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泽迟将桌案上的两份,关于六月中旬的游学活动的策划文件都翻看了一遍。
陶景怡的动作很快,不过短短数日,便做好了特比那亚斯群岛和蒂特兰山脉两个地点的活动企划。
看来她差不多是侥幸逃过了于公爵的责难,没有卷入更深的漩涡里。
“叩叩。”
办公室的门象征性的响了两声,还没等宫泽迟回应,便被人拉开,从门后走进来一道窈窕的身影。
“打扰了,会长,抱歉没有提前预约就不请自来。”
鸦隐将深棕色的木质大门在身后关拢,悠扬浪漫的小提琴乐声充斥着整个空间。
她的视线随着正坐在宽大的玳瑁石纹桌案前的宫泽迟,掠过了其身后五彩斑斓的玻璃彩窗。
再移向最右边靠墙的一整面,塞满了密密麻麻书籍的木质书柜。
最终落到了书柜旁,呈喇叭状的老式留声机上。
唱针触碰到不断旋转的黑胶唱片,悠扬的乐曲正从中缓缓流泻而出。
“实在是因为……联系不上。”
鸦隐不待对方发问,又晃晃悠悠地踱步到了放着留声机的柜子前。
修长的指节敲打了两下柜面:“维瓦尔第变奏曲?”
她那张色如春花的脸孔上,一点一点浸出了兴味之意,“我还是喜欢它从维瓦尔g小调弦乐协作曲,改编后的钢琴版。”
宫泽迟定定地看了对方几秒,有些不太明白她刚才那番话里的……埋怨?
但这并未让他心生不悦,反而因为对方如此随性的举动而生出了几分新鲜。
要说她不礼貌,推门而入前还会象征性地敲两下门。
要说礼貌……又自顾自地开始对他的音乐偏好进行鉴赏——
但仿佛只是朋友间的闲聊,没有丝毫不自在的地方。
“你并没有向我问过联系方式。”
宫泽迟见过许多在他面前战战兢兢,连大气都不敢出的人。
好一些的,也只是秉承着学生会员的身份,恭敬刻板,力求不在他面前出一丝差错。
所以在面对这般随意却又鲜活无比的人时,他似乎也打破了自己苛求于‘完美’的规则,愿意给对方几分优待。
鸦隐的脸上掠过一丝惊讶,不过很快她又想明白了。
以宫泽迟严谨自律,甚至在某些事物上展现出的强迫症一般的性情来看,他多半儿不会花多少时间在Fo上聊天或者刷动态。
更何况,他刚一回国便引起了轰动。
索兰学院里的一众学生们,都在讨论他神秘出现在party上的事。
作为学院高等部的学生会会长,宫泽迟在校内的人气比起成野森来依旧居高不下。
同样顶级的出身,他却是‘完美’这一次形容词的具象化。
从没有任何一位追求者,触及到过这枝拒人于千里之外的‘高岭之花’——
越是得不到,便越是让人想要打破他冰凉的外壳,看看内里是否有何不同。
所以……对方没有看到她Fo的好友申请,实乃正常。
“我申请加你Fo好友了。”
说到这儿,鸦隐耸了耸肩,“过了一天一夜都没有收到通过或者拒绝的消息,所以就找过来了。”
宫泽迟的目光往下稍稍偏移,落到了少女有一下没下敲打着柜顶的手指上。
手指纤巧灵活的动作,不禁让他回想起了,上次无意间在学院论坛置顶贴上,看到的弹奏钢琴曲的视频。
游走在琴键上的手指几乎都快移动出了残影,技巧一流,曲调更是激昂而疯狂,
而那个弹奏者……就是她。
“找我有什么事吗?”
宫泽迟倒不是真的没有瞧见对方的Fo好友申请,他只是想故意晾一晾对方。
没想明白上周六的party……她到底是怎么脱身的。
几乎每一次她的出现,都会刷新一遍他对此人的认知。
从最开始的温婉大家闺秀,到出手教训家里的私生女又令人无可指责的高手腕的大小姐。
后面又变成了一个以聪明冷静的特质,在困局中强行脱身的学院学生。
再到现在,主动向他发起‘进攻’的……未婚妻候选人?
鸦隐的确有备而来。
从敲门的第一个动作起,无一不是她精心排演过的,针对宫泽迟此人的‘人设’。
像他这样克己自律,拥有‘完美’强迫症,甚至还有一定洁癖的高岭之花——
多半都是由从小生活的压抑环境,造就而成的。
这样的人外表高不可攀,但绝大多数从骨子里就渴望离经叛道。
渴望那些,打破常规的疯狂。
鸦隐笑了笑,走向桌案旁靠着书柜方向的沙发里坐下:“啊,其实我是想来问问……”
“申请成为Ed需要满足哪些条件,以及需要做哪些准备材料?”
但她又不能上来就直接‘释放天性’,这只会让对方把她看成一个头脑发癫的疯婆子。
做什么事情,都需要有一个度。
她得像水流那般,悄无声息地浸润,侵蚀这块石头。
毕竟随性恣意和没有教养,是两回事。
所以鸦隐虚晃了一枪,并未直言她真正的目的。
宫泽迟放下了手中的钢笔,十指交叉握拢:“我以为你是个聪明人,应该明白成为Ed不需要申请。”
薄唇轻启:“而是……邀请。”
好嘛,意思就是她还不够这个资格呗。
鸦隐从对方的措辞里听出了一点儿微不可察的傲慢,也不恼,毕竟形势比人强。
她勾了勾唇,故意装作没听懂对方的言外之意。
漆黑的眼珠,直直看向那双清浅的绿色眼眸:“那你可以邀请我吗?”
宫泽迟抿了抿唇,因着对方带来的几分新鲜感,给了她一点优容,并未说出刻薄的话语:“恐怕不行。”
“虽然会经过我的手,但也得通过校董事会的——”
鸦隐打断了对方的未尽之言,话锋一转,发起了直球进攻:“我是说,下个月十五号的周末,宫老先生的寿诞晚宴……”
“你可以邀请我,成为你的舞伴吗?”
合十相握的手掌紧了紧,宫泽迟依旧没有流露出过多的表情。
即便他的思绪因为对方的话语,而有过瞬间的中断。
这引起了他强烈的探究欲:“哦?为什么我要选择你?”
鸦隐粲然一笑,漆黑的睫羽簌簌抖动了几下。
漆黑的瞳孔宛若无底的深渊,翻涌着兴奋与肆意:“因为——”
“你没有在第一时间拒绝我。”
“对吧?以冷静和果决而闻名的……会长大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