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竹叶侧过头来,“还有?”
洛知微又看了一眼西配殿紧闭的门窗,“姜常在这一招实在不高明,抄了五十遍《心经》便敢装病栽赃皇后。
若她得逞,皇上也不会重罚皇后,不如让她得逞不了,心里记恨,之后才会再想办法。”
竹叶会意弯唇,“她们内斗不休,便无暇再找咱们的麻烦。”
“是啊,”洛知微的手轻轻抚上自己的小腹,“如今只有一件事情要做,就是等着腹中孩儿平安降生。”
永宁宫西配殿里,劳太医一边验着手中的沉水香,一边颤抖着拭去额头上细密的汗珠。
早知道姜常在是被皇后罚抄经才会这般,就不说是劳累所致了,一个是皇后,一个是常在,孰轻孰重并不难分明,如今这沉水香就算是没问题,也得说出个问题来。
“劳太医,可有结果了?”江义敏双手交握,捧着手中拂尘,轻声催促着。
劳太医点了点头,将手中的东西放下,用衣摆胡乱地擦了擦手,“回皇上,这沉香有安神止呕的作用,有孕之人是可以偶尔闻之的。”
闻言,叶皇后眸中闪过复杂之色,垂下头,松开了紧握的手,不打算再辩解了。
床榻上的姜常在委屈更甚,正准备哭诉,却听见劳太医又开口道:“只是姜常在阴虚火旺,沉水香...也就是沉香,会加重姜常在的失眠与潮热之症,由此觉得疲累,动了胎气,也是有的。”
叶皇后不可置信地抬眼,看见床榻边的顾桓祁脸色冷淡,又端起了皇后的贤淑之态,朝阳雪道:“你们小主阴虚火旺,还不赶紧将那沉香撤了去。”
“是。”阳雪觑了一眼床榻上怔怔的姜常在,赶忙从江义敏手中接过香炉,拿去外头倒了。
见阳雪出来倒掉香炉里的东西,洛知微也对里头的情形知晓了个大概。
顾桓祁抿着嘴,深吸了一口气,像是在强压着心中的怒火,“朕昨日不是同你说了么,你既有着身孕,室内便不宜再熏香了。”
姜常在脸上原本的委屈之色荡然无存,怯怯地咬着嘴唇,“嫔妾...还未来得及撤去...”
不等她说完,顾桓祁便起身要走,经过叶皇后身边时,脚步一顿,“你是后宫之主,这后宫这般乌烟瘴气的,你想如何同朕交代?”
叶皇后瞳孔一缩,赶忙朝着顾桓祁的方向跪下身子,余光看见顾桓祁的玄色龙纹长靴,“臣妾知错,臣妾管理后宫无方,愿领责罚。”
顾桓祁瞥了她一眼,也懒得再说什么,径直离开了。
永宁宫的院子里,洛知微由竹叶搀扶着,面带微笑,远远立着,站在紫薇花下,仿佛画中人一般,似乎等了顾桓祁许久。
“在等朕?”顾桓祁伸出手,向洛知微走来。
洛知微将手放在顾桓祁的手中,另一只手攀上顾桓祁的胳膊,“自然是在等皇上了。”
两人一起上了御辇,顾桓祁将洛知微搂进怀中,将忍了许久的话问出口,“方才为什么要帮皇后解围?”
洛知微将下巴抵在顾桓祁的肩膀上,对着顾桓祁的脖颈和耳后呵气如兰,“桓郎明察秋毫,就算阿若不帮皇后娘娘,桓郎定然也不会让皇后娘娘被冤枉的。
只是桓郎贵为天子,阿若一介嫔妃,这人情,桓郎自然会让给阿若的呀。”
顾桓祁侧眸,看着洛知微清澈的眼睛,抬手按住洛知微的后颈,将她往自己的方向揽了揽,绵软的触感覆于唇上,御辇经过一片丁香花,微风将花香送进轿辇中,唇瓣辗转间,心爱之人的身上也是一阵香甜。
“皇上。”羞涩溢满眉眼之间,洛知微娇嗔一句,将头埋在了顾桓祁的怀中。
顾桓祁伸手摸了摸洛知微乌黑的秀发,“分明就是不愿意见人蒙冤,还贫嘴说是什么人情。”
果然,哪有男子不喜欢温顺善良的小白花呢。
洛知微佯装被识破,双手环上了顾桓祁的脖颈,又轻轻在顾桓祁的唇上落下一吻,“桓郎心中知道便是了,何必戳穿阿若呢?”
顾桓祁浅浅笑了。
这后宫里明争暗斗,巴不得逮住一个机会便将旁人拉入万劫不复之地。
可阿若不同。
顾桓祁想着,搂着洛知微的手又紧了紧。
转眼便是五月二十二,一众嫔妃站在奉圣殿的两侧,等着顾桓祁下朝。
天色阴沉沉的,两侧的树枝被风刮得哗哗作响,幸好竹叶机灵,早在吉服里面又为洛知微多添了一件里衣。
夏季向来多雨,看这天色,估计又有一场大雨要下了。
今日是钦天监算出来的吉日,众人也不敢多言,颔首等着,直到明黄色的御辇拐过长街,进入众人眼帘。
“臣妾恭迎皇上。”
“嫔妾恭迎皇上。”
“微臣恭迎皇上。”
奉圣殿前,见礼声如珠落玉盘,此起彼伏。
顾桓祁下了轿辇,提起下摆,一步一步迈上了台阶,行至奉圣殿前,先净了手,双手捻起三支线香,以烛台上的火点燃,看着火光将香头烧得通红,朝天拜了三拜,又朝奉圣殿里拜了三拜,敛起宽大的龙袍袖子,以左手将三支线香插进了香炉。
叶皇后上前,照着方才顾桓祁的流程,重复了一遍。
接着便是众嫔妃。
钦天监监正魏可手持一罗盘,立在奉圣殿一侧,看着皇帝与嫔妃依次上香参拜。
嫔妃上完香,并不可同帝后一齐进入奉圣殿中,远远只看见顾桓祁向殿中正位、配位以及从位行三跪九叩礼,而后三次献上祭品。
除了猪牛羊三牲,新鲜的蔬菜瓜果及酒茶,洛知微看得真切,那祭品里,还真当是有白贵人与姜常在抄写的一百份《心经》。
祭祖流程繁琐,时间及久,李答应似乎有些站不住了,脚下发酸,人也微微颤抖起来。
将祭品放进金炉里烧了,再送神,便算是礼成了。
一阵风起,炉子里的火烧得愈发旺了起来,远处的乌云却渐渐压上了头顶。
奉圣殿顶上骤起一道惊雷,那雷竟进了殿中,不偏不倚,正劈上了供奉先帝与太后灵位的桌上。
长桌轰然倒塌,奉圣殿上的瓦片也一片一片砸在地上,四溅崩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