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阮与荣曜再度回到温溪村,一众刑警已经将两具尸体都放进了裹尸袋。
犯罪嫌疑人温建斌也已被带上了警车。
见识过温阮能力的村民们,看她的眼神也从最初的嫌弃,变成夹杂着畏惧的小心。
荣曜拉开牧马人,抬步上车时却突然一顿,视线转到了一旁瘪了两个轮胎的车子上。
而车主温阮对此却像是早有预料,面色如常地拿出手机,开始联系拖车公司。
荣曜清楚记得,他带人赶往温建斌家之前,那俩轮胎明明还好好的,脑中蓦然响起墓碑前对方让自己送她回家的话。
而正在通话中的温阮,清寒眸光迅速扫过在场村民,视线落到了双拳紧攥、身体与右脚已转向一旁小路的温建桦身上。
面对这般典型做贼心虚的“逃跑反应”,温阮尚未开口,却听瞬间锁定目标的荣曜突然道:
“摁住他!”
众多围观村民纷纷闻声转头,唯有一人突然拔腿就跑。
立即有刑警闻言纵身冲出,一把按住了想要逃跑的温建桦。
温建桦那年近耳顺的父亲,奋力拨开人群,激动开口。
“警察同志,误会误会,杀人的是温建斌可不是我儿子建桦呀!”
“他刚才做过什么,你真不知道?”荣曜注视着眼前老人,“那我告诉你,《刑法》第二百七十七条规定,以暴力、威胁方法阻碍国家机关工作人员依法执行职务的,处三年以下有期徒刑、拘役、管制或罚金。”
荣曜指背敲了敲温阮车子上被划出来的下流咒骂,以及被利器蓄意扎破的两个轮胎,怒道:“你儿子这可不仅仅是暴力、威胁警方执法,更是蓄意破坏警务人员的交通工具,恶意阻碍警务人员正常工作,把人带回去!”
原以为自己不过是小打小闹的温建桦,闻言双腿一软跌坐在地,他的父亲更是被荣曜盯得瞬间哑然。
“祝卿安,你送温法医回队里。”荣曜将自己的车钥匙扔了过去。
“荣队长,求求您……”
温建桦刚想求情,却被他一句话怼了回去,“有什么话,等回队里交代!”
温建桦的父亲见状,立即转向温阮,“阮阮,你建桦叔他今天脑子犯浑,你能不能……”
“能。”不等对方说完,温阮爽快接话,“如果建桦叔的记忆存储真不够,我肯定拿出行车记录仪帮他回忆。”
温建桦父子俩,“……”
温阮无视周围村民们的目光,抬步坐上了牧马人副驾。
直到车子出了温溪村,她透过观后镜看到荣曜上了另一辆车,拐进了另一条路。
驾驶位上的祝卿安留意到温阮的好奇,解释道:
“温法医,荣队现在要去抓一个灭门惨案的犯罪嫌疑人,从现在开始我就是您的专职司机啦。”
“灭门惨案?”
“是呀,昨天上午北淮市路北区云海公馆的独栋别墅里,发生了一起灭门惨案,一家六口五人当场死亡,唯一幸存的女儿还在IcU里抢救,目前嫌疑最大的就是这家女儿的男朋友,昨天下午荣队布控差点就抓到人了,但不知道为什么缉毒大队的人突然出现,让嫌疑人趁乱跑了。”祝卿安一脸惋惜,“不过,好在我们上午查到嫌疑人流窜到这附近的村子。”
温阮从口袋里掏牛肉干的手蓦然一顿。
祝卿安看了眼她的脸色,安慰道:“温法医,你别看我们荣队长得凶又是个钢铁直男,但他能力很强,也很照顾手下人。”
车后,一群大爷大妈再次聚到了村口,瓜子的咔嘣声中不知又嚼碎了谁的一生。
……
两小时后。
北淮市公安局,刑侦支队。
温阮还没认清新同事,却先熟悉了解剖室。
她看着拿着摄像机略有些手抖的祝卿安,“有任何不适,提前说。”
祝卿安立即表态,“温法医您放心,我一定不会耽误您解剖!”
对于经验丰富的法医而言,这类解剖一般一两个小时就能完成。
可温阮却花了七八个小时,才做完解剖缝合与仪容整理,等她完成手头的工作,外面天色早已漆黑如墨。
哪怕这次解剖跟先前在温溪村尸表检验的结果完全相同,严谨认真的温阮依旧没觉得自己在做无用功。
一旁还拿着摄像机的祝卿安,虽然脸色十分难看,但随着眼前人手中动作起伏,她眼中的惊艳与仰慕却是溢于言表。
直到温阮说出“结束”二字,一直强忍不适的她才冲进卫生间。
温阮刚脱下解剖服,就听外面突然传来一阵声嘶力竭的呼喊。
“我女儿呢?我要见我的女儿!”
“我的蔓蔓!把我的蔓蔓还给我!”
“求求你们,再让我们见女儿最后一面吧!”
“……”
温阮走出解剖室,迎面撞见了一身寒意的高大男人。
“一会儿别说话,这里交给我。”荣曜的声音沉且急。
他虽然刚从外面回来,没有亲眼看到温阮对死者尸体解剖的全过程,但凭借以往的经验来看,死者现在的样子定然惨不忍睹。
这个时候如果再让受害者的至亲看到遗体,无疑是在他们痛不欲生的失亲之痛上,倒下一堆夹杂着利刃的细盐。
荣曜言罢,朝声源处走去。
商蔓蔓年迈的父母一见到他,立即扑通一声跪了下来,“警察同志,求求你们,就让我们再见女儿最后一面吧。”
荣曜伸手去扶,可奈何对方始终不愿起身。
他看着面前身形佝偻的老人,再看看周围几个拿着手机围观的村民,正纠结着如何解释才能将伤害降到最低时。
却听身后温阮突然开口。
“想见女儿,你们得先站起来才行。”
荣曜刚想出言劝阻,竟见温阮已经把商蔓蔓年迈的父母请进了一旁解剖室。
荣曜掌心不由捏了把汗,立即转头看向一旁下属,低声叮嘱,“随时做好叫救护车的准备。”
他话音未落,就听两位老人的哭喊声再次响起。
荣曜最不愿面对这样的场面,但作为队长他又不得不迈步上前。
推开房门,入眼看到的商蔓蔓却不是预期中的血肉横飞,更不是遍布刀口与缝合的尸体。
而是身穿崭新大衣内搭高领毛衣、戴了假发、妆容精致又安详的漂亮女人,像极了童话故事里的睡美人。
竟比先前从井里打捞上来那会儿,更像一个活人。
这让曾见过解剖开三腔的荣曜,再度看向温阮,不由眸光渐深。
他刚要开口,抱着女儿哭诉良久的两位老人,相互搀扶着再次踉跄跪在他的脚边。
“这位领导,求求你们一定要严惩温建斌那个挨千刀的,还我们家蔓蔓一个公道呀!”
荣曜立即搀起老人,“您二位放心,捉拿凶手还死者清白,是我们警察的职责。”
温阮在老人的哀求声中悄声离开,在看到走廊里的祝卿安时,从口袋里拿出一小瓶高浓度酒精递了过去。
“能遮尸臭。”
“谢谢温法医。”祝卿安受宠若惊地双手接过。
面前冷艳法医依旧眉目淡然,可她却觉得似有春风拂面,在自己的脸颊与耳垂上撩起一片绯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