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道两旁是高耸的红墙,墙上爬满了不知名的藤蔓,在微风中轻轻摇曳,仿佛在嘲笑她的狼狈。
张氏咬紧牙关,心头满是屈辱和愤恨。
“就快到了!就快到了!”张氏在心中不断地鼓励自己,仿佛溺水之人抓住了最后一根稻草。
眼看宫道的尽头就是宫门口了,憋着一口气走了这么久,总算看到希望了,自家的马车就在宫门口停着,车上就有恭桶和换洗的衣衫。
“夫人,您这是怎么了?”车夫老远就看见张氏步履蹒跚,脸色苍白,关切地问道。
“快……快走!”张氏来不及解释,只想尽快离开这个让她颜面尽失的地方。
“哎!好嘞!”车夫不明所以,但还是赶忙跳上马车,扬起马鞭。
工部侍郎李夫人开心地想着,终于可以离开了,一不小心屁股一放松,一股热流喷泄而下,在华贵的宫裙上留下了一道触目惊心的痕迹。
啊!张氏惊呼一声,双腿一软,瘫倒在地。
走在一旁的太监宫女立刻捂住口鼻,纷纷逃离。
“杀千刀的三公主,这是要我死呀,呜呜呜......”
张氏绝望地哭喊着,声音在空旷的宫道上回荡,久久不散。
张氏原是富商之女,颇有几分姿色,父母只有这一个女儿,宝贝的不能行,更兼家财万贯。
她一心想跻身上流社会,便倾尽家财疏通关系,为夫君买了个工部侍郎的官职。
这一下子,李夫人便成了京城新贵,一时风头无两。
初到京城,李夫人便四处拜访,结交权贵,生怕别人不知道她如今的官夫人身份。
她学着那些诰命夫人,穿金戴银,举手投足间恨不得把‘我是官夫人’四个字刻在脸上。
可到底出身商贾,举止粗俗,言谈也透着几分暴发户的浅薄,常引得京城贵妇们私下嘲笑。
今日端午,宫中设宴,李夫人也得了邀请。
她兴奋不已,早早便开始梳妆打扮,恨不得将所有值钱的首饰都戴在身上。把前几天夫君在外过夜的事情忘了个一干二净。
宴席上,觥筹交错,丝竹绕耳,李夫人本就不胜酒力,几杯酒下肚,便有些飘飘然。她本想矜持些,可看着周围衣香鬓影,谈笑风生的贵妇们,心中那股自卑又涌了上来。
她想证明自己,证明她如今也是这京城上流圈的一员。
于是,她开始一杯接一杯地劝酒,逢人便夸耀自己夫君的官位,甚至连自己娘家有多少店铺,一年能赚多少银子都说了出来。
周围的夫人小姐们表面上应和着,心里却早已嗤之以鼻。有人偷偷地交换眼神,掩嘴轻笑,还有人干脆借故离席,不愿与她同坐。
酒过三巡,宝月端着三大海碗没喝过的茶过来。本想着就连贵人也高看自己一眼,让美人儿过来伺候自己用茶,便没有设防喝了下去。
终于,她摇摇晃晃快要走到宫门口的时候,噗地一声,坐在了地上,污秽之物顺着裙摆流淌下来,地上瞬间一片狼藉。
周围的太监宫女们都愣住了,看着地上的黄汤,稀得稠的满地都是,负责这篇卫生的宫女太监眉头皱的能夹死好几只苍蝇。
这场景,简直不堪入目。
已经跳上马车准备赶车的车夫也愣住了。
他怎么也没想到,自己夫人怎么走着走着直直就坐到地上哭起来的,距离太远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视力范围内只能看到自己夫人坐在地上,毫无章法地拍着大腿哭。
他不敢进去,也不敢出声,只能远远地看着,等着。
羞耻感如潮水般涌来,张氏用手绢紧紧捂住脸,泪水无声地滑落指缝。
她感觉自己像个笑话,像个被剥光了衣服暴露在众人面前的小丑。
她能看到周边那些嘲讽的眼神,指指点点,听到那些窃窃私语,都足以让她无地自容。
恐惧、绝望、羞耻,各种负面情绪交织在一起,让她几乎喘不过气来。
她蜷缩在宫道上一角,身体微微颤抖,像一只受伤的小兽,只想找个地方躲起来,永远不要再出来。
哭了一会儿,张氏渐渐冷静下来。
哭解决不了问题,她必须想办法脱身。
她想起小时候玩捉迷藏,用手绢蒙住眼睛,就以为别人看不见自己。
一个念头闪过脑海,她猛地站起身来,用手绢紧紧捂住自己的脸,主打一个我看不到你你就不知道我是谁。
想着,张氏便一步一步,拖着热乎的黄汤,艰难地向宫门口走去。
每走一步,都像走在刀尖上,她能感觉到路人的目光,但她不敢抬头,不敢去看,只能紧紧地捂着脸,祈祷着不要被人认出来。
来到自己的马车前,车夫才明白过来,原来夫人刚刚坐到地上是因为拉了一裤兜。
他强忍着笑意,捏着鼻子不敢出声。
好不容易得来的工作,不能因为主家出丑就丢了。
他只能装作什么都不知道,尽力保持镇定。
张氏来到马车前,车夫赶紧让出地方,甚至连扶她上车的动作都省了,生怕沾染到那股难闻的气味。
张氏狼狈地爬上马车,车帘落下,将她与外面的世界隔绝开来。
车厢内,张氏终于松了口气,她无力地瘫坐在座位上,手绢依旧紧紧捂着脸,一边哭一边破口大骂,“啊啊啊啊!陆芳华你个无良小人,老娘到底怎么得罪你了,居然这么陷害我。你最好一辈子不要出宫,敢出宫老娘弄死你!
陆芳华,跟你身边的小贱蹄子,不得好死!
落在老娘手里,老娘一定让人折磨死你!
啊啊啊啊!”
端着另一端车架上的车夫听着张氏一口一个小蹄子,一口一个老娘,就猜到夫人这是被陷害了。
更是闭口不敢说话,生怕自己牵扯到其中,话说拖家带口的不是这些无良商人和大官的对手,只能夹着尾巴做人。
骂了一路的工部侍郎李夫人这才想到自家丫头还陷在宫中,当时让彩娟去找净房,死丫头不知道跑去哪里玩儿了,看回来不收拾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