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风吹拂,天地渐次沉寂,迎接着夜幕的降临。
斯内普坐在办公桌前,手边空空荡荡,原本还在批改的论文被他拨到一边,凌乱的摆了一角。
早上从禁林回来后,他就一直待在这里。
许久没有进食的肚子早就传来讯息,在主人刻意的不作为下,开始逐渐转为绞痛。
沉默了一天的魔药大师微微躬身,试图用这个动作缓解疼痛。
弯腰时,目光不轻易间扫过一旁的空椅,他顿了顿,胃中再次泛出一股酸水。
今天看到的一幕给了他太大的冲击力,导致刚回到地窖就不由得将肚子里仅存的食物吐了个干净。
后来,吐不出东西后,他开始不断干呕,直至最后脱力的靠在浴室的墙壁上低头颤抖。
只是杀人而已,并不能让魔药大师出现这样的反应。
同样的事他做过很多次,在成为食死徒的那段时间,斯内普根本就数不清自己杀了多少人。
明明不是一件大事,明明他早就经历过了。
可当他清晰的看到温之余出手杀人的一瞬间,剧烈的情感冲击大脑,不由自主的,身体开始产生抗拒。
理智被冲击得摇摇欲坠,靠着大脑封闭术,他勉强逃回地窖。
哐哐哐——
一阵敲门声将蛇王的思绪拉回,门口的美杜莎被石化成一团,不可置信的盯着出手的人。
“教授。”
门外突然有人出声。
熟悉的语气和声音让斯内普握成拳头的手又紧了紧,抬眸看向石门。
“我可以进来吗?”
时隔几个小时,再次听到温之余的声音却让斯内普莫名的产生出一种恍若隔世的感觉来。
心口像是被一块胶布封住,无法动弹,脑子也像断了发条的钟,停止了运转。
说完这句话后,温之余没有再敲门,也没有再说话。
就这样,静静的待在门口,等着斯内普做出选择。
春日的夜并不温暖,凉风夹带着湿润的雨水轻抚过地面,新生的绿草摇曳着。
就在温之余打算一直等下去的时候,斯内普也在纠结着凝视这道石门。
许久。
他听到了自己并不算好听的声音,“进来吧。”
说完,他收回了一直盯着石门的视线,开始低着头看自己的手。
眼角余光看着门开了又关,紧接着,脚步蔓延至办公桌旁。
温之余坐在了他旁边。
一个简单的动作,斯内普感觉自己靠近对方左手在抖,下意识的,他用右手将其抓住,试图抑制。
咯吱——
又是一道声音响起,温之余挪着凳子,退远了些。
再然后,他听见了对方不紧不慢的声音:“论文还没改完吗?”
不知道该用什么语气和对方说话,斯内普喉结滚动了一下,点了点头。
这一句后,空气又陷入了沉寂当中。
温之余扯出一抹笑容,抬手拿了几张桌上的论文,然后又熟练的拿起羽毛笔。
沙沙的书写声从身旁响起,斯内普僵了僵,没动,也没阻止。
“……”
温之余改得很快,一张又一张的论文被拿起又放下,规规整整的摞成一沓。
明明是和往常一样的动作速度,但这一次,斯内普却突然的感觉到一阵心慌。
就好像即将要失去些什么,眼睫微颤,他还是忍不住先开了口。
“今天……”出口是干哑的声音,斯内普自己都愣了一下,然后才继续说,“今早那只甲虫……是阿尼玛格斯。”
说这话的时候,斯内普还是没敢去看对方的表情,逃避似的想听到一个不同的答案。
可温之余说:“嗯,我知道。”
意料之内的回复。
斯内普下意识的收紧了手,左手的骨节因为太用力而发出轻响,手背泛起青筋。
他哑声重复说:“是阿尼玛格斯……”
骗骗他吧,再骗骗他。
只要你说,我就信。
已经不想再考虑些什么了,斯内普现在几乎是渴望的,想从对方口中听到另一个答案。
“她是阿尼玛格斯……”
他艰难的再次说出这句话。
温之余停下了批改论文的动作,目光落在斯内普因太过用力而泛青泛白的手上。
“是,”他不紧不慢的再次回答,“我知道,她是阿尼玛格斯。”
听到回答,斯内普再次沉默。
半晌,他僵硬的松开已经被自己攥得有些发麻的手,终于泄气似的接着问了下去。
“为什么……”
既然知道,为什么还要用火烧掉?
为什么,为什么杀人时会露出那副表情?
为什么要笑?为什么在你眼底,我看不到一点对生命的敬畏?
这样问着,斯内普仿佛又像看到了在禁林里的一幕。
男人抬手间就是一道生命的逝去,而面对这样的场景,他从对方那双金黄色的眸子中,却只看到了一股平静的漠视。
他在漠视生命。
温之余当然知道他在问些什么,但对方没有说,他也不会摆上明面。
心底做出打算,他压了压声音,开口解释,“没有为什么。”
“她犯了我的忌讳,我就杀了。”
他的回答让斯内普忍不住侧目看了他一眼。
和早上的不一样,现在的温之余换了套衣服。
丢了那件价格不菲的黑袍,他今晚罕见的穿了件白色西装。
内搭也是白色,甚至还是最近很流行的折边衬衫,打着领带,外面套了件宽松的白色西装外套。
配合着他那张精致得有些过分的脸,这一身,恐怕随便来一个人都得夸上一句神圣高洁。
可对斯内普来说,白色刺痛了他的眼睛。
似乎是不理解对方随手的杀人的理由,他皱眉:“只是这样?”
“只是?”温之余依旧笑着,“这个理由还不够吗?”
“我不是喜欢容忍的人,这个理由,就已经足够让她去死。”
说到这儿,温之余放下了手中的羽毛笔,对上斯内普那双墨色如水的眼睛。
“还是说……教授其实一直以为,我是一个慈悲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