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话一出,解语花就哑火了。
其实他不是不明白,吴歧说的这个理儿。只是感情上总有些自欺欺人地认为,只要把该给盛图南的“礼数”给到,甚至多给一点,吴歧和盛图南之间就互不相欠。届时自己再劝劝吴歧,吴歧就能从对他“心怀不轨”的人身边离开。
但他忽略了,对有些人来说,面子比钱重要。
钱,只能作为在别人那儿,让自己有面子的“敲门砖”而已,并不一定对所有人有用。
今天的事儿就是个实证。
吴歧一句话,就让他即将面临巨额损失的项目“起死回生”。不,应该说,吴歧都还没说话,王振坤就自己主动改变了对他的态度。
这是面子,吴歧在王振坤这儿的面子;而这面子取决于,盛图南对吴歧的态度——这不是能用钱买到的东西。
“好,抛开这件事不提。小歧,我们从小就认识,我自问比任何人都了解你;我知道什么样的人,更适合在你身边。但不论如何,都不应该是他们那样的人。”解语花说。
“不是他们那样的人?那是怎样的人?”吴歧玩味一笑,似是看出解语花的小伎俩,亦或者,他感觉解语花有某种,不能明说的……私心?
“花哥有什么符合你条件,认为我应该交往的朋友,不如给我介绍介绍?”吴歧说。
解语花一噎,他从没想过,在他看来乖乖甜甜爱撒娇的弟弟,有这么难缠的一面。
他的确有私心,而且是很大的私心,但这能和弟弟说吗?
难道要和吴歧表明,他说的那个“知根知底、志趣相投,能照顾他、保护他”的朋友,其实是他自己?
他对吴歧,一直是种“温水煮青蛙”的策略。因为他不确定吴歧喜不喜欢男人,更不确定他能不能接受男人,所以想徐徐图之,让吴歧慢慢接受自己。
他总觉得,自己从很小的时候就认识吴歧,虽然平时见面不多,可时有短信电话往来,自己和吴歧一直处得很好,吴歧看上去很喜欢他。等再过两年,找个合适机会,探探吴歧心意,自己未必不能如愿。
可时至今日,他才明白,他的方法或许不那么合适。因为计划赶不上变化,如果不是今天偶然遇见,他竟不知弟弟身边,已经有了很多他不认识的朋友,其中不乏和他抱着相同心思的人。
而且,看吴歧的样子,他和那个南少,和另一个吴歧没有给他介绍名字的人,相处极好。
那种隐匿于细节之处的亲密,甚至是吴歧从未对他展露过的。
他开始不确定,吴歧是否已经窥探到他的心意,只是对他没那方面意思,所以才一直装作什么都不知道;还是吴歧的心思,压根儿不在他身上,所以才没发现,他对他的好,其实不只是拿他当弟弟?
见解语花说不出话,吴歧也不难为他,主动打了圆场:“好了好了,我知道花哥关心我,爱护我。你说的话我会考虑,你对我好,我都记着呢。没什么事儿,花哥就赶紧回自己席面儿上去吧,我也回去了。”
似是感觉到吴歧的话只是客气,其实没怎么走心,解语花也不知道自己怎么想的,或许什么都没想,只是凭借一种执拗,一种“意识”,想要和吴歧问个明白。
“既然你知道我是为你好,如果……我是说如果,如果我不喜欢你和他们在一起,你会考虑减少,或者不再和他们来往吗?小歧?”
吴歧微微敛额,他感觉这会儿的花哥格外……咄咄逼人?
他觉得解语花已经触及他的“边界”,让他很不舒服。如果他们是在玩儿什么攻略游戏,他甚至想给花哥降“好感度”。
“哥,我不明白你这是怎么了。难道是刚才在饭桌上喝多了,脑子糊涂了吗?”吴歧说,“不管我和谁来往,只要不影响你是我哥,不就够了?”
“再说,朋友和鞋差不多。鞋子合不合适,只有脚知道。纵然花哥再了解我,可你又没和我的朋友相处过,怎么知道我们不合适?“鞋子”穿在我脚上,难道我自己没有发言权吗?”
解语花动了动嘴,似是想说什么,但话到嘴边又顿住。
“小歧,我只是怕你被人骗。”最终,他也只能说出这样一句话。
“我知道。”吴歧说。“可是哥,你是不是忘了,尽管我比你小,是你弟弟,但我满打满算,也只和你差两岁而已。”
“你是解当家,有见识、有手腕不假。可有没有一种可能,如果我真像你想的那么少不更事,连最基本的识人能力都没有,我在我现在的圈儿里,也走不到如今这个位置,你觉得呢?”
“何况,这世上本就人无完人,哪有什么绝对完美的“好人”,值得我交往?无非是求同存异、相互退让,甚至各取所需罢了。”
“当然,之于刚才那两个人,你也可以理解成,我们本来就是“同类”。他们什么样儿,我很清楚;我什么样儿,他们也都知道。”
说到这,吴歧忽然笑了一下。那笑容清浅甜蜜,是解语花从没见过的样子。
“这世上,总有些人,不敢相负,不是吗?”吴歧说。
“所以,你和那个人,刚才在卫生间……?你是自愿的,是吗?”解语花问。这个问题,似乎用尽了他全身所有力气。
“嗯?”吴歧歪歪头,似是有些疑惑,但他还是答道:“当然,不然他也不敢碰我。而且这种事,我自己一个人也没办法啊?”
一听这话,解语花顿时脸色变得煞白,整个人显得非常虚弱,好像都快昏过去了。
吴歧吓了一跳,想来扶解语花,却被解语花强撑着制止。
“小歧,听哥一句劝,不管你……你再怎么喜欢那个人,有些事,还是别在外面……让人撞见,对你不好。”
纵然一颗心已经四分五裂,但解语花说这话时,还是给了吴歧一个笑。
这话让忧心花哥的少爷更摸不着头脑了,“可是哥,我不在外面,要在哪儿?赶回家太耽误时间了吧?万一更严重了怎么办?”
已经在听自己心碎声音的解语花:“……???”不是,你等会儿?
“小歧,你说什么?……什么更严重了?”解语花努力让自己冷静下来,让被悲伤填满的脑袋,重新运作,“你怎么了?”
不止一次感觉,此时的花哥莫名其妙的少爷,摸摸后脑勺,“我过敏了,哥。刚才我们在上药,你要是不让我在这上,我就只能去医院了。”
解语花的脸,有一瞬间扭曲:“……你过敏了,在上药?”
“是啊,哥。今天不知道怎么回事。”吴歧说,“吃着吃着饭,就过敏了。”
解语花:“……”我真蠢,真的。
发现自己闹了个大乌龙的解当家,脸色一阵儿红一阵儿白,简直无法用语言来描述,自己此时的心情。
但无论何种心情,解当家都觉得,如果要被眼前的弟弟,知道他把他刚才在卫生间上药的事,想象成某种十八禁故事,一定会被小混蛋笑死。
所以千万千万,打死都不能让弟弟知道。
他解当家说的!
但听吴歧说他过敏,解语花又不可抑制担忧起弟弟身体,“小歧,之前也没见你对什么东西过敏,这次怎么突然就……?你哪里不舒服?让我看看?”
吴歧哪儿肯让他看?这可是在厕所外面,没遮没挡的。
他忙捂紧自己衣领,一脸大写的拒绝:“不!”
“有些事,还是别在外面。让人撞见,对我不好。”少爷一脸“我与花哥授受不亲”,把当家人还热乎的话,还给当家人。
解语花:“……”打脸来得猝不及防,我竟没有准备。
眼见花哥又要上演“花式”变脸,吴歧趋利避害的本能,让他不禁先后退两步,才说出如下关心的话:
“哥,你今天到底怎么了?”
吴歧小心翼翼,打量解语花姣好的面容,实在不明白他哥,今天情绪起伏怎么和坐过山车似的,一会儿上一会儿下,没个章法。
难道是他哥,身体不舒服?
少爷眼睛睁得溜圆,表情显得有点儿惊讶:“哥,你来大姨妈了?”
解语花:“……”
他怎么就看上这么个小混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