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首四分多钟,不到五分钟的歌很快唱完,吴歧在众人依依不舍的目光中下台。
他走向角落隐蔽性极好的卡座,往沙发上一靠,掏出手机拨了个号。
同样的振铃时长,他连拨三次,却都不等对面接通,就挂了。
两三分钟后,一个男人坐到他对面。
“小歧,找我什么事儿?”来人正是解连环。
吴歧给叔叔斟了杯茶,面无表情瞥了眼叔叔:“你觉得呢?某些人是不是还有什么承诺没和我兑现?”
解连环一愣,旋即想到上次在祭祀墓,他信誓旦旦和孩子说,他要有什么事瞒着吴歧,骗吴歧,他就把吴二白脱了裤子打一顿。
三爷顿时面露尴尬:“那什么,小歧啊……你看咱们能不能再商量商量?”
“我虽然还没把你二叔……咳咳。但我上回在墓里,可是切切实实挨了你二叔一顿踹,你看能不能两相抵消啊?”
吴歧不为所动,“叔这话真有意思,姓吴的王八蛋踹你,和我姓谢的有什么关系?又不是我让他踹你的。”
冤有头,债有主。谁踹你,你找谁去。可不兴“连坐”“叔债侄偿”“等价交换”这一套。
解连环:“……”完了,侄子气狠了,连自己姓“谢”这种话都说出来了。虽然法理上确实没问题。
而且“谢”音同“解”,听上去就像侄子,和他解连环才是一家人,想想又有点儿高兴。
但他很快不高兴了,因为三爷又听对面漂漂亮亮的侄子说:“你要是觉得这两件事能抵消,那我倒想问问你,你今天吃的饭,和明天吃的饭能抵消吗?你要是觉得能,那你明天别吃饭了。”
三爷一噎:“……”好有道理,他竟无法反驳。
三爷被侄子堵得没话说,只好和侄子签订索赔合同:“行行行,那你说,你想怎么样?”
只要侄子能把这事儿翻过去,他出点儿血,就出点儿血吧。不然侄子总揪这事儿不放,搞不好他会变成下一个吴二白。
想想都可怕。
吴歧这才哼了哼,若有若无勾了勾嘴角。他也不藏着掖着,直接说:“帮我搬家。”
解连环满头问号:“不是,乖乖,你怎么突然想搬家了?你要搬哪儿去?”
难道是侄子高升,以后都不在余杭市工作了?
吴歧狐疑地看着叔叔,不知道叔叔是真不知道,还是装的,但他看解连环的表情也不像作伪,便道:“嗯?“哥哥”没跟你或那个王八蛋说吗?我要搬“树”啊?”
解连环这才反应过来,侄子说的是给秦岭那棵青铜树搬家。
“说是说了,可是……你要把它搬到哪儿去?”
解连环非常谨慎地打量一下四周,见无人关注他们这个角落,才往前倾了倾身子,满脸正色对侄子说:“小歧,你认真的?这“树”可不比九头蛇柏,它什么效果,你心里多少明白点儿吧?”
“明白是怎样?不明白是怎样?”吴歧淡淡扫着叔叔,“你要是担心这个,当初又为什么,和二叔沆瀣一气,把我骗过去?”
又来了,又来了。他就知道,今天这事儿是绕不过去了。
三爷搓着脸,已然戴上痛苦面具。
“乖乖,求你了。这事儿是有我的不对。可你也得体谅体谅我,我一个姓解的,对两个姓吴的,实在胳膊拧不过大腿啊。”
“正因如此,你现在才能坐这儿跟我说话,而不是那两个姓吴的。”吴歧说。
解连环:“……”原来是这样吗?想想还有点儿受宠若惊。
其实吴歧也有自己的心思:解连环说的这些,他都通过青铜树的力量看到了。
吴歧知道,真正容不下“哥哥”的是两个亲叔。他们和“哥哥”没有任何交情,又忌惮“哥哥”的才智和本事——这是他的“主要矛盾”;
而表叔虽对“哥哥”有些疑虑,不能说完全信任,但因为解九爷爷的关系,表叔面上和“哥哥”关系尚可——这是他的“次要矛盾”。
既然决定要给吴二白教训,解决“主要矛盾”(吴三省找不到人,提前跑路了),那解连环这个“次要矛盾”就可以先放一放。必要时,甚至可以团结“次要矛盾”,让“次要矛盾”成为队友或助力。
最次也不能把“次要矛盾”往”主要矛盾”那边推,让“次要矛盾”和“主要矛盾”彻底拧成一股绳——这是非常愚蠢的行为,只会让自己的人生,愈发受三个叔叔掣肘,对自己不利。
所以纵然对解连环也有气,也要先放一放,甚至还要有意无意,“软化”自己对解连环的态度,把解连环笼络到自己这里。
家人们,谁懂啊?对自己叔叔也要一拉一踩,搞平衡,真是人生处处是博弈。
难道他看上去,那么像横切的莲藕,天生玩心眼儿的货?
可想起自家蠢哥吴斜,被两个三叔骗得团团转的样子,吴歧在心里打了个突:嗯,当莲藕也挺好。
二叔就很爱吃莲藕。他一定是莲藕吃多了,被藕丝裹住小脑,二次发育了,才会变成现在这副,公狐狸成精,老谋深算的样子。
自己以后,再也不说莲藕难吃了!(虽然它确实很难吃……)
这么一想,制定“拉踩”策略的少爷,对叔叔抬着下巴哼了哼,居高临下看着叔叔,一副傲娇模样:
【老登,别不识抬举~~】
听到吴歧心声的解连环,脸皮一抽:“……”就说能听到侄子心声不是什么好事,嘴上刚堵得你没话说,心里还要接着骂你。
这也算另类的“言行一致”了。
可到底是哪个王八犊子,教坏我侄子?这么文雅的孩子,都会在心里喊他“老登”了?
这这……这简直不像话!
但现在也不是计较这些的时候,因为三爷又听侄子说:“行了,别废话!你就说你帮不帮吧?你要不帮,我找别人了。”
“哎哎,侄子!”解连环忙制止吴歧:“我也没说不帮啊。再说,你不找我,你就得找另外两个叔。除此之外,你还能找谁?这事儿可不能让外人掺和啊~~”
吴歧不置可否,“那可不好说。”
“你这孩子!”解连环嗔怪地瞪了年轻人一眼,语重心长道:“我没跟你开玩笑,侄子。”
“你让我给你准备地方,可以;准备帮手,也可以。但那棵“树”的作用,你要怎么抵消?”
“虽然个把伙计,咱们也不是损失不起。可人一多,难免有泄露消息的风险,这是最要紧的。”
“所以我不需要你帮我准备人,叔。你只需要给我找个够大够安静,周围没有人的地方就可以了。”吴歧说。
“其实我一开始有考虑过,爷爷给你和三叔准备的那片鬼蜮,但我又怕把你和三叔搞成傻子——你和他现在这样,已经够气人了。变成傻子,还不定怎么气我!”
【想想就来气!】
解连环都绝望了:气头上的侄子果然不好惹。瞧瞧,这孩子三句话就要“刺”他一下,他的心都快被侄子扎成“刺猬”了。
侄子,求放过~~
他幽怨地看向吴歧:“行,我知道了。但是小歧,你下次只骂吴三省就可以了,不用带上我。”
吴歧对连环叔微微一笑,说出的话,却如同万箭穿心:“你不就是“吴三省”吗?”
【想跑,没门儿!】
解连环生命值瞬间“清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