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样的百亩地,养的人却多了,主要是现在的整体生产力和孟子时相比,有了显着增长。
而且秦始皇统一天下后,各地百姓拥有的实田有所增加,人均差不多10到15亩。
但人均这东西谁都清楚,再加上大规模赋役+秦律的存在,农人们别说养养鸡豚搞搞副业了,农事本身都被严重耽搁了。
原本的正常收益可能是农田(1)+副业(0.3)=总收益(1.3),现在因为重型劳役的存在,副业彻底吹了,农事也被严重耽误了。与此同时,赋税居然增加了!
这是人干的事?
农人劳作一年,对比原来,现在可能就只有 0.6 的样子。
秦朝本土可能还好些,百姓“仅仅是”常年饥饿。
六国旧民好像有点活不下去的意思了……
李斯突然有些惶恐,汗流浃背了,一方面是感叹皇帝的轻徭役政策似乎很对,另一方面则是对皇帝刚上台时就认识到这点感到可怕。
最重要的是,他之前还觉得府兵个人授田两百亩有点太多了,现在看来,这点田也就能支撑包括府兵在内的三个家庭罢了,如果雇来的佃农和所有的部曲本来有一部分地的话,可能才会好一些。
窥一叶而知秋,皇帝居然在这件事上算的这么细,皇帝本人真不是好糊弄的啊。
授田两百亩,可能才足够府兵逐渐实现脱产。这是因为秦朝目前赋役过重,即便是府兵,也只是因为不需要承担赋役,才有比较多的时间去习武,刚开始比较穷的时候,府兵农忙时也必然需要下地帮忙。
人头税府兵虽然省了,但秦朝的分家纳税制度就注定你根本省不了多少,毕竟孩子一大就需要自立门户进行纳税服役了。
所以府兵主要吃的其实主要是能够租出去的几十亩土地,也就是佃农的劳动剩余价值。
因此其内部构成是这样的:府兵本人是将近全脱产的战士,府兵家庭是小地主层级,府兵家的男丁可以从小开始习武;
部曲及其家庭由于不需要参加赋役,因此可以搞搞副业,并且自身可能就有部分土地,只要不被主家故意折腾,这就是一个富农阶级;
(部曲是要卖身的,存在人身依附关系)
剩下的土地可以佃租给少地的农民,增加其收入的同时,府兵自身快速积累财富。
毕竟,朝廷可没给他们发战马、甲胄、弓弩这些东西,上战场时有没有就靠自己了。
他看得出来皇帝在做什么,这是一支不同于魏武卒但同样精锐的部队,一支脱产或者半脱产的职业军队!
所向披靡将会成为他们的代言词。
正是因为看到了这些,李斯更深切的感受到了这个制度的完善程度,也明白了胡亥与普通君主的区别。
他不是只会玩弄权术的君王,他知道黔首的真实情况!
“陛下有中意的枢密使人选了吗?”
他知道,自己的权力又又又被削弱了,枢密使掌握大量的军权,而军事是左相的权力领地。可他却干涉不了枢密使,因为枢密使直接对皇帝负责,这是一个类似国尉或者太尉的职务。
胡亥神秘的一笑,正当李斯猜测又是皇帝哪个亲信时,皇帝却拍了拍他的肩膀,道:“左相再加加担子吧,枢密使的职位,由你兼任。”
李斯心神震动,这是皇帝讲的?太阳打西边出来了?他自认为没有耳聋目瞎到这个程度。
于是,李斯迅速站了起来,深深躬了一礼,道:“臣便不推脱了,必不辱命!”
“嗯,爱卿的决心,朕感受到了,这个军制改革关系重大,务必用心。”
“诺。”
待李斯离去后,胡亥看了眼一旁低着头的离栾,拍了一下他的肩膀,指了一下已经凉了的茶水。
“给你倒的,怎么不喝呢。”
离栾一惊。“喝,奴婢这就喝,谢陛下赏!”
不管什么味道,离栾一大口灌了下去。“陛下所赐,果然甘甜,奴婢必会如李相一般效忠陛下!”
胡亥轻轻的嗯了一声,拿起一旁的宝弓,搭起箭矢,瞄准太阳。
又练了会后。
“陛下,差不多该准备膳食了,午膳是按着惯例来吗,还是……”
“把八子叫过来,让她操心去。”皇帝头也不回的说道,他没空理这些,他要把精力放在军事上。
离栾应诺,前去通传。
看来,陛下原公子时的正妻失宠了啊,这么久了,也没有册封皇后。
啧,也说不准,先帝就没有册封皇后,那位毕竟封了夫人了,就是这么长时间不亲近,不像是什么好兆头啊。
身处咸阳的李斯开始搭建适配府兵制的基础框架,权力让人心动、让人重回青春,李斯就感觉自己年轻了不少,他还能再为国家奋斗二十年。
郎官卫俊与司马南光两人勤劳能干、差遣有功,被皇帝直接任命为未来军府六卫中的领兵校尉,品秩比二千石,掌兵四千。
但不是所有事情都这么顺利,远在齐国旧地即墨的岑莫就很无语。
“如果本官没有做梦的话,吾记得齐国已经亡了11年了吧,谁能告诉本刺史,为什么还有人向旧贵族纳税!”
胶东郡,郡治即墨城,这里是曾经的齐国五都之一,因为齐国投降速度过快,当地的生产关系与社会组织并没有被打散。
虽然秦律及各项政策,在朝廷的意志下强硬推行了下去,但效果似乎不是很好。
那些世世代代做农奴部曲的人,虽然有了土地,但依然十分尊敬他们的旧主人,秦朝给他们分的土地,恩情却归与旧贵族,这很离谱。
大量的旧贵族依靠传统的力量,在乡间依旧保有极高的威望,与之相比,城市贵族反而失去了主要影响力。
这个时代是荒野逐渐开始出现土地不够用的时候,之前野外都没几个人。
不过,因为战乱及开发等原因,大量的薄地、贫地、碎地,是没有太多人种的,与明清时期完全不一样。
这些土地并没有被记录在册,它们大量的被旧贵族侵吞,名义上无主的土地上,此时有些不少的农人在耕种着。
现在赋役太重了,他们需要额外的收入,这些无主的土地所获并不多,但可以糊口。并且因为不用交地税,收益相对还不错。
他们只需要每年收成之后,交少量的佃租给仁慈的贵族老爷就行。
对了,周围附近的山岭泽水,也被视为是老爷们的财产,不管是打猎捕鱼,还是砍柴伐木,他们都会像进奉神仙一样,将一部分收获交给旧贵族,就如他们的祖辈们做的那样。
这群乡间的“教父”靠着惯性,拥有着巨大的特权与财产,岑莫来到这里后不久,便迅速发现了这些事。
他#的居然有人敢逃税!
那是陛下的钱!陛下的土地!
岑莫怒不可遏,但郡守却阻拦道:“地方有地方的民情,刺史若激起民愤,恐难以善了,不如好好与之协商,让他们吐出来一部分便是。”
“吾在这里数年了,一点薄面还是有的,我们好商好量,必不会让刺史难做。”
郡守说的有理,也很配合,但岑莫知道,真这么搞,自己的前途就全完了。毕竟这种妥协来的东西,能有好地?既然人家施舍给你的,数量上也不可能多。
最糟糕的是,如果这里的消息传了出去,自己剩下的工作怎么展开?!
他决定写一封信,快马报与咸阳,讲述自己的想法,没地?清理干净不就有地了!
“刺史岑莫昧死言:秦纳齐地十年有余,然地方之情状却纷杂烦扰、难以表述,盘根错节的人员侵吞了大量国家收益,他们应该被判处死罪。
臣的任务也因此受到了巨大阻碍,臣本不敢因此惊扰圣驾,然地方情弊之突出已非臣能处理,为免酿成大祸,故有此奏。臣有一些想法,需要陛下允准……”
收到岑莫的来信,胡亥表示不是很开心。
朕的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