礼堂的观众席上人山人海,交谈声不绝于耳,周京霓静静地坐在第三排正中间,融入不进这种欢闹,总看着一处走神,目光偶尔跟着前方的人群走动,却也不知道自己在想什么。
时间一分一秒的流逝,一楼位置渐满。
伴随管风琴乐曲前奏响起,两扇大门被人缓缓拉开,司仪带领校长等人手捧权杖入场,仪式正式开始,拉丁文演讲环绕寂静的礼堂,走完流程,身穿黑色礼服的毕业生们一一入场,掌声随之响彻礼堂。
待沈逸走进来,周京霓目光紧紧追随,他走在第一排中央位置,向校长鞠躬行礼,而后垂眸认真聆听,偶尔颔首致敬。
很快喊到他的名字。
“Shen yi.”
“......”
沈逸以专业第一被授予学位,是首位登上英国法律周刊纸媒采访的华人学生,是迄今为止牛津法学院辩论社最年轻的华人学员。
这一刻,掌声雷鸣。
而他稍点头表谢意,眼神很淡,不需要任何修饰,只是站在那就有受万人仰慕的魄力。
所有人都向这个少年投以不可思议地赞许笑容。
只有他抬头,不知往哪个方向注视了一秒。
四周都是高举的手机,周京霓被一旁的胳膊挡了下视线才发觉自己差点忘了记录这一刻,她掏出手机拍照,镜头有污渍,她低头擦,顺手删掉模糊不清那几张,忽然掌声再次四起,再抬头的功夫已经换了一波人。
她在台下扫了一圈,找到了好整以暇地坐在人群间的沈逸。
他醒目又耀眼。
斜对角看去,沈逸一袭正式黑色礼服,白衬衫领口系着白色领结,显得整个人挺拔又清瘦,似是后面有同学叫他,他偏头扬起下巴听人讲话,片刻,扭头朝那人笑着回话,几个不经意间露出修长的脖颈线条,回身坐好时,他手掌半拢在肩上调整衣领,身子慢悠悠地后倾靠向椅背,忽然抬头,视线直直向三楼看来。
他眼神倨傲浅淡,拂掠而过到她这时,顿了下。
周京霓不自觉地抓了下手指。
下一秒,沈逸下颌微抬,勾唇露出一个轻狂肆意的笑,略带几分兴味地眨右眼。
周京霓听着心跳声,看着他,抿唇回笑。
似乎上天格外眷顾意气风发的少年,风吹散云雾,室外阳光穿透玻璃落在他身上,他的笑容,光芒万丈,黑色碎发在闪光。
沈逸还是最初那个蓬勃向上的少年。
他什么都没变。
只是时隔三年,他不踏平川,敛锋芒而上,对孤峰绝顶,再次突破自我,手握王牌告下人生一段落。
她喜欢他身上这股浇不灭的劲儿,浴火重生般令人着迷。
-
仪式结束,周京霓随人流往外面走,在门口看见沈逸。
“沈逸?”她看着他,目光顿了顿,很快微微一笑,边说抱歉边侧身穿过结伴的一行人,来到他面前,“你怎么还站在这儿?”
沈逸无所谓地笑了笑,“当然是等你啊。”
周京霓明显愣一下。
刚刚她下楼梯,看见沈逸与沈砚清并肩往外走,他身高几乎比肩沈砚清,过道窄时,他也会慢一步,礼让沈砚清先行,画面和谐又温馨,看样子大概还是在聊天,两人都偶尔点头,她便越走越慢,默默跟在人群最后面。
“等我?那你——”
她还没来得及说完话,有人与沈逸打招呼,他扬起笑,与对方碰拳后聊起来,同时把大衣披到她肩上,然后轻轻拍她后背示意一起往前走,她捋了捋头发,插不上话,安静跟着他的步伐走在他身侧,听着他与那几人互相打趣,大概是心情很好,笑声格外爽朗,他却也细心,记得她在身畔,时不时侧耳与她解释刚刚在说的玩笑梗。
直至不顺路,道别后只剩他们。
沈逸正要开口被抢了话。
“你哥呢?”周京霓看着他问。
这一问,沈逸忽然散了几分笑意,他避开她的视线几秒,又恢复如常,唇角扯了个清冽的笑,说:“我哥就是来参加毕业典礼而已,之后的活动他没兴趣,更没多余功夫管,已经和时助往机场走了。”
“这就走了吗?”
“我哥忙。”
她点头。
他又玩笑语气地接一句,“你知道的,他一直视时间如金钱。”
她小声嗯,笑意加深了点。
两人边走边聊天,基本是沈逸问,周京霓答。
“你过来没耽误上课?”
“不算。”她说:“来的时候正好没课,周五就一节,但接着又周末了。”
“做投资又要学习,很累吧。”走到一处站牌前,他忽然问。
周京霓愣了愣,旋即浅浅笑,“好像没法说这种感觉,累,但很充实,我也挺幸运,赚到点钱喽,生活嘛,哪能事事顺风顺水,总要吃点苦头的,好在现在一切都好。”
说话时,沈逸沉默,侧眸看她,她在笑,最后抬头望向天空的眼神却不一样了。
“周杳杳,还是那句话,如果以后遇到事,一定先找我。”他说。
她看他,忽地乐了,“比如什么事?”
“所有事啊。”
“我还能有什么别的事,不过你可别信口开河,要是以后投资赔很多钱你也管?”
“废话。”
不等答,他说:“我来兜底。”
你来兜底?
周京霓险些失笑,最终微抿唇,静静注视着他那双漆黑的眸,感觉胸腔压着口气上不来,想来想去,大概是这些扑朔迷离的动听话,像团棉花似的反复堵住她疲累的心,但她不想好端端的气氛被压抑,撂下绷紧的肩,笑嘻嘻地调话头,“算命大师说了,我财运爆棚,投资上绝不会有需要你的时候。”
“啧——”
“星座之后又是算命,中西魔法这套算是被你凑齐了,小姑娘这么迷信可不好哦。”话音落,沈逸扣上火机盖,“哒”一声很轻,然后笑的肆无忌惮,加快步子往前走。
周京霓气得想笑,追上去打他。
......
毕业时节,草坪与教学楼前总站满摆奇怪姿势的结伴人群,留念青春与回不来的时光。
冷风徐徐吹着,沈逸耐心地陪朋友挨个自拍,最后周京霓帮他们拍合照,按下几次快门后,实在看不下去那几个男生比耶的俗套手势,大声喊停,然后对着空气比划了几下,因为风灌进袖口,她顶不住冷意,吸了几次鼻子后连打三个喷嚏,正揉着鼻子,余光看见他放下搭在朋友肩上的胳膊,大步朝她走来,问她冷不冷。
“有点儿冷。”
“别披着。”沈逸帮她拿过相机,“衣服穿好,这里背光,风大,别吹感冒了。”
“知道了。”
知道了但没行动,于是他又说一遍,这次周京霓乖乖穿好,示意他快过去。
“把我拍好看点儿。”沈逸逗小孩似的地拍她后脑勺一记,懒洋洋的语调,“反正不用管他们。”
周京霓打掉他的手,低头按相机,边后退步说:“还对免费劳动力要求上了?好看的照片可是要收钱的。”
“?”
沈逸挑眉。
“一会结账,转账现金都接受,不然一张也不给。”
“哦对,一张100。”
但她囊着鼻音,吐字有些含糊不清,而且说话的同时,沈逸的朋友们已经等不及了,七嘴八舌地围上来要看照片,音量直接淹没她后面那几句话。
沈逸自然没听清。
他将周杳杳拉离人堆,问刚刚说什么了,但不小心踩她一脚。
白色鞋头脏了一块,周杳杳嘴瞬间撅高,气鼓鼓地抬肘推开凑近而来的沈逸,语气硬邦邦的重复一遍那些话,最后来一句。
“只收澳币。”
听罢,沈逸好笑地捏她脸,无所谓地说了句“行,就是比叶初黑多了,再赔你一双鞋”,却在人声鼎沸中笑着蹲下身去,用衣袖替她擦净泥土,站起身,他看见她怔了,似在回味又似在思索地道一句:“哎,周杳杳,你知道吗,我就喜欢看你这样生气,逗死了,又特可爱。”
“沈逸!”
“哎,我在呢。”沈逸嗓音低沉含笑,态度没正形,手一边拍袖子上的土,动作漫不经心。
高跟鞋穿久了,周京霓站得脚底痛,感觉更冷了,不想跟他拌嘴了,直接翻过这篇,问:“你那会说之后还有什么活动?”
“吃饭和酒局,都在我家,算是毕业最后一聚吧。”沈逸看了眼腕表,“还有其它学校过来的,下午三点差不多就到了。”
周京霓想了想,“那我想先回酒店换身衣服还有鞋这些,然后重新画个妆,嗯......顺便休息会。”
沈逸没说什么,从兜里掏出车钥匙,正打算递过去,垂眸看了一眼她的高跟鞋,轻皱起眉,收回了手,换了自己公寓大门的门禁卡给她。
“我给你打个车。”他说:“这样,你直接去我那洗个澡睡会儿得了,离得近,卧室衣柜有你能穿的,还有,你素颜就很好看,没必要重新画,我的聚会你不用在意那么多,楼上门的密码六位我生日。”
周京霓接过卡,低头看手心。
接着又听见他说:“到了给我说一声,我带人过去也会提前和你说。”
“好。”
-
轻轻推开卧室门,一张大床映入眼帘,周京霓踩在地毯上,很慢地去环顾每个角落,大到窗帘颜色,小到床头柜上只剩半杯的咖啡,她都一一看到心里。
走着,她捡起掉落在地上的书,很厚,没拿稳,纸页哗啦啦翻动几下,夹在里面的拍立得照片露出一个角,接着飘落到地上,她视线顺着照片看过去,愣了几愣。
——是在曼谷那张合影。
黑色马克笔在下方龙飞凤舞的落下时间。
“居然在这儿。”原来照片被他拿走了,她一直以为落在泰国了。
周京霓捡起来,不自觉地看着他那个笑出神,嘴角向上漾起弧度,现在再看,不由得感慨他侧脸真上镜。
一个字形容。
绝。
可能当初看是天黑,她看不清才以为是像素模糊,这会儿只要稍看一眼就能清楚地发现,高曝光下,他笑起来好看的要命,温柔得吞噬人心。
照片仔细插回书里放到书桌上,额角碰到搭挂在椅背上的衣服,顺着起身一路滑过鼻尖,这一瞬,诺大的房间环绕着他的气息。
安心的感觉翻涌而来。
她鼻尖一酸,不知道为什么会在这个只有他的生活痕迹的地方,产生这种莫名其妙的情绪。
-
下午两点半多。
这个时候周京霓已经很困了,舒适的空调温度与拉一半的窗帘很容易让人陷入睡眠,她闭着眼听耳机里的钢琴曲,就这么侧躺着睡着了,脸埋在枕头上,手指自然弯曲着放在脸庞,手机滑落到一旁,被子柔软地裹在她身上,另一只手臂环抱着一个纯棉抱枕。
“嗡”一声,手机没电关机了。
这会儿房间安静地几乎听不见动静。
不知过去多久,房门被无声推开,有极轻的脚步声往浴室走去,软皮拖鞋哒在瓷砖地板上偶尔发出细微声响,随后,隐约有瓶罐碰撞的声音,又很快消失,她睡的迷糊,睁不开眼,感觉耳朵空了,身上的被子被往上拉了拉,之后“哗”一轻声,房间彻底陷入黑暗。
她翻了个身。
随着轻微的声音全部消失,她再次深睡过去。
......
周京霓被一阵音响爆音的刺耳动静吵醒,换个姿势,仰躺不过五分钟,睁开眼睛。
抬头看闹钟,三点半多了,她眯着眼睛坐起来,看见左侧平坦的床尾多了一条熨烫过的条纹睡裤,上面还压着一张纸条。
——穿上再出来。
清醒后再听外面的动静,并不小,还穿插着来回走路的脚步声,听起来约莫有六七人,这里没有化妆品,她穿好衣服,站在洗手间白炽灯下整理头发,盯着镜中的自己看了看,大概是睡觉养气血,皮肤状态特好,随即拉开卧室门迈出去。
本在热络聊天的一帮人,霎时安静。
周京霓往那看。
男男女女围着茶几散坐在地毯或沙发上,各个纨绔子弟调子,茶几上零落一堆易拉罐,沈逸已经换掉西装,穿着单件的松软毛衣,抬着二郎腿,手里拎着一罐啤酒搭在膝盖上,坐在沙发边,指尖夹着点燃的烟。
烟灰落在纸杯中,有人问这是谁,他漫不经心听着,回头朝她招手示意过来,说:“介绍下,这是我朋友周。”
“哇唔——”
“以前怎么没见过?”
“哪个学校的啊?”
“.....”
除了于柏州和另外一个意味深长着注视她的人,几乎每个人都对此不太信,唏嘘地打趣沈逸,从他卧室走出来,还穿着他的衣服,怎么看都不像朋友。
周京霓笑了下,迎着所有人好奇的目光走过去。
有人往旁边挤了挤,给她腾空位置,他直接起身让她坐自己的位置,那边有人起哄了句“这么贴心”,他并没搭腔,懒散站在一旁抽完那根烟,随之丢灭在水里。
“你们已经开始喝了?”她仰头看他。
沈逸下巴往前一扬,“还不算吧,所以这是把你吵醒了?”
周京霓摇摇头,正要说话,于柏州端着两瓶酒凑上来,其中一瓶没打开的塞到她手里,顺便把一沓扑克牌递上前。
她看向沈逸。
于柏州直接解释道:“真心话大冒险,抽到对应牌的两个人,牌面大的问小的,一样的牌面的就kiss,不想选择的话就喝酒,一口整杯哦......”
“先让她吃饭。”沈逸接住话,声音很轻,但所有人注意力都在这,自然都听得见,看戏似的朝他们递眼神,仿佛在说“过于暧昧了啊”,他显然不在乎,但周京霓皱眉,“我不饿”只说了个“我”就被他打断。
“空腹喝酒?餐桌那有吃的,吃完再过来。”他拽起于柏州,游刃有余地拿走她手里的东西放到桌上。
周京霓不再矫情。
刚起身一秒,她听到有对情侣带头吆喝道:“Shen,我们喝酒那会你可不是这样说的啊?我女朋友来晚都自罚三杯,区别对待可不行。”
那边说完,于柏州看沈逸。
其他人也相互看,猜测接下来走向的意思颇多。
周京霓淡淡看了那人一眼,眼神并不友善,什么也不说,俯身抓起一瓶威士忌,在一个新杯子里倒满酒,同时,沈逸已经拉开手里的啤酒,随着“呲”一声,他说:“我替她喝。”
她看向他。
不知道是酒精催化还是别的念头,从那四个字被说出来,酥麻感从头皮到指尖,她酸涩的心剧烈跳动。
他一直都是这样。
是她深陷在这种温柔里无法抽离,所以动心,所以患得患失。
一瓶很快下去,他自罚一杯,拿走周京霓手里剩下的半杯威士忌,她伸手去抢,拦不住,他只皱了下眉,杯子空了。
“去吃饭吧。”他放下酒杯,另只手覆到她后颈,将人往前一带。
看这形势,其他人也识趣,不再掺和。
周京霓有点担心地看他,沈逸注意到视线,收起眉目之间浮起的倦意,面色平静地侧头回她一记柔和的笑,眼底的淡然似是在说“我没事”。
她总不会再追问下去。
餐桌上几乎都是些面食,炒菜裹着厚厚的油,闻着有些腻,她从众多外卖里,挑了份量最小的蔬菜粥,还温热着,她小口吃起来,撑着下颌看客厅,他们又闹起来,在开新一轮游戏,沈逸松松垮垮地弓腰坐,单臂搭膝上,和对方猜拳。
大概是赢的人定接龙内容,那个男生挑了自己擅长的数学公式。
于柏州松了口气,“还好不是Shen赢了,不然他得挑法律条例了。”
话落,沈逸抬眼皮斜瞥他一眼。
“泰勒公式。”男生先开口,又说:“都不准查手机。”
“洛必达。”
“......那个,什么几何来着......”
“嗯......”
连续两个男生卡壳,只能认命地喝酒,下个女生显然也是文科生,几乎想破脑袋,隔几秒“嘶”一声,顿了几秒,激动高呼:“勾股定理,这个我记得!”
“华里士公式喽。”于柏州自信满满道。
最后轮到沈逸,所有人都格外期待他的回答,毕竟在伦敦,牛津大学的沈逸算是赫赫有名,以为他是法学生,这酒喝定了,结果等来他轻松吐了两个字,“欧拉。”
于柏州呦一声,调侃道:“有名的Euler's formula呢,被我们学校那帮数学天才称为最美公式。”
“我一个心理学的,来喝个酒直接脑容量过载。”有个男生抱怨。
听罢,周京霓远远地扑哧一笑。
沈逸大概懒得搭理,不说话,点了根烟靠到沙发上,周京霓喝完整整一碗,擦着嘴走到他旁边,利索地靠于柏州坐到地毯上,身侧就是沈逸,他垂眸看了她一眼,侧头吐烟雾,抬抬手示意,“烟灰缸拿给我。”
她捡了个纸杯倒上水递过去。
“人齐了,那咱们就直接开真心话大冒险。”于柏州高举胳膊拍拍手。
周京霓抽到张牌,翻过来看,是K,对家是q,她余光往沈逸那看,他注意到,直接翻给她看,是3,每个人翻完后,这轮没有他们的事。
但接下来,她的牌就跟中了毒似的,连续三把都有对家,偏偏牌面每次都比对方小。
“真心话。”
“你和Shen什么关系啊?”
她回得很快,“都说了是朋友。”
“真的吗?”那个心理学专业的男生打量了她一眼,斯文坦然地作一番思索状,笑得别有深意,却正色道:“你刚刚说话时的表情……”
话还没说完,于柏州看不惯了,踹男生一脚,“许少爷,你可得了吧,这儿谁不知道你天天挂科?都差点被咱们学校开除,还好意思拿心理学知识装逼呢,滚一边去。”
“靠!”男生揉着腿,爬起身就去揍于柏州。
周京霓掠了眼正追逐互殴的俩人,后不自觉地往沈逸那看,那双清淡的眸色,若霭霭云雾,说不清道不明。
最后于柏州被逮到按在沙发上挨揍,搞得其他人笑着叫好,直接忘记周京霓这茬,她抿了口酒收回视线,心底轻轻松了口气,也算是混过去。
结果下一把又是她。
“大冒险。”犹豫再三,她决定。
对家是个女孩,还算贴心,没有为难,只让周京霓在朋友圈发一张自己的丑照,她也不拖泥带水,现场自拍了一张,秒发出去,随后手机丢到一旁,身子斜倚着柜子,歪着头等牌。
“你们有5吗?”有个男生扬扬自己手里的牌,一口闷了杯烧酒,牌往前一掷,“我是6。”
周京霓低头看自己的牌。
6?
双方抽到相同的牌,要接吻。
“……”想到这,她扯了扯嘴角,抬手把牌抛到桌上,“还是我,不过是6。”
“那对不住我哥们了。”男生喝多了似的,摇摇晃晃的站起来,手勾着格子衫领口扯松了点,语气拽又吊儿郎当。
有人登时起了兴趣,也是嘴欠,“赶紧亲,快快快!”
“来——”
男生作势要搂她肩膀。
周京霓下意识皱眉,警觉地后退身子,在沈逸伸手去抓男生肩膀的同时,她火速抓起杯子满上酒,琥珀色的液体散发着浓郁醉人的气味,她深吸了口气,闭着眼灌下整杯,入口的一瞬间舌头就被麻痹掉,冰又烈,刺激得呛喉咙。
“喝完了。”她爽快地放下杯子,“duang”一轻声,半杯纯威士忌晃在胃中,很快就浑身发热,白皙的皮肤染上红晕。
于柏州把男生架起来往回拉。
“周京霓,干嘛玩不起啊……”
“亲下怎么了!”男生频频回头念叨,接着又去调弄旁边挨着的女孩,女生反射条件地躲开,嫌恶又碍于别人在场,只是笑骂了句“别犯贱”。
听到那个男生喊自己全名,周京霓看过去,才发觉得这张脸有些熟悉,印象又空白,好像没见过。
沈逸拉起坐在地毯上的周杳杳,让她坐在自己的位置上,淡谑道:“你能喝多少你不知道吗?这里没人喝纯的,你挺牛啊。”
“所以你要我亲他?”她直勾勾地瞪他。
他皱眉,“我是这个意思吗?”
“你就是!”
“喝点水。”他不想跟她吵这种没由来的架,拧开一瓶水递到她嘴边,“不行就去屋里睡会——”
“你就是这个意思,就是。我要是亲了你肯定也不在乎,嗯......对,肯定不会在意的喽,早知道我就不喝了,难受死了......还不如亲一下算了,也没什么损失,你说是吧。”
她没那么快醉,但是大脑有点不受控制,顺着酒劲发清醒的疯。
“是这个意思的话我刚刚管你干嘛?嗯?我心慈喜欢多管闲事是不是?我刚刚说什么了吗?我不能替你喝还是怎么样?”沈逸明显是带了火气的。
周京霓一声不吭。
“又不说话,惜字如金?”
“我说什么?真凶啊。”她嘴里咕哝着顶嘴,语气硬邦邦的,眼神故作委屈。
沈逸半眯着眼和她对视,“怎么,还没骂你呢就委屈上了?”
“Shen——”
那边有个女孩似乎是又被那个男生调戏了,闹了几声,然后不停喊沈逸,周京霓被这声娇滴滴的尖叫搞得脑子嗡嗡响,头仰靠在沙发上,在混不清的光线里,头开始疼,呼吸如游丝,在模糊的视线中,看到一个冷的沈逸,他下颌微抬,撩起头发向后拢了下,往搞出动静那边看去。
“——贺弋你他妈要死?”
热闹的房间里,突然一声平静的问候,在场所有人,头唰地往声源看。
沈逸发火了,不耐烦地踢开挡道的一箱酒,随便抓了个抱枕,走到贺弋跟前。
啪!
一个抱枕,直直砸到贺弋怀里,所有人被他吓到,贺弋酒醒一半,还没点着的烟叼在嘴边晃了晃,整个人处于懵愣状态。
沈逸把烟丢到桌上,嗓音低沉,“警告你别在我局上搞事,管好了你那个手,喝多了就去厕所吐,再敢动我朋友们就给我滚蛋!”
话被说的很清晰,意思也够明确。
威士忌的后劲很大,周京霓头昏沉,但不影响听清发生了什么,揉了揉太阳穴,勉强坐起来往那看。
贺弋?
她不用仔细想便记起来,是江樾的朋友,她只见过这人几面,而且是几年前,难怪没印象,又想起江樾的确向自己提起过贺弋在英国遇到过沈逸。
贺弋没敢还嘴,做双手合十的抱歉手势,别扭的假台湾腔还沾点不着调,“Sorry啦Sia妹妹,还有周妹妹。”
周京霓跟没听见似的一动不动,叫Sia的女生撇嘴一哼,摆摆手表示算了。
沈逸自然也不多计较。
倒是在座其他女生爱慕的眼神快溢出眼眶,这样的天之骄子,绅士有教养还尊重女性,怎么能不吸引女性注意,灼热的目光紧随沈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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酒过几巡,几个小时过去,天空泛墨蓝。
这帮人平时无聊消遣寂寞时,总聚在一起喝酒,养出不错的酒量,吐完之后又精神抖擞,好似血脉觉醒似的,勾肩搭背地坐在沙发上唱国歌,还嚷着要回国吃北京烤鸭。
而周京霓酒量着实没怎么长。
啤酒还算可以,可换成烈酒,她撑不住三杯就头晕,吐出来也难受,大概趴久了马桶,腿都软。
从洗手间到客厅的路,她走得恍恍惚惚。
“呐。”
还没来得及坐下,脸前冒出一瓶水,周京霓抬头,看见来人是贺弋,不禁迟疑半晌,过了几秒,半信半疑地接过来。
“什么事。”水没动,她问,目光在房间里搜寻一圈,才发现沈逸还在外面。
他和于柏州都嫌吵,去清净的阳台醒酒,这会儿懒怠地躺在软椅上闲聊,只不过她去洗手间的功夫,没想到那个叫sia的台湾女生也过去了,这会儿盘腿坐在两人中间的对面,精致妆容下,笑起来眉眼如丝,像勾人的小狐狸。
她看了几眼,想起sia好像在被问真心话时,聊到喜欢沈逸这类型的男生。
可是她那会已经喝多了,实在记不清原话,只记得话一出,所有人的焦点都在他们身上,加上之前他替出头的事,当时起哄声接连不断。
贺弋大咧咧地坐在她旁边,悠然翘二郎腿,侧着头看她,“刚刚冒犯了,喝多上头了,抱歉哈。”
“哦。”
她不热情,不影响他继续说道:“你怎么在这儿?”
周京霓瞥他,“你管我在哪。”
“我哥们喜欢你,我自然关心。”贺弋理直气壮道。
“那我把刚刚的事告诉他?”周京霓揉着头,紧闭双眼,连敷衍都懒得多敷衍几句。
贺弋有些不乐意了,“都给你们道歉了好吧,我就是喝多了,再说,我就是纳闷你怎么来英国了,江樾不是说你在澳洲上学吗?”
话落,没等她说话,他想起来什么似的,手指了指空气,努力回想道:“你是不是和沈逸以前就认识来着?篮球赛那会儿你也在对吧。”
“干嘛?”
“你来英国是为了找沈逸?”他追问下去。
她闭嘴不吭声。
贺弋掏出手机,语调闲闲道:“那我可得告诉我好兄弟了。”
“随你便。”周京霓有点不耐烦了,不明白他来跟自己扯这些干嘛,揉着耳朵表示不想听下去。
贺弋啧了声,把手机收了,自言自语似的说道:“我当初就纳闷江樾喜欢你干嘛,还替你保留一辆帕加尼,我花高价钱买他都不卖,哎,对了,你知道之前芭提雅比赛他会输给沈逸,完全是意外吗?那会儿是他爹的仇家派人搞江,之后他在洛杉矶的gt大奖赛一战沈逸,这不,拿了第一,姓叶那个前十都没进。”
话里话外都是在向着江樾说话。
好似与沈逸关系并不好。
周京霓轻呵一声,低垂的眼睫下,分不清不耐又或者是讨厌,她侧头抬眸,出其不意地反问回去,“你这么看不惯沈逸还来这干嘛?”
“看不惯?那不见得。”贺弋无赖地笑,坦荡道:“我啊,就一根小草,吹呀吹呀吹,风往哪走,我往哪倒。”
墙头草?
周京霓翻了白眼,加上被他吵得头疼欲裂,实在没力气聊废话,侧了侧身子,扯起压在身下的毛毯盖到腿上,余光继续往阳台上扫。
她本打算上完厕所和沈逸说一声困了,想去屋里睡一会,但眼下他和别人聊得正火热,隔着厚重的落地玻璃,sia与他谈笑风生,隔一会碰一下杯,看得她心情愈加烦躁。
屋外寒冬,冷风浇灌。
屋内寂寂,消停下来的那帮人歪倒在地毯上昏睡过去,醒酒的耳鬓厮磨,要么躺在沙发上打起游戏,除了周京霓。
红酒装在威士忌杯里,头顶落地灯照射到手工雕刻的杯壁上,倒映出蓝雏菊在皮肤上,她时不时看阳台,一口接一口地喝红酒,光影不停在手臂上变化。
这个方向只能看到沈逸背影。
他不疾不徐地放下酒杯于桌上,接过sia递来的女士香烟,衔在嘴角,对方又擦燃火机,他微倾身子,惯性抬手挡风,烟被点燃,仰头吐烟雾。
风吹散烟,模糊了指尖那抹猩红。
不知道他们又聊到什么,他和于柏州相视而笑,那个sia笑得更娇媚,烟雾从红唇间缓缓溢出,连周京霓也忍不住注视。
她不敢多想,收回视线。
可一杯酒下肚,她还是忍不住去想去看,想起sia是牛津大学哲学系的学生,看她笑起来好甜美啊,是可以激发男生保护欲的乖嗲,是与他同校三年的朋友啊。
看样子一定很熟......
——他们附耳说话了。
——沈逸手臂搂着于柏州肩,sia在帮他们拍照,看照片时,他们额头挨着彼此笑起来。
——他在看着sia,在认真聆听她讲话。
看到这,周京霓控制不住地胡思乱想起来,回想刚刚沈逸朝贺弋发那通火......是因为Sia吗,因为自己的女孩被骚扰了,所以生这么大气?
所以上次她在公寓楼下看见那个不是,他喜欢的是这个女生吗?
是吗?
应该不是吧......
真的是吗......
他到底喜欢谁啊......
酒精放大情绪,周京霓越想越难受,每往那看一眼心脏就漏一拍,感觉心要碎掉了,视线一片湿润模糊,眼睛红着,死死咬着嘴唇才没掉下来眼泪,她屈膝抱着自己,头埋进去擦掉泪水,随手抓起来一瓶啤酒,仰头灌进嘴里,喝不进去也不停。
冰冷的酒液顺着下巴往锁骨流淌。
“喂!你没事吧。”贺弋拍她肩。
她眼神有些空洞,无声无息地嗯。
“我去,你喝多了吧?”贺弋倒吸一口气,胡乱抽了两张纸塞给她,“哎呦喂,我刚和Loren说看见你了呢,妈呀,他知道不得心疼死呢。”
周京霓本就处于崩溃边缘,那些话好像刺激到神经般,她抬头冲他吼,酒瓶往他身上扔,“你怎么话那么多!关你什么事!”
“......耍酒疯啊?!”
“我靠了!”
酒液溅到身上之前,贺弋及时弹射到一边去,白色短袖还是难免其灾,瞬间多了几个黄点,火大归火大,但还是忍下去到嘴的脏话。
红酒,威士忌,啤酒混在一起,周京霓感觉自己头要炸开,偏偏手机忽然在茶几上震动,爬起来去拿,没注意到脚下有个抱枕,踩起来软绵没着落点,晃了两秒就原地摔倒了。
咚!
后背不知道撞到什么,她好疼,骨头缝都在疼,疼得浑身麻痹了几秒,眼泪无知无觉掉下来,意识越来越沉,看沈逸的背影都模糊了。
手机上是江樾的电话。
她按掉,他就继续打,直到第三个,她坐在地上,望着阳台接起来。
“喂。”
她缄默着不说话,江樾便耐着性子喊她名字,说:“我知道你在英国,在他家。”
“对啊。”她笑吟吟起来,没头没尾地说:“我在英国哎,嗯......你怎么知道我在哪里,嗯,你呢,你在哪,你要找我玩吗。”
对面沉默了许久,过了半晌,他缓缓说:“你喝多了,我让贺弋照顾你,你住哪。”
“我没喝多。”周京霓靠着沙发屈膝坐,看见阳台那边的三人起身了。
江樾说:“什么时候回澳洲。”
“回哪?”
“回澳洲。”
“啊......”她歪着头,头沉的抬不起来,小臂搭在沙发上,手支撑着侧脸,但用不上劲,头还是一点一点的,“我回那儿干嘛,我要上哪呢,嗯......”
等她说完醉话,江樾自嘲地笑笑,说:“周京霓,你要因为一个男人就把自己搞成这样?你喜欢他有用吗?你到底能不能清醒点儿,我告诉你,沈逸不可能和你在一起的,你再喜欢也没用,追到英国也没用知道吗?他家里会同意吗,他父亲是谁你难道不清楚?周京霓,你就不能回头看看我吗......”
突然被提及的这些,好像一把刀,血淋淋地撕开伤痂,刨开内心,将周京霓最后一点希望浇灭,她僵在原地,视线还在晃,抬头看见好像有人推门进来了,张嘴想说话,却不知道说什么。
“江樾我讨厌你。”她声音发抖。
“对不起。”
她无助地快哭了,“我讨厌你!”
“对不起,我不该说这些,你有你的骄傲。”江樾声音越说越哑。
骄傲?
那点骄傲算得了什么,在爱里人人平等,爱钱的人精心算计一场空,不爱钱的人却被爱人双手奉上最珍贵的礼物,她不得不承认,爱一个人是无意识地放下所有骄傲,变成最蠢的追随者。
沈逸皱着眉看周杳杳,同时往那走,
周京霓看不清来人是谁,眼眶绯红,睫毛随着沉重的呼吸颤动着,低着头说:“我喜欢他是我的事,你别管我,我,我,你干嘛要喜欢我啊,你明知道我喜欢沈逸,我也不想啊,可是我好喜欢他,好喜欢啊......我知道我们应该没可能,可他一句话我就来了这,我......”
她哭得眼泪掉不停。
电话里江樾安静听着,而沈逸站在不远处,清楚听见了表白,隐约看到了湿透睫毛的眼泪,他感觉浑身血液倒流,攥烟盒的手在一寸寸收紧。
沈逸没法假装听不见。
那一遍又一遍我好喜欢他,不停地环绕在耳边,他站在原地看着她,感觉心疼得好像被反复揪起又松开,眼睛红得收不住情绪了。
可不知道是谁突然喊了一声“Shen”。
周京霓心猛地一跳,手忽然松了,手机闷声砸到地上,她抬头看他,眼睛里全是泪,是密布的红血丝。
......
所有人被沈逸遣散了,客厅里只剩他们。
最亮的灯被关掉,阳台的落地窗被推开,风吹进来,掀动窗帘,一片昏暗中,沈逸手揣在兜里,站在风口抽烟,明明灭灭间,陷入阴影那半脸藏着看不出的情绪,他揉了揉眼,大概是风沙迷了眼,眼睛疼到视线模糊。
酒劲全部上来,周京霓头疼的要裂开,记忆开始混乱,完全不记得自己刚刚还打了通电话,在沙发上睡睡醒醒。
“沈逸你在哪。”她嗓子干得嘶哑。
沈逸转过头,“我在。”
“渴。”
他灭掉烟,去拿了水,扶她坐起来,喂到嘴边。
周京霓靠在他怀里,笑眯眯地仰头看着他,一边喝水,喝饱了挪开脸,伸手去摸这张好看的脸,不自觉地说:“你还挺像沈逸,好喜欢......”
“嗯。”
“那你有喜欢的人吗,嗯......”她太阳穴突突跳,抬手用力揉,结果按得更天旋地转了,“哦对,那个sia吗还是......完了,我记不住了,哎不对,你不是沈逸,问错了。”
他握着水杯,眼里悬而未决,只说:“不是她们。”
“啊?”
“嗯?”
“那你喜欢我吗?”
“......”
他没回答,她也醉得思绪一塌糊涂,忽然脸贴近他,双手捧着他脸颊恬恬一笑,想也不想就亲下去,用力吻在了他嘴角上,接近十几秒,两人彼此交换呼吸,她睫毛簌簌颤动,鼻尖萦绕着股清爽凛冽的柠檬香,和缠绕其中淡不可闻的烟酒气。
沈逸没动,几乎是任由她亲下去。
闻到熟悉的味道,周京霓缓缓松开了手,笑着的眼角带泪,“你是沈逸啊,是吗,你可以也喜欢我吗,一点就行,要不......一点点也行。”
接着,她用两根手指比了个米粒大点的缝隙。
沈逸手僵住,没吱声,避开视线,想起身却被周杳杳紧紧抱住腰,她埋进自己胸口,不停地念叨“喜欢沈逸”。
“周杳杳。”他看她。
她斜着下巴仰起头,安恬的闭上眼,头发掉落进他毛衣领口,大概是难受,她皱着眉嘤声,手从他的腰到脖子,之后松松地搂住,像小猫似的蹭了蹭他。
沈逸替她扫开落在睫毛上的头发,侧眸看窗外。
“周京霓,我——”
我也好喜欢你。
“我希望你能开心一辈子,在我身边,你不会快乐,我愿意给你我所有的东西,可这些东西捆绑了太多我摆脱不掉的东西。”他几不可闻的深吸了一口气,重演无数次擦泪的动作,轻轻抱住了她,呼吸凌乱又温柔,带着难过的声音很低。
“对不起。”
“对不起。”
大概是真的是醉了,周京霓感觉隐约听到了一句“对不起”,像是沈逸的声音,眼泪开始不受控制地往外涌。
......
那一夜,周京霓睡的极难受,连续做噩梦,去了几次厕所,不记得床前的沙发上坐了个人,彻夜看护着她。
早上醒来,她头依旧疼。
“你在做饭?”她趴在走廊墙旁边,探头往厨房看,小声喃喃自语,“头好痛。”
沈逸没回头,把煎鸡蛋盛到吐司上,关了火,转身把洗好的圣女果和牛油果铺进去,看了她一眼,碟子推上前,迟迟说:“你掺了好几种酒,又喝的太多,还疼的话一会去给你买药。”
“怪不得。”周京霓挑了颗圣女果咬一口,嚼了几下,把剩下的塞进嘴里,“药就不用了,我只是完全不记得昨天喝了多少,跟断片了一样,刚刚看手机发现我居然还和江樾打了通电话。”
沈逸无声一笑,没说话,抿了口牛奶,摘下围裙挂到冰箱上,端起两个盘子往餐桌走。
“来吃饭。”他拉开两把椅子,返身去拿两副刀叉。
周京霓乖乖坐下,吃完了煎蛋和水果,喝牛奶时悄悄抬眼瞧沈逸,总觉得他今天格外安静,又说不出奇怪在哪。
沈逸做了两杯冰美式,一人一杯,端在阳台喝。
“着急回澳洲吗?”他拿了个毛毯递给她,自己坐到软椅上,阳光下星眸润光,风肆意吹散黑发,露出洁白的额头,他笑得很浅,“带你去冰岛,现在是看极光的最好月份。”
周京霓捧着咖啡杯看他,“真的吗?”
“还能有假吗,答应你了的。”沈逸弯起眼睛,勾了下唇角语焉不详道:“不过这要看你能不能去了。”
“什么意思。”
“你有申根签吗?”他问。
周京霓笑出声,咽掉咖啡,郑重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