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有才好说歹说,终于把村里的人都劝了回去。
他把院门一关,转身就想倒口凉茶润一下发干的喉咙。
结果刚拿起水壶一倒,屋里边突然传来一句咆哮“滚!”
吓得他手一抖,水柱一下落在了桌面上,滴滴哒哒地流了下来,淋了他一脚的冷水。
随之而来的则是一阵“乒乒乓乓”砸东西,还有他婆娘刘惠哎呦躲闪的声音。
“嗙!”马有才重重地把水壶放到桌面上,转身进了马子荣的房间。
“闹够了没有!”
房间里一地的碎瓷片,和汤汤水水。
而刘惠躲在角落里,一脸急色地揉着手臂,显然刚刚被砸到了。
那边满脸乖戾之色的马子荣,见到生气的马有才却并没有收敛,反而变本加厉的更加狂躁起来。
他抄起床头柜上那花花绿绿的八十年代的旧台灯,“哐啷”一声砸到地面上。
“啊!”看着就在脚边炸开的灯泡,刘惠吓得跟个蚂蚱一样跳了起来。
马子荣却一点都没有动容,反而满脸挑衅地看着马有才,大有要把房间所有东西都砸掉的气势。
马有才阴沉沉地眼神里边,满是阴翳的乌云。
“你准备要闹到什么时候!”
马子荣冷笑着敲着双腿上的石膏,“那就看我什么时候能够摆脱这对玩意了。”
“那你就尽管闹!”
马有才上前去,把他桌面上的东西一揽子抱了起来。
里边有不少是马子荣这些年攒下的小玩意。
马子荣见状,着急探过身体伸手就要去抢,“你要做什么!”
马有才往旁边一让,躲开了他的手。
马子荣刚要使劲,双腿就传来一阵拉扯的痛。
沉重的石膏,拖着他的腿,让他丝毫动弹不了。
这种受制于人的感觉,让马子荣一下就崩溃了。
他赤红着双眼恶狠狠地盯着自己的父亲,“那是我的东西!”
马有才对着他的脸“呸”了一声,“那是花老子的钱买的东西!”
“老子爱怎么处置就怎么处置!”
说完他就抱着那对东西出了房间,随意找了个角落一扔。
屋里边传来马子荣砸墙的声音,还有咒骂声。
刘惠看着他癫狂的样子,有些害怕又有些心疼地冲过去阻拦。
“别砸了别砸了,一会把手也砸伤了!”
马子荣咬牙切齿,“砸断了最好,反正我现在就是一个废人!”
“我儿啊,你不要这样子!”刘惠抱住他的手哭求,“你要真的出事了,让我和你爹怎么办啊!”
马子荣冷笑,“我爹现在巴不得我死掉呢,就怕我拖累了他!”
刘惠赶紧摇头,“你怎么这么想你爹,你是他的命根子,是马家唯一的男丁啊。”
“他怎么会盼着你出事呢!”
马子荣听到这话,气得脖颈又粗了两分。
“他要真的对我好,为什么不给我治腿,非得把我拉家来!”
“那医生都说了,我这腿要在医院多治疗才会好!”
“他非不听,拉着医生给我办理出院!”
“他不就是心疼钱,不想给我治,不想我好吗!”
“还什么唯一的男丁!”
“呸!”
“他马有才眼里,就只有钱,其他的什么都不是!”
屋外手抖卷着烟草的马有才听到这话,再度冲了进去。
“老子眼里当然只有钱!”
“谁让老子的钱呢,全叫你个败家子给败光了!”
“我倒是想给你治腿,你把老子的钱还回来啊!”
“你以为那医院是善堂,不用付钱就给你治腿啊!”
“你上下嘴皮子一碰倒是简单,一下就把家里的钱都输光了,还让赌场的人都堵到家门口来要债!”
“我跟你妈,现在就剩下这条烂命了!”
“你在老子面前闹有什么用?”
“有本事去赌场闹去,把输的钱都拿回来!”
“到时别说给你治腿,老子给你端水搓脚,叫你爹都甘心!”
牵扯到赌场的事,原本还在叫嚣的马子荣一下蔫了。
他这双腿,就是从赌场跑出来,被人抓回去敲断的。
怕赌场那些不要命的人报复,他们连报警都不敢,更别说去讨医药费了。
见马子荣垂着头终于不闹了。
马有才的声量才终于小了一些,他警告马子荣。
“这段时间,你最好给我安分点!”
“等把腿养到能下地了,到时就让你妈给你找个媳妇,尽快生个大胖小子下来!”
“要是你再敢闹的话,到时我就把医生给你接上的腿都敲断,让你一辈子都躺在床上!”
马子荣听到这句话,惊愕地抬头看过去。
就见马有才的眼神黑沉沉地,明显并不是在开玩笑。
他心一抖,手像鸡爪一样用力抓着枕头,不敢再吭声。
但内心里对这个父亲的恨意,却又是往上加了好几重!
刘惠跟着马有才出来到了院子里,她跺脚埋怨道。
“当家的,儿子正是不好过的时候,你顺着他一点不行吗?干嘛非得吓他啊!”
终于把烟卷好,吸上一口的马有才大大的吐出了一个烟圈。
他的声音淡淡的,“我可不是在吓他。”
刘惠被他眉眼间的冷漠吓了一跳,“你什么意思?他是我们的儿子!”
说起这事,她就忍不住要唠叨。
“你也是的,既然那医生说要治,你怎么就不多治两天呢,没准就能治好了呢!”
她有些埋怨丈夫不管儿子。
马有才一口一口地吸着那烟草,上边的红圈快速地往前跑。
“在那里住一天,单单两人的床位费加起来就得七八十,还要吃饭打针换药,样样都是钱。”
“单单就这三四天,就已经花了三千多块了。”
“算下来一天就一千块,就那五千块,你能造几天?”
“总不能一大家子喝西北风吧。”
既然钱怎么样都不够,多治一两天少治一两天,区别也不大。
马有才一思量,还不如早点出院。
反正打着石膏呢,听医生意思,那腿总能长回去的。
还不如省点钱。
刘惠一时舌头哽住,不知道要怎么反驳。
她只会重复念叨一句,“可我们就这一个儿子啊。”
所以,怎么可以不管他呢。
马有才瞥了她一眼,“有什么用?”
言下之意,这个儿子靠不住,对他们来说没什么用。
马有才眼睛盯着外边的那片黄芪地,“你有空去找三婶打听一下,看哪里有好生养的女人,等到他能下地的时候,就把事给办了。”
他收回视线,“趁我俩现在还能动,尽早让他留个种,好好把孩子养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