井水漫过口鼻的瞬间,林开元看清青铜面具后的真相——那根本不是人脸,而是用合欢花瓣黏合成的傩面。工匠幻影的指缝间生出伞骨,将朱漆伞捅进他咽喉。腥甜涌上喉头的刹那,整座客栈轰然坍缩成伞骨形状的旋涡。
子时四刻,人伞合一。
林开元在剧痛中惊醒,发现自己倒挂在房梁上。血珠顺着衣摆滴落,在地面绘出完整的二十八星宿图。油纸伞悬在阵眼位置,伞面裂口处探出的骨手正将眼球按进星宿方位。每嵌入一颗眼球,客栈的腐朽速度就加快一分。
\"这是第七次轮回。\"暗处传来周瘸子的叹息。老账房的鬼魂蜷缩在墙角,下半身已与地板长在一起,\"每当血漏流尽,一切都会回到戌时三刻...但死过的人会多带件'东西'回来。\"
仿佛印证他的话,大堂门帘再次被掀开。王员外撑着油纸伞踏入客栈,后脑勺裂开的口子里探出三根伞骨。刘三端着炭盆从厨房走出,每走一步都有眼球从袖口滚落。最恐怖的是春杏——她脖颈上环着七把缩小的人骨伞,伞尖刺入动脉随着脉搏起伏。
戌时三刻,永劫重启。
林开元翻身坠地,袖中突然滑出染血的琉璃珠。这是镜中世界小翠给他的眼球,此刻正在掌心渗出粘液。当血珠滴在琉璃表面,珠内浮现出客栈的微缩光影:二十八个伞状阴影正在啃噬建筑物的根基,每个伞影都连着条血线通向他的心脏。
\"原来我才是阵眼...\"林开元扯开衣襟,胸口不知何时浮现伞状瘀痕。瘀痕中心插着半截伞骨,四周皮肤布满星宿刻纹。他想起幻象中工匠最后的动作——那把刺入阵眼的伞柄刻名,正是油纸伞在选择宿主时的标记。
暴雨声里混入新的杂音。林开元冲向西窗,看见街道上漂浮着数百柄朱漆伞。每把伞下都站着死气沉沉的\"人\",他们脚不沾地地飘向客栈,被伞骨刺穿的眼窝里开满合欢花。
\"时辰将满。\"周瘸子的鬼魂开始融化,变成伞骨上流淌的蜡油,\"当二十八宿归位,你的眼睛就会...\"
话音被伞骨破空声斩断。林开元滚向柜台,原先立足处钉着七根带倒刺的伞骨。琉璃珠突然发烫,映出客栈地底恐怖的真相——他的双腿正在化作骨粉,顺着地缝流向二十八个方位。每处星宿标记点都立着具陶俑,陶俑腹腔装满混着合欢花粉的人骨灰。
戌时六刻,血肉献祭。
林开元撞翻烛台,火苗窜上窗帘的瞬间,所有朱漆伞同时发出哀嚎。他在烈焰中看见那些伞面人皮扭曲脱落,露出底下森森白骨。阵眼处的油纸伞疯狂旋转,将火焰吸进莲蓬孔洞,每吸收一团火就增生出血肉组织。
\"原来怕火...\"林开元刚举起火把,整条右臂突然爆成血雾。碎裂的骨渣在空中组成亢金龙星宿图,血雾则被伞骨吸收。阵眼伞已然长出心脏,正在伞柄处砰砰跳动。
客栈开始垂直下陷,地底伸出无数骨手接引伞器。林开元用牙咬住火把,左手抓着琉璃珠按向胸口伞痕。珠内封存的眼球突然转动,映出二十年前工匠制作最后一把伞的场景——那伞骨中混着傩师的血肉,正是用来镇压反噬的祭品。
子时正,阴阳逆冲。
当琉璃珠嵌入伞痕,整座客栈如陶器般迸裂。林开元在虚空下坠中看见二十八个自己分散逃窜,每个\"他\"都被伞影贯穿眼窝。阵眼伞展开遮天蔽日的伞面,伞骨上串着八百颗眼球,正将暴雨染成血红色。
最后一刻,他想起暗室账册的疯言:\"...须以伞人血脉为引,每廿八年补足廿八目...\"雷光劈开伞面时,他终于看清伞骨内侧的刻字——那生辰八字正是自己的命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