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8章 留守儿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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病病歪歪的许新忠依然病病歪歪地活着，整个人都瘦得脱相了，看着有点吓人。
过年回老家，许新安一家过去看他，就跟他随便聊聊家长里短，别的啥也不说，他现在靠大把大把地吃止痛药撑着，大家都说，他这样活着，其实还不如死了，死了就不用受这个罪了。
但是许新忠挺能坚持。看他这个精神状态，还能再继续坚持一段时间。
大家都在猜测，他大概要咬牙坚持到许峰结婚。
这时候的结婚年龄是22岁，许峰出生于1978年秋天，已经21周岁多了。再坚持个大半年，他能看到长子成家立业。
许义作为三叔，看不得他这么受罪，曾经跟他提议，按照村里的老习俗，让许峰先结婚，把媳妇娶进来，然后到了年龄再去领结婚证。
哪怕已经到了新世纪，农村这么干的依旧大有人在。农村人依旧认可事实婚姻，只要走完了议婚流程，摆了喜酒，那就是正经夫妻，谁要是在婚后闹幺蛾子，是会被人戳脊梁骨的。
罗锅子许新亮的儿子就是这么干的，他娶的媳妇刚成年，不到20岁，领不了结婚证，只是摆了酒。婚后生了个女儿，小夫妻把女儿放在家里，跑出去打工了，顺便偷偷生二胎，他们等不到间隔五年再生。也怕二胎再生了女儿，就没法要老三了。毕竟这时候的超生罚款贵的离谱，他们不想交。
大女儿两岁的时候，俩人偷偷在外面又生了个女儿，这下子连家都不敢回了。只能在外面带着二女儿凑合过。现在，老大已经四岁了。
家里的老大几乎没怎么见过父母，但是，大概是爷爷奶奶总是跟她提起，小姑娘对父母还挺有孺慕之情。
许聪聪回家以后，有一回，她妈和几个大娘在门口聊天，这个小姑娘跟她奶奶也在，许聪聪闲着无聊听长辈们聊家长里短，陪这个小孩玩了一会，然后就被她缠上了。
第二天一大早，许聪聪还没起床，小姑娘就来她家报到，跟邓念英说：“我找我大姑玩。”
邓念英哭笑不得，“你大姑还没起呢。”
“我等她。”
许聪聪听见了，只好爬了起来。
这小孩在她家赖了一上午，一直跟许聪聪嘚啵嘚聊天，她跟许聪聪说：“我爸爸妈妈都在外面打工呢，他们还给我生了个小妹妹。”
许聪聪问她：“那你见过小妹妹了吗？”
“没有。我爸妈没带她回来过。”
“那你喜欢小妹妹吗？”
“喜欢。我爸妈还说要给我生个弟弟。”
邓念英赶紧打断了她：“这话不能说。你要是说了，该给你爸妈惹麻烦了。”
搞计生的人有时候会追到打工的地方去把人带回来。这事是有先例的。
许明明就在一边叫唤，“姐，你听见了吗？人家就喜欢妹妹，你怎么不说你喜欢我呢？你看看我的脸，现在左右不完全对称，一定是因为你小时候给我的那一巴掌导致的。”
许聪聪翻翻白眼，“一边去，谁的脸左右完全对称啊，我也不对称，那我是被谁打了呀？”
许明明说：“大概是咱妈吧。”
邓念英立刻说道：“我没有，别冤枉我！”
小姑娘听着她们三个斗嘴，笑得前仰后合。
农村没有秘密，许明明早就知道自己小时候挨过打，但是她并不介意，只当个好玩的事情来看，偶尔提起来，证明她姐是个霸道的人。
到中午吃饭的时候，邓念英留她吃饭，她不吃，回家了。
午饭后她又来。吓得许聪聪赶紧躲了起来。她偶尔逗逗孩子会很开心，但她没耐心一直陪小孩玩啊！那太难为她了。陪小孩玩了一上午，她就觉得很疲惫。她做不到敷衍小孩，但是一直认真陪她聊天，应付她的各种问题，她也确实受不了。
邓念英就跟小姑娘说：“你大姑出去了，不在家。”
“那她什么时候回来？”
“我也不知道啊。”
后来，小孩又来找了她两回，看她一直不在，就没再来了。每次，邓念英都会给她一些好吃的，但是很显然，好吃的对她来说并没有太大的吸引力。
许聪聪也疑惑不解，“她干嘛要找我呀？”
邓念英说：“因为你陪她玩啊。”
“那平时谁跟她玩？”
“平时哪有人跟她玩！大人没这个闲工夫，就是让她吃饱穿暖别出危险就行了，她要是跟她奶奶叽叽喳喳的这么聊，她奶奶要烦死了。你最有耐心，她可不就找你吗？”
许聪聪：“……”
这是许聪聪第一次真正注意到“留守儿童”这个群体，以前大部分都是父亲出去打工，母亲留在家里照顾孩子，大部分小孩的日子过得还不错，因为大部分家庭都是严父慈母，这些小孩有母亲的关爱，还有父亲挣钱带来的好生活，比那些父母都在家里的小孩其实还优越一点。
像这种父母同时出去，把孩子留给爷奶带的情况，很少见。这回她算是见到了。
许聪聪觉得小孩很可怜。
邓念英说：“这都是没办法的事。”
许聪聪说：“怎么没办法，他们别再生不就完了？或者，等五年再生又怎么样？小孩妈不是年纪还不大吗？说到底，都是大人造孽，让小孩跟着受罪罢了。”
邓念英：“……”
她戳了戳许聪聪的额头，“你上了学，学了新思想，咱们这儿是农村，农村人都是老思想。”
“知道老思想不好，就该放弃老思想，去学新思想。”
邓念英叹道：“哪那么容易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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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家都想让许峰跟罗锅子的儿子学，许新忠倒是没有意见，但是许峰不争气啊。
他的事业一事无成，打工干不好，创业更没戏，和李薇的感情进入了分分合合的阶段，今天和好，明天分手，离谈婚论嫁还远着呢。
大家劝他，要分就分利落点，索性收了心回来相亲，甚至有长辈直接跟他说：“你娶了媳妇好让你爸放心的走。”
就是这样，许峰也没有什么反应。依旧在外面浪荡着。
今年，许丽霞一进腊月就回来了，回来伺候父母。
许聪聪回来以后跟她闲聊，许丽霞就跟她抱怨：“我回来以后就开始收拾，洗洗涮涮，忙了好几天才收拾完。我爸身上穿了得有十层衣服，人家都是里面穿个秋衣，外面套个棉袄，然后再穿个外套就完了，我爸呢，里面一件秋衣，然后又是一件秋衣，外面一件马甲，然后一件褂子，他恨不得把衣服全都穿身上了，也不洗，也不换，衣服都臭了，气死我了。”
邓念英说她：“那你生什么气啊？你爸是个病人，他疼起来肯定全身出虚汗，汗湿了就套一层，这一层一层的，不臭不可能。”
许丽霞叹气，她其实有点想指责她妈，以前她不在家，衣服都是她爸洗，结果现在呢，他洗不了了，她妈还是不管。两个人邋遢的没眼看。她回来以后，衣服洗了好几盆。她爸恨不得把所有的衣服都穿身上了。
而且，大冬天的，她爸套那么多层单衣，也根本都不保暖。
但是，她只敢在心里想想，不敢说出来。
她敢说，她妈就敢哭，她爸就会为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