韦意的研究里有一个至今没有得出准确结论的项目,有一些心理学家曾提出过,但都苦于各方面限制,没有统一答案。
他一直以为自己终生致力于这个方向的研究就是最大的成就,但辛元史获奖的事给了韦意巨大心理冲击。
鬼使神差之下,韦意冒出了一个大胆的想法。
“既然没有现成的案例让我做研究,我就自己创造案例。”
这便是韦意疯狂的执念。
这个疯狂的执念一施行就是25年,制造了多起“意外”,破坏了无数家庭,生成了许多患上创伤后应激障碍的患者,最终确如韦意所预想的那样,有少部分转成了DID,多重人格障碍。
辛元史并不清楚自己获奖的消息在兄弟之间传开,会引发如此大的后效应。
他依旧是那个略为木讷、内向,还带着羞涩的大男孩。
兄弟4人时隔6年再次团聚,他非常高兴,席间喝了很多红酒,酒劲上涌,把很多心里话,该说的不该说的,好听的难听的,欢乐的惆怅的,统统一泄敞快。
只是在座的3人神色各异,白泓瀚依旧是那副为兄弟高兴的豪爽模样,周桂平时不时说上几句,但看得出来他多少有带着一丝嫉妒艳羡。而韦意是最高深的一人,他的话不多,但每句话仿佛都围绕辛元史获奖论文的事。
没人知道,这场谈话对后世的影响有多深远,也没人知道韦意的黑化正是从这次小小的聚会开始的。
辛元史更不会料到,自己埋头实验室,水到渠成获得的奖项是那几人一辈子都无法企及的高度。
他也不会想到,这次聚会给自己的生命埋下了一颗定时炸弹。
“你,你们,我知道,你们以前都看不起我,”男人醉眼惺忪,说话很不利索,因为不善饮酒,全身红得像煮熟的螃蟹。“你们不用,不用狡辩,我虽然不爱说话,但,但我不傻。这些年我埋头做实验,不谈恋爱,不结婚,就连父母都疏于照顾,6,6年了,我足足6年没联系你们,为的是,是什么。不就是为了争一口气嘛?”
辛元史提着一个红酒瓶,摇摇晃晃站起来,抬手指着沙发上的3个同伴,接着大力拍打自己胸脯,朗声道:“我,我辛元史现,现在,现在做到了,我做到了。我把你们都比,比下去了。哈哈哈哈。”
他软倒在周桂平身上,一半体重都压在他身上,灌了一大口红酒,眯着眼贴在他脸上,酒态十足道:“老周,我,我知道,你,你是我们4个人,最最公正的一个,你是外科圣手,我辛元史佩服你。”
“但我不甘心,真,真的不甘心,你看似公正,但每次遇到什么事,最后你还是,还是会站在他们身边,维护老白,维护老韦,是吧?”
男人一大口酒气喷在周桂平脸上,周桂平很怕他喝多了吐出来,直道:“老辛,你喝多了。我扶你上去休息一会儿吧。”
“不,不用。我没醉,我还能喝。”辛元史酒量实在太小,一瓶红酒基本就能干趴他,醉酒之人是不会承认自己喝醉的,为显自己清醒,辛元史眯着眼睛盯着地板。
“你不信,我走,走两步你看。”
他眼里的地板砖缝隙已经歪歪扭扭,像怪物一样张牙舞爪了。
没走两步,腿一软,跌坐在白泓瀚身上。
他一把搂住白泓瀚的脖子,像某种场景里的公主一样借着酒劲挑逗对方。
“先生,和我喝一杯怎样?”
白泓瀚再豪爽的性子也被辛元史这一手弄得尴尬不已,大手死劲一拍,笑着吼道:“老辛,都快40的人,快起来。我可是个正常直男。”
辛元史是真喝多了,平时的他根本做不出这种事,他来在白泓瀚怀里,憋着嗓子学电影里的女人们撒娇道:“嗯,不嘛,不嘛,人家要抱抱要亲亲要举高高。”
“这位先生一看就不是凡品,身上穿着打扮非富即贵。”恰时,他抬起左手,伸出兰花指,轻轻戳在白泓瀚的胸膛上。
白泓瀚什么世面没见过,偏偏没见过这样的场景,吓得脸都白了。立刻小声劝说辛元史:“是不是,本人确实多金,你先下来,我和你喝怎么样?”
白泓瀚是真正的富二代,他父亲白手起家创立了白氏集团,在教育、医学领域有不俗的建树,然后白泓瀚比较低调,在读大学很后期时才被人发现家里有矿的事实。
他自己更是能力卓越,大学毕业后直接进入家族企业,接受他父亲的生意,并把白氏集团做大做强,最终建立起浩瀚集团这颗撑天大树。
连哄带骗把辛元史从大腿上移开,白泓瀚无奈地往自己酒杯里倒了一杯。
“老辛,恭喜你获得诺贝尔医学奖。”
接着仰头,直接干了杯中酒。
“说真的,我也很羡慕你,可以一心扑在实验室里做试验,不像我,只能依照父亲的指示回归家族。尽做些自己不愿意的事情。”
别看白泓瀚混得有模有样,是集团老总,光环加身,是人人都羡慕的高光,但他内心还是有一块空缺。那就是他也想像辛元史一样做自己爱的研究,把一生都贡献给科学、医学。
“你可以的,老,老白,你现在,现在事业有成,难道就不能提前退休,做自己喜欢做的事吗?钱是赚不完的,赚了大钱,却不能做自己想做的事情,不知道钱赚来,还,还有什么意义。”辛元史靠在沙发背上呢喃。
“你懂什么,分身乏术啊,一个人的时间和精力总是有限的,我巴不得把自己掰开分成2个、4个,投入到不同领域去努力。可我只有一个啊。我每天的睡眠时间已经压缩到5个小时了,要是能24个小时不睡觉,都用来工作研究才好呢,唉。但那是不可能的。”白泓瀚说这句话的时候抬头看了一眼韦意。
两人之间的眼神交流其他人没有注意。
“得得得,你现在的成就还不高?还想弄点什么大动作来?”周桂平听到白泓瀚的话,真有种得了宝贝不知道珍惜的挫败感,这话要是让芸芸众生听了去,不得一个个拿头撞墙求死不活了?
你让普通人怎么活?
那些为了生活在996,为了一碗热粥磕头的普通人怎么想?
难道说人真的贪婪不知道满足的生物吗?
没想到这个问题一出口,爽利大度的白泓瀚一反常态,表情极为严肃地说道:“成就?我这样的算不得什么成就。和你们讲个故事。”
有一次白泓瀚和几个朋友吃饭,席间又来了一个朋友。那人一进屋就满脸愁容。朋友们忙关心询问。
那人道:“唉,以前我没钱赚的时候,觉得每顿方便面里都能有一个煎蛋,一根火腿肠就是幸福。后来我开始成功,也开始赚钱,我就想,要是我能在市区中心街区有一个400平的豪华公寓,坐拥繁华都市,在娶一房娇气,生2、3个孩子就好了,我一定是全天下最幸福的男人。可后来呢,我都办到了。我还是觉得不够幸福。”
“直到我拥有一架属于自己的私人飞机,那是我的觉得自己真的睥睨天下,唯我独尊,这世间被我掌控在手里。”
朋友就问,那你为什么还不开心?我们几个可都没你那样的高度哟。
那人叹息后继续道:“有一次我去迪拜谈一个生意,坐的就是我那架私人飞机。可我降落后才知道,停机坪上停了一架安托诺夫An-225,我的那架私人飞机在那家伙面前就是一个小不点。”
白泓瀚的故事讲完了,然后是满屋的唏嘘。
“你们看,幸福的尺度的比出来的,你觉得我现在的成就已经很高了,但在我们那个圈子,我不过只是个刚入门的愣头青而已。更比不上那些隐世豪门,我连那些人的面都见不着。”
唏嘘感慨间,辛元史已经慢慢挪到韦意的边上,他读书的时候就怕这人,没来由的怕他,所以不敢造次,撞着酒胆也不敢有任何过分动作。只是靠近韦意,带着酒意嘟哝了一句。
“老韦,我们几个里我最佩服你,真,真的。心理学水太深了,不像我们实验医学,只要找到合适的受体,就能研究新方向。但你们,你们不同,心理学的对象只能是人。动物,动物根本不能代替。”
韦意听着他说话,表情难以捉摸,辛元史越说舌头越麻,越说双眼越花,最后直接躺倒在沙发上呼呼大睡。
他没有听到韦意在他耳边轻喃的话语,他的梦也很香甜。
那场聚会一直持续到凌晨3点,地方是白泓瀚的一栋别墅,一直不怎么用,几兄弟聚会在那里最合适,食物、酒水提前备好,厨房还有两个专门为他们准备食物的顶级大厨。
辛元史醉了之后3人又喝了不少酒,白泓瀚是生意人,在外做生意难免有酒局,酒量一直不错。周桂平虽然只喝红酒,但从没醉过,只有韦意保持克制,小酌而已,谁劝也不会放纵。
“话说当年你怎么放弃考研?我记得我们4人里,对于考研你是最积极的”周桂平切了一片鹅肝放进嘴里慢慢咀嚼,享受鹅肝特有的醇厚鲜甜。
这个问题他一直没机会问对方,现在正好。
白泓瀚沉默了半晌才缓缓开口道:“就在我们备战考研的最后一个月,家里突然告诉我我父亲脑梗,命虽然保住了,但思维大不及从前,他们要我放弃学业,回家族继承父亲事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