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赵家,这会正是早饭时间,刚好赵家人都在。
看到人来,赵母懒懒掀了掀眼皮,正坐不动,又温和有礼开口:“清远来了,请坐。”
赵大嫂被她一看,默默放下碗筷,气冲冲拿了两个板凳过来。
什么人啊,挑人家吃饭时候来。
不过她也知道,肯定不是为了蹭他家饭,这就更让人生气了。
“我们家饭菜简陋,就不招待你们了,今天来是有什么事吗?”
叶宜家挑了挑眉,这位外婆,处处有礼挑不出刺,但又很明显疏远隔开距离,甚至有点不动声色地赶人走。
而傅清远直接开口:“我就不坐了,我就问一下,我妈欠赵家的有多少,又赎多少罪才能放过她。”
他们让她干活、为赵家事付出,都可以,可为什么还要逼她去死呢?
这么想着,傅清远眼眶又红了起来,眼里却带着冷意。
赵家大哥脸上浮现愧对:“是我们对不起小妹,是我们的错。”
而赵母愣住了,带着怒气一把打断他:“看来你是知道了,好,那我告诉你,你妈干什么活都是她自愿的。”
“我从来没指使她干过任何,甚至我这些你没跟她说过一句话,都是她自找的。”
“那你们逼她去死也是她自愿的吗?”
这一声,带着极大怒气。
小卧室内,噼里啪啦,似是钢碗掉到了地上。
赵家人也都顿住了。
赵大嫂先满脸怒气冤枉站起来:“你这屎盆子扣的哟,我们怎么敢让人去死,还是天天帮我们一家子老弱病残的小妹哟。”
赵母更是震惊,冷脸僵了僵,但没出声。
因为她知道,这个外孙不会是突然说这些话。
叶宜家看着身旁男人绷紧的手臂青筋,眉心跳了跳,将他拉在自己身后。
这一次,由她来护着他。
“是这样的,我婆婆,她昨天晚上大半夜去赵家老宅服药自杀,幸好被我注意到拦下了,我们问清楚,是因为您家珍珠恨她想让她以死赎罪,而她愿意。”
赵母越听越冷着脸,也有些怔愣。
赵大哥大嫂都惊呆了,赵家大哥忙摆手:“小妹没事吧,这话真的是珍珠说的吗?”
赵大嫂撞他一下:“说什么呢,珍珠最喜欢她姑姑了,怎么可能说这些。”
她也恨啊,但是恨能抵挡什么,他们家全依靠着傅家,依靠着这个小姑子。
珍珠更不可能了,多少次她惹长辈生气,都是拉她姑姑帮忙说话,这这这怎么可能呢?
叶宜家没辩解,只是定定看着赵母,盯着她的神色变动。
“昨天晚上,我们在赵家老房子找到她时,她正抱着墙上的男人照片哭着喊爸爸,然后犹豫都不犹豫吞下了一整瓶药。”
“如果不是我提前换了药,现在她就是在医院抢救室里。”
换言之,你们都说不可能,但人确实是差点死了。
“虽然婆婆年轻时不小心做了错事,但她愿意弥补,而且,一条人命啊,她也是赵家女儿不是,所以我们来想商量一下,之后怎么办。”
“肯定不是我们害的,她愿意死去死,你找我们干嘛。”
赵大嫂着急忙慌骂着,生怕晚一秒脏水泼到她女儿身上。
她下一句还没开口,就被婆婆阴冷的眼神,看得住了嘴。
赵母深吸一口气:“她再怎么也是我的女儿,你们说,怎么办。”
“婆婆每个月45块钱工资,给赵家40块,再固定介绍翻译工作给大舅舅,另外,大舅舅小儿子的工作也由傅家负责,她本人,不再过来这边,你们看可以吗。”
40块钱贴补,一家5口,再加上他们自己也有粮食关系、赚外快,事实上远远够了。
赵母沉默着,但赵大嫂不乐意了。
“我们都是一家人,这样谈钱不太好吧,小姑子要是不想见珍珠,就不见就行了。”
小姑子以前工资也是全拿给赵家的啊,这么明算钱,她还不来干活了,岂不是她们吃亏了!
叶宜家还是看着赵母:“您女儿有重度抑郁焦虑症,晚上睡到半夜就起来呕吐,当然这些您肯定不知道;年轻时犯的错是害了珍珠一辈子,可是,她死了难道这一切就真的结束了吗?”
“让她远离赵家这边事情养好身体,该负责的我们还会负责。”
赵母拧着眉,突然这时,一直没说话的傅清远开口:“外祖母,其实我从小就不喜欢您。”
叶宜家都听呆了,狠狠使着眼色,你说啥呢?
傅清远却只是淡淡述说着:“小时候,外祖父会教我们小孩抓鸟,您总是骂我们这样没有风度,调皮,我听外祖父说,我妈也是这样从小被教大的。”
“她所有裙子都被您剪烂送人了,书摆了一墙头,一旦违反您定的家规,就是戒尺罚站,从小,我就发现妈很怕你。”
“我刚才突然发现,她的病不是赵珍珠后才有的,是我从小就有啊。”
什么?
叶宜家眼睛瞪大,这话意思,赵琴的抑郁症,其实是因为她妈,也就是这位外祖母?
旁边赵大嫂也住了口,反而认同点头。
这话有道理,她婆婆那个死装劲,几十年了她还是烦,她都被逼有病了。
刚猛猛点了两下头,就被旁边丈夫瞪一眼,她连忙停住,上看下看,哎,这个天怎么这么蓝。
赵母根本没注意到,她整个人都僵住了,不可置信看着外孙子,比陌生人还陌生的外孙。
这话什么意思?
“外祖父死前,让我好好照顾我妈,我那时还不高兴,觉得他最后遗言为什么是我照顾别人。”
“我现在明白了,怪不得他临死前,最后叫到身边的是我。”
“而不是您,他的妻子。”
这话一出,整个屋子都安静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