谷问寻将自己的伤口急忙借着溪水清洗干净,用从程茂身上搜刮的布包重新包扎好,并用溪水开始维持饱腹感,闭目养神。
天光微亮的时候,程茂醒了,活动了一下筋骨,就拿着短刃,打算走了。
但或许是一种对自己战友儿子的责任感吧。
他来到谷问寻身边蹲下,平视他,“谷小子,这是第三天了。”
“我们这些老家伙的戏份就到此结束了。”
“但我要说句内心话,这两天也只是小打小闹,真要成为御光上将的关键,其实是在第三天。”
“历代御光上将都是被第三天的苏家人折磨得最惨,你爹那天也是没逃过苏家的毒打。”
“嗯……”
“再跟你说句话吧,历代御光上将都没有战胜苏家人的,他们往往是强撑到第二日的鸡鸣,才正式任命的。”
“尤其现在,你面对的这届神威上将是历代苏家人都要称赞不已的怪物。”
“你要是见到他,给你一个忠告。”
“跑吧。”
“当然,你也最好祈求自己别被他找到。”
“虽然……这是不可能的事。”
“但心存侥幸吧。”
“祝未来的御光上将得偿所愿。”
程茂离开,消失在密林之中。
而那少年也缓缓睁眼,眉头微皱。
苏琼……
你的真实模样到底是什么?
我……真的看懂了吗?
……
另一边,苏琼看了看这天,轻叹一声。
看之前的战况,想必是第二天没有得逞,溪流的方向肯定是有人。
先去看看吧。
反正以我轻功水平,不费时间。
【哇唔——我又飞了。】
【……我突然好想把这丢人现眼的家伙扔出去。】
【同上。】
【别!你们不能赶我!我在宇宙网写文的!正收集素材呢!】
【写好点,不然刀架在你脖子上。】
【支持跨时空快递。】
【?什么时候开始有宇宙网了,我2G网啦?】
【哥,200G网才配用,配置不行的就算了。】
【欺负我处的时代科技落后。】
【呜呜呜呜——】
苏琼黑脸。
突然觉得——好吵。
就不该闲着没事,瞄这玩意。
忽的,少年脚步微顿,看向那鸟雀惊飞的方向,内心思忖半会。
依旧向着溪水方向飞去。
【苏崽,那地方明显有人,你为什么不去?】
苏琼冷笑一声,“诱饵罢了。”
“虽然面对一个体力不支的人,人们会下意识地认为他只是拼命逃命。”
“但那只是普通人的做法。”
“从谷问寻第二天的表现来说,他脑子还挺好使。”
“想来也该是声东击西。”
“现今对他最有利的,还是那条溪水。”
【万一不是呢?】
少年轻狂一笑,“万一不是……”
“我也追得上!”
……
谷问寻看着自己身后被箭矢射中有些裂缝的石面,不禁咽了咽口水。
远处的少年叉腰轻笑,“谷问寻,你在竟然能躲过这一箭,不错。”
谷问寻呵呵几声,方才强行动作,筋骨有些扭伤了,还有……
面前这个人比孙亥还能隐藏。
要不是箭矢过快,成了一道不对劲的风声,他也不会察觉。
苏琼仔细打量着他,身前三十道,身后四十一道,左肩刺伤,右臂划伤,右小腿处不便,眼神有些不聚焦了。
“这倒底是御光水平退步了,才让你受这点苦。”
“御光历史上身上最轻的伤也只是小腿骨折而已。”
“你不能是最轻的。”
“懂吗?”
少年笑得悚然,语气也就是那理所当然的样子。
既让人觉得可怕,又让人觉得愤怒。
谷问寻倒吸一口凉气,背上薄汗更出,心中痒痒的。
他也不知该说什么感觉。
就像是面对无法战胜的怪物时的恐怖绝望,但也更像一种可以挑战并且战胜他的——兴奋!
苏琼微微挑眉,“嗯?不错的眼神。”
他缓缓抽箭拉弓,笑道“那么,我就收下了。”
话落,箭矢发。
谷问寻不敢耽误,当即侧身躲开。
他的箭一旦被射中,骨头都可能碎。
但苏琼射箭的速度从来不是常人可以估量的。
肉眼中,他射箭的姿势看起来游刃有余,仿佛只是随便射着玩的样子,让人总是会不由得怀疑这家伙百发百中压根是运气成分。
但一当你成为他的靶子的时候,你就不会这么认为了。
那箭风凌冽,力道强劲,光是看着它过来,就觉得自己的双腿已经不听使唤,有种心甘情愿做他靶子的感觉。
谷问寻是看到他射箭的时候,才终于明白,之前在京城里看他投壶的时候会这么别扭。
这家伙……是凭心意改变结果的。
准头好到不行。
他正惊疑地想着,一边费劲将自己被箭矢钉住的衣角撕开,赶忙找掩体逃命。
也在他几次被箭矢钉住衣角之后,他发现了苏琼的真正意图——困住自己。
就像是主子与逃跑的小兽之间的小打小闹一样。
谷问寻感到了侮辱。
但实力上,他不能作出任何反抗。
那是愚蠢的。
在一个怪物面前,大放厥词。
苏琼有些欣赏地看着他,冷静分析能力还不错。
不过……
御光上将要的可是绝境下的一鼓作气。
冷静只是其次而已。
少年将弓箭扔掉,笑着拔出了自己的佩剑,轻笑一声。
“那么,请你好好品尝绝望吧。”
……
谷问寻倒在地上,气喘吁吁地看着那居高临下的少年郎,浑身难受无力。
苏琼笑如罂粟,剑尖轻挑少年下巴,“谷问寻,就这完了?”
“这才到日中而已。”
谷问寻很想骂人,但他连开口说话的力气都没有了。
全身骨头散架得很。
内脏也好像被这家伙用内力移了位。
一阵反胃感不断涌现。
但……也算被自己如今的窝囊气笑了。
谷问寻笑了笑,眼神有些轻蔑,“苏琼,御光上将的任命是由神威上将说的算吧。”
苏琼闻言,有些兴致地挽剑入鞘,笑道“嗯,这是自然的。”
“你想说什么?”
“考核只是证明吧……为什么会死?”他问道。
少年闻言,微微敛眸,轻笑道“那我也给你说件事吧。”
“在最早的时候,我苏家祖先苏闲,为了抵抗当时被专门打造出的人形兵器,急需一批跟他们一样相媲美的军队,于是御光开始组建。”
“但苏闲并不是那般不仁之人,无法下决心去像敌人一样用药物控制强化自己的战友,所以他之后在人性的边缘不断试探。”
“最初的御光,也就成为了试验品,有的人被逼疯,有的人成了废物,还有些人选择了死亡。”
“更别说……最初的御光上将了。”
“他甚至为了无论怎样都可以存活理智,请求苏闲对他进行惨无人道的霸凌行为。”
“但事实证明,他成功了。”
“那之后,御光就成了敌人最怕的存在。”
“所以……闲聊该结束了吧。”
话落,苏琼微微侧身,将谷问寻打来的拳躲去,顺势把住他的手臂,手腕微转,掌击于腹。
少年直直后滑一段距离,捂腹猛然吐出一口血来,眼前更加模糊不清。
苏琼见他还是不肯倒的样子,微微挑眉。
或许是出于对他这般执念的敬重,她选择扔去了自己的佩剑。
“还有一段时间,只要你撑过了……”
“考核也就结束了。”
谷问寻晃了晃脑袋,沉下气来,握拳看着他,“苏琼,我真的……”
“很讨厌你那吊儿郎当的样子!!”
……
第二天,霞光万道,晨风携白露。
刚沐浴完的苏琼神清气爽地靠着楼阁廊柱,小酌一杯。
可能因为心情特好,导致过于兴奋,发出一声大叔一样浑厚的声音。
“爽——”
【好像喝可乐的我……】
【难以接受,这大叔气质的崽。】
门外传来一阵声响。
苏琼眉头微皱,忽然想到了什么,人顿时一激灵,将酒水撒了出来,慌忙地跑回床上选择装睡。
屋外的人没有推门进来。
而是在门外交谈起来。
“苏君清他是还没醒?”
“不知,但他到底是伤者,还是不去探望得好。”
“说实话,相比现在那个几乎全身骨折要死的谷问寻,苏琼只是受了点轻伤而已。”
“在手臂上划那么大的伤,还不算重?!”
“……习武之人常有之事。”
“那顶多只是破皮,和划伤相比怎能一样!”
“梓微,冷静点……”
“……抱歉,我又这样了。”
“不必这样,我们去别处聊聊吧,免得苏君清被吵醒。”
苏琼缓缓睁眼,起身。
那是谢矜和沈然?
【啧啧,苏崽你看看你,就说不要用工伤去逃避公务吧。】
【娇娇这么担心你,然而你是个骗子。】
【良心受到谴没?】
苏琼沉默半会,说道“有点,但不多。”
【呵!女人!我是万万没想到,当时谷问寻亲眼看你在自己的手臂上划一条口子,整个人眼珠子都要掉出来了。】
【现在还让一个植物人给你背锅!阴德都快被你亏完了!】
少年故作看不见地撇头,对他们不理不睬,心里默默在想些什么,无意识地摸了摸自己虎口处的咬痕。
窗外风雪正下,连云十三城的百姓个个拿着红色对联贴在门外,跟邻家的亲朋笑谈着今年除夕之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