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野的太守府内,气氛压抑得仿若暴风雨前夕那沉甸甸的铅云,沉沉地压在众人心头,让人胸口烦闷不堪。
屋内光线昏暗,几缕从窗棂透入的微光,在地上投下斑驳光影,却丝毫驱散不了这令人窒息的沉闷。
刘备端坐在主位之上,脸色铁青如铁。
往日里那温和的面容此刻仿佛被一层寒霜严严实实地笼罩着。
他的眼神中透着难以压抑的恼怒与忧虑,恰似暴风雨来临前的阴沉天色。
陈到则一身狼狈,铠甲上残留着斑斑战斗的痕迹。
他单膝跪在下方,头颅深深低垂,不敢直视刘备那如鹰隼般阴沉的目光。
整个屋子弥漫着一股令人胆寒的紧张气息。
“叔至,照你刚刚所说,刘封被一个蒙面人救走了?”
刘备的声音打破了这死一般的沉默,那话语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似是被怒火炙烤,又似被担忧啃噬。
陈到低着头,声音低沉地回道:
“回禀主公,正是如此。
末将本来已率领白毦兵将刘封团团包围,那刘封当时已多处负伤,气息奄奄。
眼看末将便可一举诛杀刘封,彻底除去这个心腹大患。
可就在关键时刻,一名蒙面人突然杀出,打乱了所有节奏。
那蒙面人武艺高强,箭术更是精湛,先是一箭逼得末将只能全力防守。
而后刘封趁乱鼓足余力,猛地突围而出。
末将虽奋力追赶,终究还是让他逃脱了。”
陈到一边说着,一边暗暗握紧拳头,心中满是自责,只觉得自己有负主公所托,辜负了那份沉甸甸的信任。
刘备紧盯着陈到,脸上阴晴不定,心中如翻江倒海一般。
他暗自思忖:
“奇怪,刘封尚在人世,且就在鹿门山的消息,究竟是如何泄露出去的?
为何会有人在陈到动手的节骨眼上出手救走刘封?
这背后必定隐藏着不为人知的阴谋。
此人行事藏头露尾,蒙面遮脸,莫非是怕被人认出身份?
难道是我身边之人知晓了我的计划,故而暗中前去搭救刘封?
可究竟会是谁呢?还有刘封既然侥幸逃脱,却为何不回新野?
难道他已然察觉到我对他痛下杀手?
毕竟当时我将利箭刺进他后背时,并未刻意掩饰,以刘封的敏锐,极有可能已经察觉……”
刘备越想越觉得心烦意乱,只觉刘封如同一个充满未知的意外。
如今刘封逃脱在外,往后的局势将充满变数,对于其接下来的一举一动,刘备完全无法预测。
这种一切脱离掌控的感觉,让他心中涌起一股深深的不安,仿佛置身于黑暗的深渊,不知何时会坠入无尽的黑暗。
半晌后,刘备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努力平复如汹涌波涛般的情绪。
他缓缓抬起手,看着跪在地上的陈到,声音低沉却透着不容置疑:
“好了,下去吧,叔至。记住,此事切勿与任何人提及,明白吗?
此事关乎重大,一旦走漏半点风声,后果将不堪设想。”
“喏!”
陈到赶忙应诺,如释重负般地站起身来,而后恭敬地倒退着退出了屋子。
刘备独自坐在屋内,双目放空,眼神中满是迷茫与忧虑,喃喃自语道:
“刘封,刘封,接下来,你到底会怎么做呢……”
……
晨晖如金纱般轻柔地洒落在襄阳城外的官道上,给大地披上了一层金色的光辉。
刘封已然做好了万全准备,即将返回新野。
此刻,他正骑着乌骓缓缓前行。
乌骓那高大健硕的身姿在阳光下显得越发神骏不凡,马蹄有节奏地敲打着地面,发出清脆悦耳的声响。
在刘封前方,是蒯越、蒯祺叔侄二人。
他们并辔而行,正兴致勃勃地交谈着什么。
二人时而传来几声爽朗的笑声,在这空旷的官道上悠然回荡,为这清晨增添了几分轻松的氛围。
刘封抿了抿嘴唇,微微侧头,将目光投向自己身旁的文弱少年 —— 周不疑。
在那夜的晚宴上,刘封便已见过周不疑。
可此时这般近距离相处,他愈发觉得周不疑的眸子格外明亮。
就犹如一泓澄澈的湖水,透着一种让人难以言喻的独特气质,在人群中熠熠生辉。
周不疑敏锐地察觉到刘封定定地打量着自己,却并未恼怒。
他的脸上依旧带着温和的笑意,仿佛春日里的暖阳,让人倍感舒适。
周不疑率先微微一笑,主动开口道:
“不知少将军定要我一同前往新野,可是有什么需要我帮忙之处吗?”
他的声音清脆悦耳,带着少年人特有的朝气与活力,却又不失沉稳。
刘封闻言,脸上绽放出真诚的笑容,回道:
“没有什么需要元直帮忙,只是久闻元直少有异才,聪慧过人。
我心中一直钦佩不已,恨不能早日与元直结交,这才恳请元直与我一同前往新野,也好让我有机会与这闻名荆襄的神童相识相知,沾沾才气。”
刘封心里明白,想要收服周不疑,第一步便是要让他真切感受到自己的诚意与欣赏。
所以他的言语间满是毫不掩饰的夸赞。
周不疑闻言微微一愣,显然没想到刘封对自己竟如此看重,心中不禁微微一动,泛起一圈圈涟漪。
而后他谦逊地回答道:
“少将军谬赞了。我不过是一介普通书生罢了,何德何能,竟能得到少将军这般看重?
至于说想在我身上沾沾才气,少将军更是过谦了。
‘宁为百夫长,胜作一书生。’少将军的这首诗作可是令人极为推崇呢。
这最后一句尽显豪迈气概,尽显男儿豪情壮志,我听闻后亦是赞叹不已。”
周不疑说这话时,眼中满是对刘封的欣赏与钦佩,仿佛看到了一位志同道合的挚友。
刘封也是哈哈一笑,摆了摆手,略带自嘲地说道:
“元直莫要打趣!我的这首诗作哪里有人会推崇呢?
恐怕因为这最后一句还得罪了不少的文人雅士呢!
我不过是随心而发,有感而作,哪能想到会引起这般反应。”
周不疑闻言亦是哈哈一笑,只觉得这刘封不仅才华出众,能力不凡,还有着非凡的亲和力,让人与之相处起来格外轻松自在,直让人想要与之亲近。
他心中对刘封的好感又增添了几分。
刘封则是刻意地与周不疑继续交谈着。
他的每一句话都经过深思熟虑,斟酌着说出口,想着能让自己在周不疑心中留下更好的印象,为后续收服这位神童打下坚实的基础。
在刘封看来,这周不疑可是难得的人才,若能得他相助,往后自己行事便多了一份助力,在这乱世中便能多一分胜算。
前方的蒯越与蒯祺叔侄二人听着身后刘封、周不疑二人热闹的交谈声。
蒯祺微微转头,朝叔父蒯越使了个眼色。
二人默契地加快了速度,稍稍拉开了与刘封他们的距离,然后互相交换了一个眼神。
蒯祺压低声音,低声道:
“叔父,这刘封怎会对周不疑如此上心?
难道真是想要通过周不疑结交刘先吗?
但是那刘先尽管身为荆州别驾,但其家族在荆襄也算不得多么出众。
刘先其人在荆州也素来低调,真不知道这刘封为何要刻意结交周不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