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德友再一次输给了铁山,输的仍然不是心服口服,他把俩人角斗的过程思虑了好几遍,总感觉刘铁山赢在了运气上。他不是在给自己输了比赛寻找借口,他看出刘铁山身体灵活、反应快,这一点儿要超过自己,在其它方面,他不认为刘铁山能比他强。无论是上一次的摔跤,还是这一次的角斗,俩人的身体接触时间很短,他还没有感觉刘铁山的实力到底如何自己就输了。输在哪儿?他的脑子里还理不出个清晰的理由来。两次比拼反映出,他和铁山的差距在于灵活的头脑和对机会的瞬间把握。只是刘德友没有这样的意识,也想不出他和铁山真正的差距在哪?各种原因局限着他固执的认为自己主要是输在运气上,对铁山就有了一丝丝的忌妒,慢慢的就把铁山当成假想敌,妒意在加深,随之敌意也便越来越深。
铁山没想到自己无意中树立了一个敌人,他每天都在吸收着新的‘东西’,也在消化着这些新的‘东西’,且沿着自己的轨迹自然前行。
一天,训练结束的早,何班长带着班里的新兵们去城里闲逛,这对铁山和新兵们是最兴奋的事儿。走在宽阔的街路上,人来人往的人潮,道路两旁繁多的店铺、高楼,店铺内琳琅满目的货品,马路上偶尔驶过的小轿车,无不吸引着他们这些新兵的眼球。当然最最吸引眼球的是街上来往的身着旗袍,脚穿高跟鞋的女人——女人那裸露着的圆润的胳臂,时隐时现的雪白的大腿,扭动着的诱人丰满的臀部,都让他们年轻的心也跟着骚动起来。终日窝在兵营里面对同类的大兵们,遇见漂亮的女人,眼神便再也离不开了。女人脚上的高跟鞋敲击着地面,噔噔噔的声音像是催情的音符,撩动着他们骚动的心更加躁动,饥饿的眼神便也随着女人扭动着的臀部远去,直至街的尽头。
何班长的目光从女人身上收回,抬手对一个还在看的新兵的脖子打了一下:“还没看够啊?瞧你这点儿出息!”其实何班长自己也没出息多少,他腹部的‘老二哥’还抬着头呢。
被打的新兵羞涩的缩了下脖子,大伙儿跟着哈哈笑了起来。
笑过之后,铁山指着刚刚走过去的两个人问身边的徐强:“徐大哥,那两个是什么人,为啥别人都给他俩让路?”
徐强看了一眼过去的俩人,说:“是日本人,他们在奉天很狂的。”徐强说着看向铁山:“那俩人像是日本武士,以后遇见了离远点儿,咱们惹不起。”
铁山知道徐强关心他,点过头还是忍不住说道:“老百姓怕日本人,咱当兵的为啥要害怕他们?这儿可是咱中国的地方。”
徐强不好意思的挠着头:“我也说不好,反正你离他们远点儿没错。”
铁山意识到徐强话里的一片苦心,接过说:“徐大哥,我知道你是对我好,啥也不说了,走,何班长他们快走远了。”铁山搂着徐强的肩膀,俩人向前追去。
前边的一家店铺前,围着一圈人,里边一个伙计模样的人在与一顾客争吵。
铁山他们站在外边看热闹,原来是那个顾客买了米走出去感觉分量不够,回来指责店家,要求把缺少的分量补上。店伙计说没有缺斤短两,不给补,俩人因此吵了起来。
有围观者说:“你俩不用争吵,谁说的对,把米重新称一称不就知道了。”
伙计把米放在秤上,对大家说:“他买的是三十元的米,大家看少不少?”
刚刚说话的围观者说:“是不少啊,”说着看向中年顾客:“你是不是看错了?”
中年顾客:“没错,我上一次也是在他们店里买的,比这次要多。”
围观者问:“你上次也买三十元的?”
中年顾客:“是呀,我上次就买了三十元的米。”
围观者停顿了一下,问道:“你问过价钱吗?”
中年顾客摇头说:“没有。”
围观者指着标有米价的牌子:“你看没看价钱?”
中年顾客露出窘迫的样子:“我不认识字。”
哈哈哈,围观的人们哄笑声中四散而去。人们都知道米价已经涨了好些天了,可能是这个顾客不知道,自己不识字,又没向店家打听好价钱,才出了这个事儿。
铁山刚想走又停住了,他看见了一个熟悉的身影在店内出现,铁山眨了眨了眼睛确认是郑金生。他想,金生咋出现在店里,难道这家店铺是他家开的。铁山看向店铺牌子,果然,牌子上写着:郑记粮栈。他看向店里,就见店伙计恭敬地站在金生的身前,解说着什么。。。。。。
徐强回身拽了一下铁山:“哎,愣啥呢?走啊。”
铁山一边回头一边随着徐强向前走去,脑子里却是不时闪现金生的影子,心绪也随着金生的出现波动起来。银生的影子,学堂的情景,家的情景,二贵和铁成的身影交替着在他眼前闪过。离开家乡,一晃儿两个多月就过去了,家里收到他的书信了吗?爸爸妈妈、哥哥嫂子还有妹妹都好吗?姥姥的身体是否硬朗?有一瞬间,他的心彷佛被什么东西揪了一下,姥姥那满头白发的样子清晰地映现在他的脑子里。
铁山的心情一下子低落下来,脸上怅然的情绪不知不觉中露了出来。徐强看出铁山情绪的变化,关切地问道:“铁山,想啥呢?咋突然蔫头耷脑的?”
铁山对徐强笑了笑:“我刚才想家了,想起我姥姥了。”他对徐强讲了家里的情况。
徐强听完情绪也一下子低落下来,他的声音也低沉了很多:“你真幸福,家里有爸爸妈妈,还有姥姥可想。唉,我连想念长辈的机会都没有喽。”徐强长长的叹了口气。
铁山:“徐大哥,你。。。。。。”
徐强缓缓说道:“我妈在我六岁时就没了,爸爸也在前年去世了。我有三个姐姐和一个哥哥,他们都已成家,日子过的也都是紧巴巴的。爸爸去世后,我就和哥哥嫂子在一起吃,三天两天还好,时间一长就难免磕磕碰碰的,所以我就出来当兵了。”徐强说的虽然轻松,却有着深深的伤感。
铁山看着徐强:“徐大哥,没想到你的日子过的这么难?”
徐强苦笑着:“都是过去的事儿了,有啥难不难的,快走吧,何班长他们走远了。”说着伸出一只胳膊和铁山搂着向前追去,俩人都从对方的眼神中读出真挚的情意。
小店里,何班长与新兵们推杯换盏,酒喝的正酣。俩个新兵脸色通红的在猜拳:“哥俩好啊,四季发呀,八匹马呀,六六六啊。”乱七八糟的酒令,显示着俩人已进入了微醉状态。
铁山人生第一次走进饭店,觉得饭店里的菜特别好吃,只是碍于脸面没有使劲往嘴里划拉。他也是第一次喝了酒,感觉一口酒下去,就像有个火球从喉咙一路滚进胃里,脸庞也跟着胀热起来。
何班长的酒量大的吓人,别人都是浅斟慢饮,他是一喝一大口,且脸上不红不白,气色如常。何班长端起酒碗,对铁山说:“咱俩头一次喝酒,来,喝一口。”
铁山端起酒碗:“何班长,我是第一次喝酒,啥也不懂,您别怪我啊。”
“别整没用的,在一起喝酒就是缘份,来,”何班长说着举起酒碗‘咕嘟’一声一大口酒就下了肚子里。
铁山学着何班长的样子,也是举起酒碗,一大口酒顺着喉咙灌进肚子。随之他的脸色立刻涨得通红,嘴巴张开,干咳着,直至一大口凉水下去,才感觉气喘的匀些了。
何班长看着铁山窘促狼狈的样子,没在逼他,哈哈大笑着拍了拍铁山的肩膀,找其他人拼酒去了。。。。。。
走出小饭店,天色已黑,幽静的街路上,行人已是逐渐稀少。铁山不知道自己喝了多少酒,他和徐强俩人搀扶着走在街路上,脚步虚飘、晃晃悠悠的。街路两旁房子里的灯光,微弱的透出来,忽明忽暗地映在铁山他们这些大兵们的身上,把他们的身影忽大忽小、忽远忽近的投射在路上、墙上、房屋上,诡异地变化着各种行状。
“初八、十八、二十八呀啊,二位(那)老人不在家,情郎哥你快来吧!敬上一杯酒,喝上一杯茶,大腿根上掐一把,浑身麻刷刷。。。。。。”不知哪个新兵被酒精烧得脑洞大开,唱起了浪俗的歌谣,随后笑声也便在夜空中飘荡。
晚上,铁山失眠了,脑子里走马灯似的不停闪现旗袍女子的倩影。——女人那高耸的胸部、雪白的大腿、扭动的臀部,都让他那年轻骚动的心充满了无限的向往,他翻来覆去的怎么也睡不着了。。。。。。
早晨,还没离开被窝,一班长就对何班长说:“何班长,昨天酒喝的不错啊?一个个脸上红光满面的。”
何班长坐了起来:“咋了,你也想喝酒?啥时想喝我陪你。”
“我可不敢跟你喝酒。”一班长说:“这不快到十天了,咱俩班是不是该来场比赛呀?”
何班长哈哈笑了起来:“好啊,你说比啥吧?我们班接着就是。”
一班长:“这次咱们比式格斗,也别都出场了,每班就出五个人,胜出三场的一方算赢,你看行不行?”
何班长问:“你说说比赛咋个算赢?咋个算输?”
一班长:“咱们这次比赛格斗,我想比赛时咱们在地上划个圈,只要在圈里把对方摔倒、击倒或击出圈外就算赢,你看咋样?”
“行,你想的挺周到啊。”何班长脸色严肃起来:“不过比赛时不能伤人,要点到为止。”
一班长说:“好,那就说定了,啥时比你决定就行。”
比赛前,俩班本应活跃的氛围沉闷了许多,铁山从大家伙的眼神中感受到了比赛的焦点在他和刘德友身上。他早已想通了,自己不惹事,但绝不怕事;比赛赢了固然好,输了是自己技不如人,努力的不够,今后得更加努力才行。他等待着和刘德友的格斗比赛。
果然,铁山和刘德友对在了一起,他与刘德友站在圈内,互相注视着对方。铁山的眼神显得平静,平静中带着微微的谨慎;刘德友的眼神显得桀骜,桀骜中带有浓浓的戾气。
比赛开始,铁山举起双拳防守,等待着刘德友的进攻。刘德友也没有急着发力,他挥拳进攻了几次,见铁山防守得毫无漏洞,就把进攻悄悄移到了腿上。他向铁山脸面猛挥了几拳,右脚倏然抬起,踹向铁山的前胸。铁山迅速往后闪退,前胸还是结结实实挨了一下,他忍着胸口上的疼痛,疾快地伸出左手抓住刘德友的脚脖子,猛然上举,同时用力一拽,刘德友便失去重心,摔倒在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