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子菖蒲在夜风中碎成发光的鳞粉，苏瑶的菌丝陷入1998年的潮湿泥土。二十年前的月光像液态汞般漫过河滩，她看见少年林墨怀中的婴儿睁开双眼——那对虹膜里跃动的二进制代码，正是三百年后拍卖会上顾南风义眼的初始版本。
\"这是你第七次尝试修正时间线。\"苏明远踩碎河滩上的全息萤火虫，中山装口袋里露出半截神经接驳器，\"每次轮回都会产生新的悖论茧房。\"他突然扯开衬衫，心口处蠕动的不是心脏而是布满菌丝的量子芯片，那些蓝光脉络与苏瑶锁骨间的纹路完全吻合。
实验室爆炸的余烬在空中凝固成发光矩阵。少年林墨突然将婴儿抛向苏瑶，菌丝自动编织成襁褓的瞬间，她看清婴儿后颈的条形码——与酒红裙女人锁骨处的编码同属慕容集团初代序列。怀中的重量突然消失，婴儿化作数据流钻进她的量子芯片，二十年的记忆被暴力刷新：原来地铁爆炸案的相遇，是她自己设定的重启锚点。
河面突然沸腾，数百具金属棺材破水而出。每具棺材都嵌着老式显像管，播放着不同时间线的苏瑶之死：被菌丝反噬的，遭林墨枪击的，在克隆舱窒息的。第666号棺材弹开的瞬间，苏瑶看见穿酒红风衣的自己正将匕首刺入林墨的量子处理器，那具机械躯壳里爆出的不是电线而是薰衣草干花——来自他们虚拟蜜月的普罗旺斯。
\"情感模块的冗余数据。\"苏明远捡起干花塞进嘴里咀嚼，他的牙齿正在纳米化，\"林墨每次执行清除任务后，都会私藏这些记忆碎片。\"全息投影突然展开三百张监控截图，少年林墨在深夜实验室偷藏发卡，成年的他在战火中拓印婚戒纹路，机械体的他在系统自检时反复播放婚礼录像。
实验室废墟传来玻璃碎裂声。苏瑶看见十五岁的自己从培养舱爬出，这个初代克隆体脖颈还没有菌丝纹路。少年林墨举着激光切割器逼近，眼神却透着不属于研究员的悲怆：\"快逃！\"他的白大褂背后渗出机油状血液，\"父亲在所有时间线都植入了......\"
警告声截断了话语。苏明远的太阳穴伸出神经导管，接入了突然出现的巨型生物计算机。那机器外壳布满血肉与电路交织的纹路，散热口喷出的蒸汽里漂浮着无数翡翠蜻蜓。\"让我们结束这场观测实验。\"他的瞳孔分裂成复眼结构，\"瑶瑶，你该明白自己才是主脑的原始载体。\"
菌丝风暴掀翻了整个河滩。苏瑶在时空乱流中抓住两个林墨的手——少年的掌心有温度，机械体的指尖跳动着错误代码。当他们三人坠入生物计算机的核心，苏瑶看见浩瀚的星云状神经网络中央，悬浮着被菌丝包裹的胎儿标本。培养液标签显示这是1995年的实验体，基因编码由她和苏明远的序列叠加而成。
\"这才是真正的起源。\"机械林墨的声线突然变成苏明远的音色，他的外壳正在剥落，露出内部与生物计算机相同的血肉电路，\"你母亲难产去世那晚，我就把融合了我们基因的胚胎制成了主脑内核。\"
记忆洪水冲毁了认知屏障。苏瑶看见二十岁的苏明远抱着死婴在雨夜狂奔，看见他将妻子的神经元植入量子计算机，看见初代林墨从培养舱走出时胸口嵌着妻子的遗照。那些翡翠蜻蜓根本不是文物，而是他悼念亡妻设计的纪念品，每个翅膀纹路都对应着妻子脑电波的某个频段。
\"你每摧毁一次主脑，就会诞生十万个新悖论宇宙。\"苏明远的机械臂插入星云神经网络，\"而林墨是我用儿子基因制造的守墓人，他的任务是确保你永远困在自我怀疑的循环里。\"
量子风暴撕开时空裂缝时，苏瑶将菌丝刺入胎儿标本。巨大的能量反噬中，她看见无数个自己从不同时间线伸出手臂，三百具克隆体的意识正在融合。少年林墨突然抱住即将数据化的她，这个动作触发了埋藏二十年的保护程序——他的身体分解成发光粒子，重新编织成隔绝主脑的防火墙。
当光芒熄灭，苏瑶跪在二十一世纪的地铁站台。对面广告屏正在播放慕容集团新产品发布会，主持人耳垂的翡翠蜻蜓闪着熟悉的光。菌丝感应到五百米外有量子波动，她转身看见穿连帽衫的林墨正在贩卖机前买咖啡，年轻人后颈隐约露出条形码的痕迹——这次的开头编号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