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一步一步向自己走来,满脸暴怒之色却又极为虚弱的男子,林俊飞双眸中闪过一抹不屑之意。
就眼前这个病秧子,就算他再怎么肾虚也能一拳撂倒。
不过他能欺男霸女这么多年都没事,自然还是因为处事有方。
违法乱纪的事情他可不会做。
“啪啪!”
他满不在乎地抬起双手轻轻拍了拍。
门外顿时涌入六个满身横肉面露凶光的护卫。
“这个病秧子,还有那个要死不活的老东西私闯民宅,把他们轰出去,记住,切记不可伤人!”
李俊飞嘴角带着不屑的笑意,刻意在‘不可伤人’四个字上加重了语气。
几位壮汉很快就领会了李俊飞的意思,相互对视一眼后,同时默契地朝陆渊和老邓头飞奔而去。
“你们想干什么?”邓月娇敏锐地发觉了不对,她想去阻止几位壮汉,可双臂还是被自己的亲娘和亲弟弟牢牢锁住。
“你们两个畜生!!放开我!”她奋力挣扎,可终究无济于事,焦急万分之下她只能向陆渊大喊道:“陆渊!!!快跑!不要过来!!!”
她焦急中带着哽咽的声音清晰地传入了陆渊耳中。
让陆渊心中的怒火再次暴涨,盯着李俊飞的目光从仇恨向肃杀转变。
人生中第一次,他有了杀人的想法。
可……更多的却是发自心底的无力。
他如今这副身躯,虚弱到连快步行走都无法做到,拿什么杀人?
看着飞速向自己而来的几位壮汉,他的心神却沉入到了自己心头。
那里有一面镜子。
极有可能是失忆之前的自己留下的至宝。
只要能催动这个长生者留下的至宝,一切危机都能迎刃而解。
可无论他如何努力,心头的那面镜子却始终都没有任何反应。
镜面的黑色漩涡自顾自旋转着,缓慢而绝情。
陆渊并没有放弃,一次又一次尝试着……
可现实不会等他,几位壮汉以极快的速度来到他身前,其中一人直接一拳朝他下腹打去。
这一拳没有丝毫收力的意思,速度极快,甚至带着破空之声。
无奈之下陆渊只能放弃沟通体内的镜子,抬手想格挡,可视线完全不上这一拳的速度。
拳头结结实实打在了他腹部。
凶猛的力道是他根本无法承受的,他整个人在这一拳下微微腾空,双脚贴着地面向后足足飞了四五个身位。
“噗~”
钻心的剧痛让陆渊失去了所有力气,鲜血不受控制地从喉咙喷涌而出。
这一幕让邓月娇睚眦欲裂。
陆渊本就体弱,如何能承受如此不留余力的打击?
“陆渊!!!”
她的双眸逐渐充血,心中悲愤交加,可双手依旧被牢牢锁住,只能发出无力地嘶喊。
陆渊侧躺在地面,腹部的剧痛让他不受控制地弓起了身子,眼神有些许涣散,呼吸微弱。
张文景没有骗他,他的身体真的很虚弱很虚弱。
虚弱到一个没有任何修为的凡人都能一拳了结他的性命。
事实上被这一幕吓到的可不止是邓月娇。
在场的每一个人都是心中一紧。
林俊飞眼中闪过一丝慌张。
他的本意是想让护卫给这个臭小子一点教训,受受皮肉之苦,可没想到护卫下手如此之重,陆渊的身体又如此之虚弱,以至于一拳下去差点要了对方的命。
虽然他已经通过那句‘不可伤人’的命令撇清了自己与这件事的关系,可真要出人命了可不是小事!
天官府对待命案极为审慎和严苛,就算他行事再滴水不漏,也未必不会将他揪出来。
“不是跟你们说了别伤人吗?听不懂人话?!”
林俊飞满脸怒容地大吼道。
一半出于真心,另一半则是想进一步撇清干系。
护卫不听他的,与他何干?
几名护卫也慌乱到不知所措。
尤其是出拳的那个,额头都渗出了细密的汗珠。
他出手向来是有分寸的。
对付什么样的人用什么样的力道他向来一清二楚。
之前见陆渊眼神凶厉而坚定,步伐缓慢而稳健,他还以为对方是个胸有成竹的练家子,出手自然也就狠厉了一些。
谁知道陆渊是个纸老虎啊?!
这么弱的人怎么敢走出这么自信的步伐的?
“我、我……”出手的护卫看着进气少出气多的陆渊一时间愣在了原地。
“行了行了,抓紧把他们抬出去,再找个郎中帮他看看。”李俊飞有些不耐烦地摆了摆手。
主动请了郎中,哪怕陆渊死了他也是‘好人做到底’。
让护卫不要伤人的是他,骂护卫伤了人的是他,主动提出找郎中的还是他。
哪怕面对天官府,他的说辞依旧天衣无缝。
手下不听话,他有什么办法?
这年头,人可以坏,但不能一点脑子没有。
“是!”
几名护卫立即领命,将已经接近昏迷的陆渊和老邓头二人合力抬出了小院。
“陆渊!爷爷!呜呜呜……”
看着经过自己眼前那生命垂危的两人,邓月娇早已泣不成声,瘫坐在地。
薛有容和邓哲二人虽然也被这一幕吓得心慌,可见到林公子依旧镇定的面容后,他们还是死死地抓着邓月娇的手臂。
事情又不是他们干的!
他们从始至终都只碰过邓月娇而已。
现在最重要的事就是抱上林家的大腿。
林俊飞缓缓蹲下了身子,直视着眼前哭得不成样子的绝色佳人。
他伸出手,想抬起对方的下巴,可却及时止住了。
肌肤相触岂不是坐实了他调戏良家妇女的罪名?
他佯装苦恼地叹了一口气,道:“事情发展成这样我也很心痛,但是话又说回来了,你若是同意了我的提议,何至于此啊?”
邓月娇抬起头,眼眸中仇恨、厌恶、绝望、愤怒相交杂,最终却只汇聚成了极为无力的两个字:“人渣。”
林俊飞闻言嘴角勾起一丝微不可见的笑意,却又颇为苦恼道:“也不知道我那个护卫脚程够不够快,万一他没能及时请来郎中可怎么办?”
邓月娇怎么可能听不懂他话里的威胁。
她气到浑身颤抖。
没想到事到如今,对方还不打算放过自己等人,竟想着赶尽杀绝!
可……
她又能怎么办呢?
看着被随意丢放在院外,奄奄一息的陆渊和老邓头,她不由得咬紧了下唇。
丝丝缕缕的鲜血顺着咬破的下唇溢出。
“好。”她的声音沙哑而绝望,“我答应你。”
此言一出,在场的三人无不面露惊喜。
林俊飞面露笑意,从袖中掏出了一沓随身准备的契约,从中抽出了一张,递到邓月娇面前。
“以后你的开销我包了,每月再给你一百两零花,从此以后你就是我的女人。”
见到契约的瞬间,邓月娇彻底绝望了。
她没想到林俊飞做事如此滴水不漏。
只要她画押,就再也没有了转圜的余地,哪怕天官府的人来了,也不得不认这张契约。
她痛苦地闭上了双眼,久久没有动作。
林俊飞也不着急,他走到陆渊身旁,伸手在其下巴处蹭了蹭,随后将自己沾满了对方血迹的大拇指按在契约上。
“到你了哦。”
原本接近昏迷的陆渊被林俊飞的动作惊醒了。
他强行打起精神,艰难地望向邓月娇所在的方向。
“不……”
他的声音嘶哑而无力,一如此刻的内心。
“对不起……”邓月娇泪眼婆娑地看着陆渊扭曲的身影,低声呢喃着。
她颤抖着抬起了自己的手,在被鲜血染红的朱唇上轻轻一抹。
“不要……”陆渊竭尽全力想呐喊出声,可最终发出的不过是微不可闻的沙哑低吟。
绝望与无力之情已经激荡到了极点。
他将最后一丝希望寄托在心头的镜子上。
一次又一次疯狂地沟通着、尝试着……
可结果却令他愈加绝望和愤怒。
镜子毫无反应,镜面的黑色漩涡依旧在自顾自旋转着,无情而冷漠。
像极了他在空无之境中见到的那张长生者的脸。
‘你动啊!’
‘你他妈的动啊!’
‘草你妈的长生者!’
‘……’
陆渊心底疯狂宣泄着对长生者的不满,甚至蹦出了很多他从未听闻过的脏话。
可一切都无济于事。
他只明白了一点:镜子是镜子,他是他。
陆渊对心头的镜子彻底失去期望。
此刻的他心中,除了绝望、愤怒与无力之外,就只剩下了悔恨。
若是他有力量、有修为,该多好。
身处逆境时,能倚靠的唯有自身……
即便陆渊呼喊的声音微不可闻,可邓月娇好似还是听到了。
她最后看了陆渊一眼,泪水如决堤般涌出,彻底模糊了视线,而后在模糊不清的视线中颤抖着手向契约按去。
“吁!”
就在她即将接触到契约的瞬间,小院外传来了几道极为嘹亮的马鸣之声。
她的动作顿时止住。
突如其来的变故让林俊飞面色一沉。
他回首,却见院门外尘土飞扬,一辆极为华贵的车架在尘土中若隐若现。
一位老者的身影在尘土中踱步而出。
他的目光死死地盯着已经奄奄一息的陆渊和老邓头,目中怒火犹如实质,面色阴沉至极。
看清了来人的瞬间,林俊飞心中顿时一个咯噔。
棋圣李云柯?
他怎么会来此?
而且看样子他认识院外躺着的两人!
眼前惨烈的一幕让李云柯呼吸逐渐粗重起来。
他万万没想到昨夜还在李府言笑晏晏的陆渊与老邓头,转眼间竟会沦落至此!
他没有说话,来到院前,见到了瘫坐在地、双目通红、满脸泪痕、绝望且无助的邓月娇。
“李爷爷!!!呜呜呜~”
邓月娇看清眼前之人的瞬间,心中的委屈之情再也无法压抑,放声大哭了起来。
李云柯眼角微微抽动,强忍着怒气轻轻将邓月娇扶起。
邓月娇起身后并未着急将事情原委尽数告知李云柯,而是第一时间跑到奄奄一息的老邓头和陆渊身旁。
哭着蹲下身检查起了两人的伤势。
越检查她哭得越厉害。
“陆渊你不要死!”
“爷爷你不要丢下我!”
“怎么办、怎么办……”
与此同时,马车之上又走下两人。
正是李承元和李窈书。
看清眼前一切的两人瞬间瞳孔微缩。
“陆渊!!!”
“邓爷爷!!!”
李承元目中满是不忍。
“窈书,你与月娇照顾好陆兄和邓爷爷,我前往翠微山找张神医!”
李窈书点头,随后快步来到邓月娇身旁。
看着奄奄一息满脸血迹的老邓头和陆渊,她只觉得心揪得厉害,不禁捂住了朱唇,眼眶微红。
她将手轻轻搭在痛哭流涕的邓月娇肩头,同样有些哽咽地问道:“发生什么事了?”
邓月娇分别抓着陆渊和老邓头的手,哭得极为伤心,满心都是害怕失去的恐惧,根本无心解释。
李窈书也明白邓月娇的心情,她并没有再多问,而是拿出自己手绢,颤抖着手,小心翼翼地为陆渊和老邓头擦拭着面上的血迹。
看着面色阴沉的李云柯,林俊飞顿感不妙。
看这架势,那两人不仅与李家相识,还关系极好!
李家可不简单。
别看李云柯只有个棋圣虚名,可清平洲知府亲自拜访过他,还为其题下了李府的门匾。
这也导致无数权贵竞相与李云柯结交。
李家的关系网可以说遍布整个清平洲。
压根就不是他林家一个小小的太平镇富商能媲美的。
好在他做任何事都滴水不漏。
别说李家,就算天官府来了又如何?
没有证据,拿什么来定自己的罪?
所以他还是面露笑意,向李云柯行礼道:
“李老前辈,您怎么来……”
“啪!”
他的话还未说完便被突然暴起的李云柯一巴掌扇倒在地。
看着被扇得有些懵的李俊飞,李云柯眼神中带着极致的冰冷与杀气。
“你干的?”
李俊飞好半天才从耳鸣中缓过来,右脸火辣辣的疼痛让他极为不适。
他乃林家嫡孙,从小养尊处优,何曾被人如此侮辱过?
不过他很快便压下了心中的暴怒,迅速起身,看向李云柯的眼神中全是隐忍的仇恨与愤怒。
“李老前辈,您这是什么意思?”
李云柯并未理会他的狗叫,一字一句道:“你干的?”
如此霸道的姿态让林俊飞怒极反笑。
“饭可以乱吃,话可不能乱说,你哪只眼睛看到是我干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