧,别再想以前了行不行。”
他是真不明白,孩子都有了,为什么还天天不着家跑去看跳舞,还想着离开。
刚娶到这个媳妇时,他不是不开心,乐得差点上天。
毕竟不花一分彩礼,白白抱回家一个大美人,谁不开心啊。
可这女人,平时冷冰冰得像个木头,对他几年了一个笑脸没有,做那事也是个木头,他现在都厌烦了。
一开始妈骂她一句,他都会帮她说话拦着妈,到现在怎么打骂他都不管了,反正是个木头。
张有根又狠狠吸了口水烟,愁眉苦脸守着房门口。
这时,篱笆门被推开,他瞅一眼,就看到是住谢家那个知青。
张有根木讷站起来,挠头:“叶知青,你找谁啊?”
叶华兰着急扯他出去:“你还在这偷懒呢,大队长都开骂了,说春耕紧要关头,一个个都偷溜回家,他要挨个点名,听说还要扣双倍工分。”
“这不,我一个个来喊了。”
一听威严的大队长开骂了,张有根赶紧把鞋一穿,小跑着窜了出去。
啥媳妇女人的,都没有工分重要啊。
叶华兰抱着胳膊跟在他身后,琢磨着待会咋跟大队长说。
人走后,叶宜家和王红霞从躲着的树后面出来,跑着过去,就把门上虚虚挂着的锁放了下来。
一推开门,就看见了瘫坐在地上,满脸泪意看过来的黄珊。
一看是她们,黄姗立马站起身,才似缓过气来。
美丽的女人脸上阴影交错,大喘着粗气:“我昨天好不容易刚想清楚,今天就被锁在了家里,就在刚刚,我还在想,是不是上天觉得我丢人,要剥夺我最后一次机会,要让我彻底死心待在这里。”
“我本来以为我都绝望了,都认命了,可是刚刚门打开的那刻,我发现我根本没认命。”
“我甚至在想要不我自己攒钱坐火车跑到文工团找你们。”
叶宜家握住她手:“跟我走吧,你要看着齐辉下地狱,你要看着主导你退团施加二次伤害的人真面目揭露,这些事你都要自己来。”
施加二次伤害?
黄姗惊疑不定捂住嘴,所以,不是齐辉怕她说漏事情陷害她的,另有其人?
“来不及了,我们先带你离开大水村,之后事情到红星再说。”
黄姗仓惶点头,转身回屋拿起她早收拾好的大包,背着就往外跑。
跑到院子里时,地上捉蛐蛐的金宝抬起头,抽了抽鼻涕:“妈妈!”
他扬起手就要妈妈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