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大人于休沐日拿着陈季晖的文章登门苏府,苏大人见字迹工整飘逸,文章见解独到,思路新奇,得知乃新任鸿胪寺少卿陈大人的大公子所着,苏大人呈一副了然之态。父亲是二甲进士,儿子得父亲亲传,学问自然也不会差。遂让肖大人下次休沐日带着人到苏府,他亲自考问学问,亦是想瞧瞧人品样貌。
其实苏大人也存了私心,嫡女婉蓉今年芳龄十六,知书达礼,仪态万方,从小与内阁学士林大人长子订了亲,已过了文定,本欲明年秋季择日完婚,谁知去年立夏那日林大人长子外出猎狩时从马上摔下来,被马拖行数百米,抬回来后请了太医也无济于事,拖了几日终是去了。苏夫人得知后晕了过去,醒来就抱着女儿痛哭不已,好在林夫人宅心仁厚,在操办罢长子丧事后即上门退还了聘书与八字,京中也并无不好的传言。苏大人看着日渐消沉的长女甚是心疼,遇到上门请教学问的学子是来者不拒,就是欲从中为女儿觅得一良配,只是一直未曾遇到令他满意之人。
数日前肖绍钦使人捎来口信,称七日之后他将同季晖一道前往苏大人府上拜谒,令肖玉凤筹备些许礼物。肖玉凤让丫鬟红杏打开库房,跟另一个丫鬟香草把字画,文房四宝寻出来。挑挑拣拣后她准备了两幅画,一幅水墨兰石图,一幅临溪君子图、两方松烟墨。这松烟墨极其难寻,甚至有些“一两黄金一两墨”的说法,又添了一块端砚。
见到苏南易后陈季晖即刻呈上母亲备的礼,在苏大人书房里,陈季晖躬身行礼道:“感谢苏大人不嫌学生粗笨,愿指点学生一二,不胜感激。”
苏大人自陈季晖进门起就对这个清俊少年倍感亲切,学问好,样貌好,侧而打听得知家里无妾室通房,品行端正,这不正是他要帮女儿寻觅的良人吗,可惜讫今尚无功名在身,仅过了童试。明年下场若能考中举人,又有自己提携指点,中个进士想必不难。届时在花上点银钱捐个京城的官职似也不错。想到此处苏大人对肖大人言道:“我本不欲再收学生,平素里翰林院诸事繁杂,无暇教人学问,只是肖大人求到跟前,陈公子亦诚心求教,我便破此一例,收了你这个学生”。苏南易喝口茶接着道:“每七日你到府上寻我,我出题材,你做答,七日后拿予我看。”说罢又从书架上找出几本书籍交给陈季晖:“这是我之前时常翻看的书本,内里有注释,你拿回去仔细阅读。”陈季晖忙躬身行礼表示感谢。苏大人道:“前皇上赏了两斤雨前龙井,既新收了学生自然要拿出来款待,走,一同去亭中喝茶品茗。”苏大人吩咐小厮把茶具拿到院中的文昌亭。
苏夫人看到丈夫带着两名陌生男子朝着文昌亭走去,一边走一边交谈着什么,时而传来阵阵爽朗的笑声。苏婉蓉听到声音后放下手中针线,行至亭子栏杆处眺望,只见一位身着玄青色长衫的男子,乌黑的头发于头顶梳成整齐的发髻,以一根玄青色发带束起,发髻中插着一根白玉簪子,眉似墨画,目若秋波,虽穿着简约,身上亦无多余饰物,却更衬得此人清冷儒雅。仅一眼,苏婉蓉便呆住了,面似桃花,眼含秋水,紧紧盯着陈季晖的身影,直至那身影进入亭中,全然不见。
苏夫人见女儿一直盯着文昌亭便打趣道:“难不成蓉儿长了双透视眼,能透过亭子上的瓦片看到亭中的人不成?”苏婉蓉顿时羞的脸通红,娇嗔道:“母亲就知取笑女儿。”她本欲问母亲今日何人上门做客,看到母亲那促狭的笑容,又低下头去拿起针线,却迟迟没有落针。
苏夫人岂会不知女儿心事?自林家大公子逝去后,蓉儿颇为伤感,又恐有流言传出她具克夫之相,整日里足不出户,平日里往来的那些姐妹下帖子邀她过府相聚,也皆被她回绝了。幸而未曾有流言传出,林家也待他们如往昔一般亲厚。
苏南易送走肖绍钦和陈季晖后,便朝苏夫人屋中走去,进门便问道:“今日那年轻后生,夫人可曾瞧见?”苏夫人问道:“此人是谁?” 苏大人遂将陈季晖的家世门第细细讲述一遍后道:“家底确是薄了些许,不过其祖上曾任过三品盐运使,他父亲虽只是五品小官,却是全凭自身本事,加之有肖绍钦这个岳丈提携相助,难保不会有出头之日啊。我观陈季晖那后生甚佳,现今拜于我门下,文章亦做得不错,改日让婉蓉也见上一见。”
第二天苏夫人便把从丈夫那得来的消息告诉了女儿婉蓉,忧心道:“你父亲确实属意他,只是为娘担心我儿受委屈,他样貌虽好门楣着实低了些,只一介秀才如何配你。”惋惜的说道:“那林家与咱们门当户对,大公子又是皇子伴读,多好的前程。”苏婉蓉淡然的说道:“这就是命吧,林家大公子母亲以后还是不要再提的好。”苏夫人也觉自己多嘴,讪讪道:“我只是替你惋惜罢了,以后我不提就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