埃文斯的阻止让安喻很不开心。
“那都迟了……”安喻忧虑嘟囔。
突然,灵机一动闪过某个点子。
聪明的小鱼恃美行凶,湿漉漉抬眼,用勾人沉溺的宝蓝眸子直直对视。
目的不言而喻。
试图靠屡试不爽的美貌攻击,同感化哥哥一样,感化无情公爵。
埃文斯真被看愣了秒。
不过紧接着,脖子被一阵钝痛强行拉回神。
亲眼目睹朝埃文斯释放魅力的鱼,一旁本就冒火的龙差点就要原地螺旋升空爆炸了!
喷发的怒火似乎掀起无形的海浪,本就畏惧躲逃窜出老远的蛇群,竟然蹦出几条嘴红血昏厥弹射到地上的。
其余的更是飞速逃窜,连影子都找不到一条。
被生生拉回脖子的埃文斯牙关紧咬,又震惊又愤怒,恨不能剜了眼前家奴的目光刀刀剐去。
还没刷脸松口,结果被刷脸的人被扭走了?
安喻一脸茫然,那双漂亮的深情蓝眸懵懵抬眼,转而看向龙玖。
面对鱼时稍微恢复些为数不多的理智。
龙玖幽幽睨眼,压抑着火气倨傲瞥眼:“你是不是忘了点什么?”
他都离家出走了足足一天!
一天都没见到自己!
对此就没有一点想问的吗?!
安喻眨眨眼,表情更懵了。
一无所知茫然问:“忘了……什么?”
龙玖:“……”
感觉一口灵魂正幽幽从脑袋顶离开,整个人虚无又悲凉,快要四十五度角仰望天空——
……好忍住想杀人的冲动!
阴差阳错,被龙玖这么一打断,埃文斯也回过神。
似乎是真的心受伤了。
那牢牢捆缚无法挣脱的力量,这次居然只是轻轻一推,埃文斯居然将自己脖子拔了出来。
狠狠剜了眼浑身散发着诡异劲儿的龙玖。
先将关注放到优先级更重要的安喻身上。
态度很明确,在沾到个人的安全问题上,弱小的鱼面对家长是没有话语权的。
甚至为了让安喻歇下心思,忍着厌恶甚至将安从谨搬出来:
“不然你问你哥?反正我这儿是不会同意!”
安喻瞬间萎蔫。
他又不傻。
就是因为知道哥哥不会松口,这才来先找的埃文斯。
沾上那个大惊小怪、恨不能把自己关温室里泡着的哥哥,这种事情更不可能好吗?
……没想到,漂亮公爵居然也这么难搞。
安喻垂头丧气转身。
离开的前一秒,终于想到什么,猛地转身。
那边死了已经有一会儿的龙玖垮着张黑脸。
看到安喻转身朝自己看来,冰冷到快要冻结世界的双眼带了一丝几不可察的期待。
缓缓抬眼。
然后看到安喻看看埃文斯,又看看自己。
温软认真的嗓音严肃响起:“这两天你们千万不许进我屋!我正修到最重要的步骤!一个零件都不能坏了!”
本来是着重朝埃文斯警告注视。
但想了想,还是一并将龙玖也带上。
虽然不像哥哥和埃文斯一样笨笨的。
但……防患于未然嘛!
反正除了自己,其他人所谓的小心他已经不相信了!
短暂地转悠了圈,安喻又雄赳赳气昂昂地回了工作室。
开始叮叮当当地继续他的机甲大业。
每天陪伴的只有那条最好的小蛇朋友阿玖。
不过,在一片的不赞同和阻拦中。
执意要拥抱自己热爱的机甲的安喻不明白,怎么大家都那么反对,莫名就走出了种与全世界为敌的感觉。
然而让某位老爷子成为唯一的获利者。
安老爷子是唯一脸都要笑烂的人。
废话,他都做好了摒弃大半辈子的坚持,接受小孙子当一个米虫了。
可没想到!
峰回路转!命运竟然还给了自己这样的惊喜!!!
虽然是个不能上阵杀敌的机甲师,但那也和机甲沾边啊!
四舍五入,也是个抗敌杀星兽的好儿郎!
于是,莫名的老爷子就成了全场最支持安喻的人。
甚至在一日安喻不小心被机甲划伤了手,流了一地才止住血时。
面对当场生气劝安喻放弃机甲的安从谨,挥着假臂梆梆砸桌。
大声表明自己的立场,力挺安喻喜欢就去做,为了自己热爱的事情就算是真的付出生命那也是幸福的。
然后被安从谨毫不客气回怼,这不过是因为安喻学的恰好是你希望的,但凡是做别的会说这样的话?
反正那天吵得那叫一个天昏地暗。
安喻战战兢兢去拉架,安抚着带风吹下来都怕把自己砸了的紧张哥哥拽走。
不过自那之后,对这位爷爷的抵触少了不少。
不管是出于什么原因吧。
难得出现一个这样支持自己的人。
总归让安喻心里好受些。
爷孙俩也莫名消融了些疏离尴尬。
安喻不再处处刻意避着,甚至有时还能坐一张桌子上吃饭。
至于安老爷子,本来就喜欢,这下更是越看这个小孙子越爱了。
和他那讨债儿子、棒槌大孙子完全不是一个类型。
小喻唇红齿白的漂亮,说话也总是温温和和的,性子乖巧又懂事。
那小声开口叫自己爷爷的时候。
哎呦喂!
戎马一生的老元帅说不出那是什么感觉,反正一颗心软地不像话。
快要堪比跟当初第一次遇到他妻子时的柔软。
从他妻子死在星兽口中,就再也没这样有生命的跳动过。
一整个冷漠冰山集合地的安家,仿佛突然出现了泓热乎乎的小泉眼。
迷得老鲨鱼不要不要的。
不幸的是,老爷子是个不会多话的性格。
虽然整个人都被家里的小人鱼征服,可碍于那张天塌下来都能顶住的硬嘴,又嘴笨不会表达。
到头来硬是没能多说几句。
只能每天跟门神一样坐客厅,眼巴巴蹲点,带着小孙子吃完时“正好”过去,例行检查时“正好”过去,喂中药时再“正好”过去。
好多制造些相处时光。
不过对于安喻来说,这个不幸其实也很幸运。
……因为他是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和多年未见的爷爷交流。
就这么每天吃饭见一面,检查身体见一面,喝药见一面,然后还能收到爷爷背着哥哥他们偷偷给他的小蛋糕。
也不用像哥哥那样推心置腹地拉着他谈话。
这样的日子就很不错了!
与此同时,在安喻不知道的角落。
埃文斯和龙玖在这几日彻底大战了一场。
发现自己打不过的埃文斯甚至上起了车轮战——将自己那一整个公爵府的保镖侍卫全拉了过来。
呵!他本来就是条阴险狠辣、报复心强的恶毒毒蛇!
讲个锤子的武德!
管他什么方法,他都被那胆大包天的家奴脖子掐青了,摁住暴躁一通才是真的!
……其实法外狂蛇更想直接弄死。
不过,虽然最近的安喻沉迷机甲并一视同仁对所有人无视。
但他深知,一旦真弄死那个家奴,事后被安喻找上来,那自己就真等着在安喻那儿完蛋吧!
不过很快。
被啪啪打脸的埃文斯便沉默发现,自己似乎幻想得有些不切实际的美好。
在经历自己的蛇被吓死,自己被打飞,甚至车轮战一整个公爵府的人被暴揍后。
从来自己收拾别人的公爵陷入深深的怀疑人生。
……那他妈真的是家奴?
墨家的家奴有这么恐怖??
不是!你有这实力当个屁的家奴啊!!!
狠狠发泄了一通的龙玖心情畅快不少。
甚至对着埃文斯友好伸手,然后死亡微笑道:“起来?再比划比划?”
濒临爆发的埃文斯:“……”
一旁从未阻止,并一直观察探底的安从谨:“……”
“不比了?”龙玖睨了眼,眼中闪过失望。
兴致也散去些,百无聊赖地往秃成一片,跟被风暴洗礼过的花园中大咧咧一坐,随手折了只被打蔫的花百无聊赖道:
“我之前就说了,都各退一步,相安无事段时间,等老子病养好,你们想留我都不呆!”
要不是那条鱼,他才不稀罕在人类这种破地方!
……那鱼也是个蹬鼻子上脸的小没良心!
愤愤将花甩地上,突然,龙玖身体一滞,手不自然顿在半空。
他僵硬着脸,嗖地扭头,转而朝城堡某层望去。
耳尖唰地开始泛红,隐隐间还一颤一颤的。
那边被打到怀疑人生的埃文斯和觊觎弟弟混蛋竟然这么强而怀疑人生的安从谨还在沉沉对视。
脸色难看,颇有些苦大仇深,思考未来如何对付这个不稳定炸弹。
却不知道,隔了数公里之远的距离。
安喻已经早和那个不稳定炸弹暗度陈仓搞上了。
当然,是本人都不知道的那种暗度陈仓。
龙玖缓缓闭眼,栩栩的风声,几只飞奔的爬虫,还有扑朔飞走的鸟儿。
彻底静下心,万籁俱寂之时,终于,眼前缓缓通感到模糊的景致。
沉眠的本体,看不见,也睁不开眼。
只能凭着照在眼前的一圈圈光圈轮廓,模模糊糊地去辨别感觉。
大致判断出,洒落一地的明亮灯光,有些凌乱的地面,还有一堆不知道是什么东西,但根据之前经验判断该是屋里那些认不出来的工具零件。
以及……
一只自他罩在头顶,落下时占据整个视野,像是拢住自己全世界的手。
瓷白细腻的手掌像一块璞玉,微凉的指骨搭在他身体上。
指尖剪得干净浑圆,粉嫩柔软的甲肉碰在只是变小才被鳞片遮住的千疮百孔身体上,像碰到一块块柔软的云朵,感受不到一点疼痛。
那手一下一下地抚摸,从头顶向下滑,轻轻地摸过他的身体,尾巴。
像是在捧着一块最珍贵最重要、价值连城的珍宝。
断断续续的声音在耳边响起,熟悉的声音嘟嘟囔囔地碎碎念着:
“怎么办啊阿玖,这块又不行,它们根本就做不了嘛……以前这机甲到底是怎么弄出来的……”
“阿玖阿玖,我好想你啊,你什么时候才能醒来啊……”
“又有参片了?感觉今天身体还不错,嗯!我不吃了给你留着……”
安喻……
龙玖闭着眼,轻轻在唇中念着这名字。
无法言喻的悸动从心头传来。
那被抚摸过的头顶,脊背,双腿,以及……
某个一滑而过,可能抚摸的主人都不曾察觉的地方。
倏地,龙玖从灵魂到身体都深深地一颤。
然后通感的画面如镜碎般破裂,深不见底的幽邃双眼惊觉睁开。
龙玖胸膛剧烈起伏,比方才同埃文斯那一群车轮战的还要运动量大似的,面含薄红耳尖绯色,唰地站起身,头也不回就朝无人的反方向走去。
边走,边脱下外套,动作飞快系在腰际。
眨眼间便走出视线。
那边,埃文斯还在丢面子还败了的盛怒,安从谨也在脸色铁青,谋算未来怎么从这个心有不轨还打不过的人手中保护弟弟。
却见本来大胜的人,步伐沉郁地大步离开,垂着头,反而一副吃了败仗的样子。
“挑衅!他这是在挑衅!!!”埃文斯愤怒起身。
然后又疼地坐下。
摸了摸除了脸外,其余衣服能遮住的地方没一处好的酸痛四肢。
直接防止埃文斯鼻青脸肿然后被安喻问责。
心肠歹毒的混蛋家奴!
打个架都这么有心机!!!
*
心肠歹毒的家奴正在吹冷风。
龙玖站在林木间,一下一下的深呼吸,努力压抑下去那陌生又酸爽,快要让自己失去理智想冲回城堡做些什么的异样感觉。
大脑升温,似乎混乱,活了不知道多久、除了收拾下那群大胆人类外,几乎快要看淡生死无欲无求的心沸腾一般地猛跳。
甚至,不止心在沸腾。
身体,和某些地方,同样在发热沸腾。
这感觉让龙玖感到陌生。
甚至,觉得不像自己。
之前便隐约有几次通感,但那只是一点感觉,在被安喻触摸时,一闪而过,或是只停留几秒。
没有一次像这次这样。
这样的完整,真实,像是和本体合二为一,重新回到自己身上。
然后变成本体,感受着身体变小后,那些变大的世界和景物。
感受着皮肤贴着皮肤,缠绕在那截柔软手腕上的感觉。
感受着,被那只手当的主人做生命中最重要的存在,温柔深情地爱抚,说着只有他们听见的悄悄话。
感受着……来自那条鱼最深最炙热的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