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年初四,程澈再次去医院探望。
还没进门,就听到了那一家三口的议论声。
程母的声音中饱含着毫不掩饰的喜色:“这就是报应啊,报应来了。”
“你胡说什么!小声点!”程父责备。
“我难道说错了什么吗?”程母不服气,但是声音到底小了些,“女儿,你听我说,从现在开始,你的好日子来了,以前就是你那个婆婆一直压着你,害你嫁进去之后,一天好日子都没有过过,现在好了,再也不用见到那个恶毒的女人了,以后你就是霍家真正的女主人了,这么大一家,全部由你当家做主。”
“妈。”程凝早已经被吓破了胆,“你小声点,他们的病房就在不远处,万一成哥过来听到怎么办,再说,我公公还在,哪里轮得到我做主。”
“他不是病了吗?”程母的脸上满是快意,“最好就这么一病不起,到时候整个霍家都是你们的。”
“你别说了。”程凝着急的拦着。
“是啊,你再这样胡说八道,会害了女儿。”程父也急了,“早知道就不让你出来的!”
又是一阵好说歹说,才压制住了小人得志的程母。
程澈推门进了病房,叫了一声:“爸。”
程父顿时有些心虚:“小澈。”
反正已经撕破了脸,程母白眼都翻到天上去了,但是没有作声。
“爸,你看起来气色不错。”程澈不想跟那两母女呆在一间房里,道,“”如果你身体没问题的话,咱们出去走走吧!”
“好好好。”程父连忙答应了。
两父女一起往外走去,出了医院,冬天的北风冷飕飕的,刮的人遍体生寒,程澈站住脚步:“咱们就在这里说吧。”
程父转过身,看着自己的女儿,眼睛湿润了:“小澈,这阵子你过得好吗?”
“爸,我过得很好。”程澈实话实说。
“那就好。”
程澈抬头看过去,突然发现眼前人头发都白了,突然很心疼:“爸,你怎么老了那么多。”
程父笑了一下,笑容里却满是苦涩:“你知道的,除了你,全家没有一个让人省心的,你妈不让人省心,你妹这边也不让人省心,所以我难免多操心了些,不过没事,爸爸扛得住,不用担心爸爸,你只要把你的日子过好了,我就开心了。”
程澈不知道该说什么。
这一会儿,程父已经开始咳嗽起来了。
“外面冷,您身体刚刚恢复,早点回病房吧,我也要回去了。”
“好。”程父点点头,转身往医院里面走去,还不到六十,身形已经开始佝偻了。
程澈看着,只觉得心疼,却又无可奈何。
还真是嫁错毁一生,娶错毁三代,自己的爸爸就是真实的例子。
一个再温和不过的老好人,娶了一个不讲道理的泼妇,多年来,一直被踩在脚底下过活,逆来顺受都已经成了习惯。
假日的时光总是过得飞快。
大年初五,终于放晴了,日头暖融融的,照耀在人身上格外的舒服。
程澈带着熬好的鸡汤,再次坐车前往医院探望。
或许是难得放晴,今天出门的人格外多,斑马线上行人如织,络绎不绝,后来的车长长的堵了一大串。
好不容易可以通行,忽然又有一个孩子窜了出来,急急地冲过斑马线,程澈只得猛地一脚刹车,同时感受车后传来一股巨大的撞击力。
这是…被追尾了?
程澈打上双闪,下车查看情况。
没想到后车下来的,竟然是个看起来十几岁的小孩,瘦瘦高高白白的,标准的小帅哥。
“姐姐,对不起。”小帅哥像是吓坏了,忙道歉,“我不是故意的,我一定赔。”
还挺乖,程澈也就不打算计较了,大方的说:“算了,不过是掉漆,去补一下就行了,你下次小心点,别再撞着人了。”说完,就转身准备回车上。
谁知道小帅哥却是一把拉住了:“姐姐,不行,我既然撞坏了你的车,就一定要赔,你跟我说多少,我一定会负责的。”
路上的车本来就多,耽误了这么一会儿了,后来的司机喇叭按得震天响,拼命的催促着,已经有司机伸出脖子来喊了。
“不用了,不用了。”程澈挥手,“车有保险的,不用自己出钱,再说后面的车都急着走呢,咱们不能再等着了,不然会造成大堵车的。”
“那你告诉我你的电话号码,到时候我转账给你。”小帅哥很执着。
程澈拗不过,报出了一串号码,也不管对方有没有记住,直接回到了车里。
驶离了斑马线,接下来的路倒是挺通畅,不一会儿就到了。
程澈透过病房门上的玻璃窗口,就看到那对母女坐在一起嘀嘀咕咕。
程凝虽然在听着,但是一脸不情愿。
门没有关紧,程澈隐约听到了:
“女儿,你不要犯傻,受了那么多欺负,难道还不够吗?有些东西只有掌握到自己手里,才是最可靠的,你婆婆被赶出去了,公公卧病在床,不趁现在去把公司夺过来,还准备等到什么时候啊,再说啦,子承父业这本来就是天经地义的啊!”
“妈,你别说了。”程凝显然一点都不想听。
但是这完全阻止不了程母的喋喋不休:“逐风传媒那是什么样的企业啊,那就是取之不尽用之不竭的金山银山,你要是当上了董事长夫人,就再也不用看别人的脸色过日子了,只有别人看你脸色的份,诶,不是一直说成怀对你好,什么都听你的吗?还不快赶快吹吹枕边风。”
“妈。”程澈还是不太耐烦,但是似乎有一些动摇了。
程澈就这么光明正大的站在门口听着,那两母女太投入了,竟然丝毫没发现。
“你可别忘了,成怀可不是霍家唯一的儿子,还有一个霍言怀。”程母说的咬牙切齿,“那可不是一个省油的灯,双腿残废了十年,怎么会一下子就好了呢,那都是装的,目的就是为了夺走厉风,不是成功了吗?诶,真的不能再多说了,女儿,这件事必须得抓紧,要是等霍言怀反应过来,你们可就什么都捞不着了。”
程凝顿时眉头拧了起来。
程母自己说着都急了:“女儿,你可不要忘了那个贱人,这公司要是被霍言怀夺走了,你就被踩在脚底下一辈子。”
程凝明显动摇了。
听得差不多了,程澈都觉得好笑,清了清嗓子,重重的咳了咳。
正说得不亦乐乎的母女吓了一跳,回头看过来,脸色一个比一个精彩。
程澈嘲讽:“你们还真是一点都不背着人啊。”
程母先回过神来,态度一贯的蛮横,还带着点得意:“你听到了又怎么样?难不成你还想去告状不成,你也不想想霍绍林是被谁气到医院来的。”
“你们两还值得我去告状?”
程母顿时气坏了:“你个.......”
程澈只是冷冷一笑:“我怎么把你弄出来的,也可以怎么把你送进去。”
程母立即就乖乖的闭了嘴。
这会儿,程父从洗手间走了出来:“小澈,你来了。”
程澈并没有多待,放下鸡汤就离开了。
又一次路过霍绍林的病房时,程澈想了想,还是进去了,躺在病床上的人仍然是一动不动,但是已经睁开了眼,不过表情怪异,嘴角歪斜,显然说不了话。
霍成怀跟上一次一样,安安静静地守在病床边,没有表现出敌意,也没有表现出欢迎。
程澈倒是真的要刮目相看了,看来这去牢里关几个月是有好处的,感觉成熟了不少啊,再也不像以前一样咋咋呼呼了。
不知道是不是看到了来人,躺在病床上的霍绍林突然激动起来。
“爸,你现在还不能乱动。”霍成怀忙起身安抚。
霍绍林像是没有听到,由于无法自如的控制面部表情,眼睛瞪得很大,定定的看着程澈。
程澈很是意外:“您是有什么事要对我说吗?”
霍绍林的喉咙里发出含糊不清的咕噜声,完全听不懂再说什么。
程澈有心想要说几句,又不知道从何开口,犹豫半晌,只好道:“您就好好休养身体吧,有空我会来看你的。”
不知道有没有听懂,霍绍林瞪得如同铜铃一样的眼睛忽然眨了一下,然后再次艰难的转回了头,像是累了,要休息了,缓缓地闭上了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