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荑这一夜也没睡安稳,虽然夜深时候赵濯等人为了不扰赵荑,堵了荀二夫妻的嘴,但闷哼惨吟是遮不住的。
主屋发现被动过手脚,清浅等无论如何不让赵荑再在那屋停留。清浅坚持要把自己的房间腾出来,赵荑没有应。因为主屋的器物都暂时搬到了原本留给祝妈妈的屋子,赵荑索性就住了那里。虽然房间也有动过,但没有极端天气,屋子暂时还不会出大问题。
寅时末,天色大亮。赵荑忽地惊醒,侧耳听听,没了审问人的声音,不知是不是大家累了都暂且歇下。赵荑实在没了睡意,索性披衣坐起。值夜的清湄听到声音,掀了床幔一角来看。
“奶奶怎不多睡会儿?”
“睡不着了。那边怎么样?”赵荑侧身就着清湄的手下地。
“丑时三刻的时候清浅来过,说那边招了。看奶奶已经睡下就暂时让赵濯安排人看着,其余人都去歇了。”
嗯,折腾到快两点,这荀二夫妻也算能扛。
“大家辛苦了一天一宿,这几日的吃食让滕贺家的多备些好的,花样多些,给大家补补。”赵荑随口吩咐着:“你也别熬着,让满儿过来替你。你能睡就再多睡会儿。”
“滕管事家的怕忙不过来,几个小丫头还不怎么上得去灶,奴婢已经睡足了,这就去帮帮她。一会儿就唤满儿来服侍奶奶。”清湄边给赵荑披外衣,边应着。
唉,还是人手有限,不知道祝妈妈她们什么时候能到,赵荑有些望眼欲穿了。
朝食过后,赵荑出了正屋,看着虚虚填了的两个树坑,想着那一抔白骨,心下唏嘘。赵濯和清浅来向赵荑回话。两人已把供词对照了下,大差不差,荀二甚至交代得更为详尽。
夫妻二人计划周密,只等褚老姨娘毒发身亡,但事情因为荀二见色起意出了差错。原来褚老姨娘虽然被称作老姨娘,但年纪其实比荀二夫妻还要轻些。她多年一直被关在郊外庄子上,没做过重活,除去失了自由,倒未受什么磋磨。她本就因姿色出众当年被老侯爷纳入房中,虽有了些年岁,但仍风韵出挑。
荀二本就是个色痞,如今日日和这样的风流美妇住同一个院子,自是心痒难耐。褚老姨娘身子日渐衰弱,看着更似弱柳扶风,风姿尤甚。荀二抓心挠肝,于是费尽心机,一日把自己婆娘灌醉,夜半撬开姨娘的门意图不轨。惊醒的褚老姨娘哪里肯从,抵死反抗,惹得荀二心头火起,抓住老姨娘的头发朝地上一顿猛撞,不解气还死死掐住脖子,直到她再也不动。
之后的事情没有悬念。荀二家的醒来虽恨荀二色欲熏心,可事已至此,只能想法子尽快处理。怕有朝一日事情败露追查到尸身露出马脚,二人一边对外大肆操办丧仪,把准备好的棺椁里装进石头葬在庄子后山,一边却偷偷筹谋把褚老姨娘尸身埋到院子里。
后院因埋了金子,二人不敢在那里动土,怕一旦出纰漏,办砸大老爷交办的差事。思来想去,最终选了前院,并挪了棵罗汉松种在上方,镇住魂魄,求得心安。至于井沿颜色差异,不过是挖坑掩埋前,两人将姨娘尸身放在那里。老姨娘头上的血渗入井沿一侧,再难去除。
原本以为事情就此了结,不想那之后院子里常有古怪声音,有时荀二或是荀二家的还会莫名其妙滑一跤或见了鲜血淋漓的死老鼠之类。
时间久了,两人发怵,于是托人给大儿子送信,请来一位据说法力高强的道士。那道士在院里做法,把黄色的符咒贴满院墙,并且指挥荀二挪来一棵槐树和一棵罗汉松,种在了原本那棵罗汉松旁,同时在槐树最高处用红色的布包裹了几道符咒,再用油纸缠紧绑牢,并告诉荀二夫妻,用槐树招魂,再以符咒镇住,日里晒魂,夜里压咒,辅以罗汉松镇守,再强悍的魂魄也难作祟。不知是不是道士法力真的高强,自此院里再无奇怪事情发生,夫妻二人这才安心。
赵荑的到来扰了荀二夫妻的悠哉日子,两人心生不满,也担心金子和褚老姨娘的事情败露,很不想让赵荑住进来,但大姑奶奶和大太太大剌剌地派人来直接改造屋子,荀二两人不敢拒绝,又核计如果事成,赵荑也活不得,还能得老太太、大老爷、大太太、大姑奶奶四个主子的好处,这事儿值得冒险一试。可偏生赵荑和两人知道的和听到的行事都有出入,两人没来得及反应就被捆了。一步错,步步错。如今事情败露,荀二夫妻估计肠子都悔青了。
看着从槐树上解下来已经辨认不出颜色的所谓镇魂符咒,赵荑很是无语。
“荀二两人可知道其中缘由?”赵荑望向赵濯和清浅。两人互视一眼,均摇头。
大老爷的金子从哪里来?想藏些私产可以理解,可为什么不就近寻个去处,为什么一定要远远藏到河道郡庄子上?老太太为什么事隔多年还要害了褚老姨娘性命?且要用那么隐秘的手段?这母子二人在筹谋什么?
赵荑又习惯性地用右手拇指来回摩梭着左手的食指指腹。赵濯的目光随着她的手指动作来回移动了数下,垂眸遮住眼中一闪而过的复杂。
“奶奶,那荀二夫妻要怎么处置?”清浅的话打破了沉默。
“你二人可有建议?”赵荑收回思绪。
“奴婢也没有好的主意,要不先关杂物间那边,等祝妈妈来了再定?”清浅犹疑着说。
“小人也赞同等祝妈妈来再定。虽然荀二夫妻害死了褚老姨娘,奶奶可以处置,但毕竟是老太太授意,如果真的论起来,老太太处置个失贞的姨娘也无可厚非。虽然荀二手段龌龊,但若老太太要保,五奶奶也只能听从。”赵濯斟酌开口。
至于荀二夫妻得大太太和大姑奶奶命令,意图谋害赵荑的罪名,赵濯没提。这是家丑,除非赵荑想鱼死网破,否则除了隆昌侯府老侯爷,没人能把这事儿拿到明处处置。
依赵荑本意,直接埋了荀二夫妻一了百了。她如今所处的这个大平朝和熟知的历史朝代不重叠,不知哪里出了偏差,她也不想费神追究,但她很确定一点:她是侯府主子,作为封建社会的特权阶层,打杀个奴才实在没什么稀奇。不过,赵荑始终牢记自己作为家族掌门人的父亲的话:“惩治任何人之前,一定想好会付出的代价。”
是的,目前这个代价不值得。杀了荀二夫妻容易,但后患无穷。老太太和大老爷究竟藏了什么心思,她不知道,而两人都是长辈,只一个孝道压下来,她就无法翻身,又何况还有个唯恐她不死的大姑奶奶和一个只听女儿吩咐的帮凶大太太。
赵荑有点怀疑,自己查了这件事情,是不是冲动了?目前来看,似乎没有益处,反而留了麻烦。看来,处置荀二夫妻需寻个合适时机。
赵荑蹙眉盯着自己指端莹润的指甲。“好吧,暂且这样。”她用拇指狠狠掐了下无名指的指甲:“你们且去忙,尽快盖好房子是正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