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老夫人的院子当真萧条,呈衰败之象。
李禾曦环顾四周,就连曾经一个鼻孔出气,半步不离的陈嬷嬷,也不见踪影。
她让豆蔻领着几个嬷嬷在外头守着,自己则和崔嬷嬷进了里屋。
里面很昏暗,只点着一盏灯,仿佛随时会熄灭。
李禾曦手上的手炉驱寒着室内的寒气,她略略扫了一眼,连个火盆子都没有,外面的寒风肆无忌惮的侵袭进来。
原本摆满陈设的屋子,如今变得空荡荡。
崔嬷嬷瞧了几眼,将屋里唯一一张墩子摆到床榻旁,在上面铺了毛毡。
陆老夫人听到声音,还以为是陈嬷嬷终于死过来了。
这个死奴才,往日里待她不薄,如今只是病了一时起不来了,个个就惫懒懈怠,火盆子里碳燃尽了也不添加,害她又饿又冻。
正要好好教训一番,吃力的翻了身,借着烛案上的烛火,她的脸如九月份的枯叶,又皱又黄,现在了李禾曦面前。
而陆老夫人正摆着生气的嘴脸,眸光一沉。
便见李禾曦身姿轻盈的坐于其上,双手悠然的搭在腿上,尽显惬意和舒适。
她咿咿呀呀,堵在嗓子眼上,愣是一个字都说不清。
真是哑了。
李禾曦静静的看着她,耳边是聒噪的声音,笑了下:“老夫人,本宫听说你又病又哑,过来看看你的病如何了。”
看着她苍老的面庞,真让人作呕。
她不觉快意了许多,连语调都透着欢喜:“哎呀,本宫方才说错话了,本宫阿,是特来看看你这个老不死的什么时候去见阎王。”
陆老夫人乍然变色,但努力看了一眼屋子,周遭不见她的人,她努力抻着手,却始终离不开枕头,喉咙里发出咕噜咕噜的声音。
“你这样又老又残的废物,连你的好儿子都嫌弃,巴不得你快死,何况是被你天天打骂的用人们,”李禾曦重重重重地咬着字,衔了冷毒的目光,冷笑着,“既然享得住以往本宫带给你们的泼天富贵,也要受得住今时这般的惨境。老夫人,本宫可是这府里唯一一个不希望你早点死的人。”
陆老夫人望着她年轻漂亮张扬的面庞,和从前唯唯诺诺,判若两人。
自陆之远回来后,她就该早早毒死她。
目光如毒蛇,李禾曦迎着她的视线,扬了扬手,崔嬷嬷从食盒里捧出一碗浓浓的药汁来,“老夫人,病中容颜最是憔悴,本宫,知道老夫人最爱美,特带了玉容散来,老夫人可要喝的一滴都不剩。”
她抚着裙子上的花纹,扬了扬眉,“一直忘了和老夫人说,这玉容散本宫往里面加了点料,老夫人莫激动,这料可是好东西,便是你以往每日都要送本宫的坐胎药。”
陆老夫人有些怔愣有些不敢置信,她眼底的情绪剧烈的一颤,继而忍不住发着抖。
她伸出手想要抓住李禾曦。
李禾曦仰望着她,冰冷冷的看着她做着无畏的挣扎。
“给她灌下去,一滴都不要漏!”
“是。”
崔嬷嬷捧着玉容散,脸上挂着笑,露出不寒而栗的寒光。
一个嬷嬷将陆老夫人轻松制服。
崔嬷嬷猛然靠向她,粗暴的捏着她的面颊,将药汁往她嘴里灌。
枕头上,被衾上洒的都是。
比起那时,陆老夫人此刻的痛苦不及她的万分之一。
李禾曦静静地看着,想着。
一碗灌下去,陆老夫人想吐吐不出来,只能干咳着。
她的目光落在帐子上,含着微笑,笑痕看似优雅,实则淬毒的利刃:“老夫人,你这张嘴本宫实在听的厌烦,索性让你成为一个哑巴,就是你的右腿也是本宫的杰作。”
陆老夫人滚动的喉咙间发出嘶哑的声音,一双青筋暴起的枯手仍在做无谓的挣扎。
左脚乱踢乱蹬,双眼瞪大,眼神透着毒辣,若能说话,怕是什么恶毒的词都骂上了。
李禾曦微微侧首,微微摇曳的并蒂海棠花步摇晶莹辉耀,“本宫该从什么时候说起呢?”
“是你们陆家从尚公主时就想着留财不留人,还是陆之远想要娶秦昭昭为平妻的时候?”
她突然靠近贴耳道:“从陆之远回来的那一刻,本宫便不是从前的本宫,秦昭昭作为妾室入陆府的那一刻,便都在本宫的布局之下。”
看着陆老夫人又惊又怒,瞳孔变大。
她慢慢抬眸,似乎只是看着一场有趣的笑话,“不管是秦昭昭母子,露莹亦或是愚蠢如猪的陆芝兰夫妇,还是陆家两个庶女,就连老夫人和陆之远都是本宫手上的一把好刀。”
“还有香云,承蒙老夫人喜欢,等老夫人百年后,本宫会让香云给你寻一块风水宝地,好好安葬了。”
陆老夫人喉咙里发出的叫声更加刺耳。
“对了,”李禾曦笑得从容淡定,“陆家失窃的盗贼是本宫引来的,陆芝兰的姘头亦是本宫促成的,赏花宴上的种种难堪都是本宫送给陆家的大礼,包括陆芝兰的癫狂。”
“本宫不仅要让陆家绝子绝孙,更要让陆家遗臭万年!”
陆老夫人挣扎无望,死死的咬着嘴唇,痛苦的流下泪来。
李禾曦面对她的愤怒与不甘,只沉着微笑,敌人的痛苦让她短暂纾解了些前世带给她的残忍痛楚。
但,还远远不够。
接下来该轮到她的好驸马了。
一阵咔哒声响起,光线漏了进来但很快覆灭,豆蔻进来小声道:“长公主,驸马来了。”
床榻上的人很快又有了动静,她仰面朝天躺在榻上,毫无血色的面庞突然有了一丝生机,她用力敲着床沿,想要引起注意。
还指望着陆之远替她出头。
李禾曦可怜的瞧了她一眼。
陆之远很快就到了。
他一进来,对着这间冰冷且气味浓重的屋子,皱了皱鼻子。
他只往床榻上看了一眼,很快便收回了视线。
眼中的厌恶都快要溢出来了。
陆之远今日穿戴的十分朝气,没了这些时日的颓废。
他神采奕奕:“今日,我陆之远要休了寿康长公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