邹氏嘴里不停喃喃自语:“还有什么能比我闺女更重要,晓悦,你不也好好的吗?这到底是为什么?”
自从苏晓悦落水醒来,邹氏就一直觉得身边的闺女变得与以往不太一样了。她有好几次在夜里从炕上悄悄爬起来,借着蜡烛那微弱的光亮细细端详,却都没有发现任何不妥之处。此时她才恍然大悟,这个果然不是她的悦悦。
“事关咱们一家人的性命,您说重不重要,您就不想知道您的悦悦为何会变成这般模样,我又是谁?”苏晓悦急切地说道,眼神中充满了坚定和不容置疑。
邹氏听到苏晓悦的提醒,这才如梦初醒般回过神来,眼底含着泪紧紧地盯着悦悦。
悦悦只好将李家退婚,自己被推下水背负骂名而死,邹氏被糟蹋后卖给鳏夫,晓强做了太监,晓果被卖到妓院的悲惨遭遇从头到尾详细说了一遍。
她抽泣着说道:“娘,是我在阎王殿苦苦求了百年,才遇到晓悦姐姐,也是她在阎王殿不顾一切地大闹了一场,才换来时光倒流,避开了那些可怕的灾难。”
悦悦在空间里没少追剧,她担心邹氏会责怪苏晓悦占据了自己的身体,赶忙解释道:“娘,您别怪晓悦姐姐好吗?女儿已是孤魂野鬼,没有她,女儿也回不到这具身体,只能眼睁睁地再看一次悲剧重演。”
邹氏爱怜地一只手牵起苏晓悦的手,另一只手牵起悦悦的手,触手的凉意让邹氏清楚地感觉到女儿的存在。她坚定地说道:“你们都是娘的闺女,娘一样地疼爱,要怪就怪苏家那帮丧尽天良的畜生。”
苏晓悦与悦悦对视一眼,一人一魂相视而笑,眼中满是欣慰和温暖,仿佛所有的苦难都在这一刻得到了慰藉。
“娘,通过我和晓悦姐姐这段时间不辞辛劳的调查发现,这些事情背后都是那个人默许的。”悦悦的语气中夹杂着一丝委屈和难以抑制的愤怒。
邹氏对于这些事情是苏二河默许的说法显然还心存怀疑,苏晓悦顺势从空间里掏出一沓厚厚的信封,重重地放在桌上,说道:“娘一定还记得几个月前,邹婆子肚兜被挂在大树上这件事,这事是黑妹做的,这些银票也是黑妹给我的,开票地都是泗州城,这张最早的开票日期是永和二五一年七月,也就是苏二河离开的第二年。”
邹氏不可置信地盯着苏晓悦手里的银票,心思千回百转、起伏不定,犹豫地说道:“这会不会是你爹的军饷。”
“他得做了多大的官才能一年领一百两。”苏晓悦说着还不忘翻了个大大的白眼,满脸的不屑和愤怒,“这个苏二河,真不是个东西。”
邹氏被怼得一阵沉默,悦悦再次将手里的东西递给邹氏,说道:“娘,这是晓悦姐姐派人在泗州城费尽周折弄到的苏二河与吴氏的婚书,苏二河自称无父无母,这才娶了吴秀兰。”
苏晓悦神色凝重地将那封苏二河写给苏老太太表明自己要成婚的信,小心翼翼地递给了邹氏。
这段时间一直跟在庆春身旁的邹氏,也算是跟着识了不少字,“吴秀兰和苏二河成婚”这几个醒目的字,她自然是能够认得的。
那些赤裸裸、毫无遮掩的证据,就这样毫无遮拦、极为刺眼地呈现在邹氏的面前,邹氏的心仿佛被无数锐利无情的利箭狠狠洞穿,那种疼痛简直难以承受,那股难受劲儿强烈得仿佛要让她瞬间窒息过去。
她的身体微微颤抖着,尽管颤抖的幅度不算大,却极为分明地透露出她内心那犹如惊涛骇浪般的汹涌波澜。
她的脸色苍白如纸,毫无一丝血色,整个人仿佛被硬生生地抽离了灵魂,只剩下一具空洞的躯壳。
看到这些确凿的证据,邹氏心底深处一直以来潜藏着的疑惑,总算是找到了答案。怪不得呀,怪不得当初边关传来苏二河失踪的消息时,苏婆子脸上竟没有流露出哪怕一星半点的伤心之色。
她原以为是苏婆子一贯的偏心所致,却未曾想到,自己才是那个彻头彻尾、愚蠢至极的傻蛋。
她对苏二河那几年痴痴傻傻、满怀期盼的等待,不但没有盼来半分幸福,反倒让自己的儿女遭了大罪,甚至差点把自己的这条命也给搭了进去。
邹氏呆呆地望着摆在眼前的这一堆确凿无疑、令人心碎的证据,眼泪如同决堤的洪水一般,不受控制地一滴滴滚落下来,那泪水恰似断了线的珍贵珠子,一颗接着一颗,接连不断。
她颤抖着朝着悦悦的方向伸出双手,那双手不停地颤抖着,满心满肺地渴望着能再次将自己的女儿紧紧地、实实在在地拥入怀中,可她心里却无比清楚楚,自己再也无法真切地、实实在在地拥抱到自己的女儿了。
苏晓悦赶忙快步走上前,动作轻柔地轻轻将邹氏拉回到座位上,她的动作格外轻柔,仿佛在对待一件易碎的珍宝,然后动作轻柔地替邹氏擦拭脸上那不断滚落的泪痕,缓缓说道:“娘,今天跟您讲这些,就是怕您心思太过单纯,万一不小心再次接纳了那人,最后落得跟上一世一样凄惨无比的下场。咱们家悦悦不能就这么白白地丢了性命,娘,您一定得振作起来,给悦悦报仇雪恨。娘,我先走了,让悦悦陪着您,您也好好地琢磨琢磨。”
邹氏根本不知道自己究竟是在什么时候睡着的,次日从床上悠悠转醒的时候,双眼无神地直直盯着床顶那精美的帐幔,一动不动,整个人仿佛还深深地陷在一场可怕至极、令人毛骨悚然的噩梦中,无法自拔。
她似乎做了一场荒诞不经、离奇古怪的梦,梦到一缕幽魂追着她一声声饱含深情地叫娘。不对,那不是梦,那真真切切、实实在在就是她的悦儿啊。
想到这儿,邹氏神情瞬间慌乱无比,匆忙地从床上爬起来,甚至连鞋子都顾不上穿上,就如同疯了一般朝着苏晓悦的房间不顾一切地冲了过去。
来到房间门口,里面除了苏晓悦,还有她的女婿沈奕辰。
邹氏犹豫踌躇了好一会儿,心里想着还是先回自己房间为好,免得不小心打扰了他们。
恰在这时,苏晓悦像是心有灵犀一般打开了房门,邹氏望着这张与自己女儿极为相似、宛如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脸庞,内心纠结万分,嘴唇动了动,却不知该如何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