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怎么这样?将军在前线浴血奋战,他却因将军军功甚伟拘了将军夫人……”
“可不是,听说那夫人前几日入了别院就被控制。将军府里的丫鬟都急疯了。”
“他这样岂不是寒了众将士的心么?以后谁会再为他卖命。”
如此云云,已从街头巷尾传开,传至御前。
满朝文武上下,均对韩宥安此番做法不满。
偏生,他解释不得。人是他亲自送去行宫的,原也没打算瞒着。
可当天晚上温念之是被送回将军府时,夜已深沉,街上也没几个人。
这人究竟送没送回来,所有人都持怀疑态度。
朝堂上,最不满便是沈策那个老古董。
虽多年不带兵,但这会儿却最为前线将士说话。
韩宥安若这个时候再将萧锦羡受伤的消息放出来,只怕朝堂上下都要吵翻了半边天。
如今已是谏议大夫的顾思远,在下朝后,被韩宥安宣至御书房。
案前揉着眉心的韩宥安问道,“顾卿,此事该如何解决?朕尚不知温氏去了何处。可若放任流言,只怕前线……”
要想马儿跑,又想掐住马儿的咽喉。
韩宥安如何不知此事是温念之的手笔,可他斟酌几日也没想出合适的处理方式。
找人找了好几日,她却如凭空消失了般,觅不到半点踪迹。
顾思远的脑子转了一圈,他试探道,“微臣不解,萧将军重伤,还不能出面么?只要他站出来,这些流言便不攻自破了。”
“他……”韩宥安欲言又止,只摆了摆手,“他伤得重,此间不好开口。”
所以,萧锦羡根本不在韩宥安手上。
顾思远勾了勾唇,“那好办,百姓群臣不都认为是陛下拘禁了温氏么?那您将人从宫里再大大方方送回府不就得了?将军劳苦功高,他既暂无子嗣,那赐温氏一封诰命封赏,不足为过吧?微臣能弃暗投明,得归功于温氏。因此,她得皇后看重,不过在中宫小住几日罢了。”
“可是温氏不在宫里。”韩宥安并未完全理解他的意思。
顾思远眼底划过一丝狡黠,“宫里的车驾送出来的谁,那谁就是温氏。事情的真相不重要,重要的是如何堵住悠悠众口。您既放了人,又给了封赏,流言自会不攻自破。”
顾思远不知温念之在谋划什么,也不知萧锦羡的具体情况。
他这样做,其一,能获得韩宥安的信任。其二,若是韩宥安在朝中将萧锦羡逼到无路可退……
韩宥安若有所思地颔首。
顾思远这招……左右,那温氏并未与萧锦羡成婚,有关“将军夫人”的传言亦不知是如何传出的。
既然如此,他不如顺水推舟,再送萧锦羡一房“正头夫人”。
皇后何瑾瑜母家有一嫡妹,年方二八,如今正在中宫。
*
萧锦羡在城郊有一处庄子,常年有人打理。
自那晚出了行宫后,温念之在陆江临的帮助下,于深夜入了那处庄子。
她提前让宋管事安排妥当,当晚就住了进去。
等了几日,依然没等到萧锦羡的消息。那些流言,亦是按照计划散入民间。
紧张的心情并未放松,明月映着孤松的影子,投入院里。
她身旁只有贴身的秋雨陪着,这会儿温念之揉了揉眉心,破天荒地喊秋雨替她温壶酒来。
“姑娘,晚膳您就没用多少,饶是果酒再好喝,也伤身呐。”秋雨语重心长,见她日益消瘦,更是十分心疼。
温念之摆摆手,“无妨,天冷了,喝些暖身子。再一个,晚上也好入眠。”
连日来的失眠,将她搅扰得脑子很疼。
倘若萧锦羡不出现,或是再没消息,她也不知该如何与韩宥安周旋下去。
秋雨无声叹息,只好应了她。
她让陆江临放出流言,的确是自己赌了一把。
她赌萧锦羡不在韩宥安手里。
可若是自己赌输了呢?
她不知道韩宥安接下来会如何,也不想去思考了,她太累了。
她只想要他回来,告诉她,他一切都好。
月下独酌,一壶接一壶。
她在醉倒前,仿佛看见了他。她伸出手去,想摸一摸那个熟悉又模糊的轮廓。
可她什么也没摸到,便醉倒在庭院中。
次日醒来时,已经在软和的床榻上。
秋雨听见动静,忙进了房,“姑娘,陆掌柜来了,奴婢先伺候您起身。”
一听陆江临来此,她赶忙起身,梳洗更衣毕,急急地去了前厅。
“可是有将军的消息了?”
温念之三步并作两步,顾不上其他,直接开口问。
陆江临正捻着一杯茶,“念之——”
忽而见了她,又不晓得怎么将宫里的消息送出口。
“说啊。”她深吸一口气,“无论好的坏的。我都接受,你就告诉我,他还活着吗?”
“活……”陆江临一咬牙,“不是,是宫里的消息。庆帝要赐封将军夫人,‘夫人’正在宫中小住。择日回府……”
陆江临将雁回楼探得的消息全须全尾告诉她,舆论的风向也正在改变。
然温念之听完只是冷笑一声,“人都不在,管他送将军多少夫人。我一点儿也不关心——”
有人从厅门外匆匆行来。
那人像是劈开夜色的一道闪电。
他拢着玄色大氅,快步行走时像兜了一团凛冽的风。
温念之登时起身,揉了揉眼睛。
熟悉的身形并着模糊的面孔,伴着他的步伐逐渐清晰。
欣喜瞬时被委屈冲破,她咬紧了唇,嘴角缓缓向下撇着,眼里缓缓蓄满了泪。
陆江临顺着她的眼神看过去,冷冷地掀着唇角。
瞒得可真好啊,连他雁回楼都探不到半点消息!
萧锦羡快跑两步,直接将她拥入了怀。
温念之多日来的委屈、憋闷、恐惧全数从心底涌了上来。
她埋在他怀里放声大哭。
她知道她赌赢了。
可她为什么这么生气?他为什么不早点回来?他在做什么?为什么一点消息都没有?
陆江临垂头,默默退了出去,他知道她现在只想要她面前那个人。
哭得快喘不过气,萧锦羡捧起她的脸,任由那些泪水落入他的掌心。每一滴,都似鲛人珠泪般珍贵。
他温言道,“别哭了,我不是好好的回来了吗?”
她攥紧了拳就往他身上捶,连句整话都说不清楚,“你、你为什么、现在才回来?你知道、我有多担心?有、多害怕吗?”
肩膀抽搐得厉害。
“念念,对不起,我回来晚了。但是,这次我能带你一起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