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有人同时抬头朝上看。
屋顶上站着个年轻男子。相貌倒是英俊,只不过衣着略显花哨,眉梢眼角也满是轻佻,瞧着就不像个稳当人。
余小五小声问方循礼:“这谁啊?”
方循礼摇头。
院中的人都有些茫然,只有连顾认识他。
还能是谁?那个阴魂不散的狗皮膏药:柳既安。
连顾原本只是觉得柳既安整天闲的难受,所以有些闹腾,但眼下,他是真觉得这人有点烦了。
柳既安倒不觉得自己烦,抱着手臂低头看连顾,“连顾,看来你在凡间这些天,交了不少朋友啊。”
此言一出,余小五和方循礼飞快的对视了一眼。
左培风诧异的看向连顾,“连顾?你不是顾十九吗?”
柳既安哈哈大笑,“顾十九?小孩,你眼前这位可是隐雪崖大师兄连顾,你们都不认识他吗?”
余小五露出来的半张脸默默往下耷拉,心说:完蛋,原本马上就要走了,偏偏最后这几天没瞒住。
方循礼的神色也不太好看,左如今被困在宫里,连顾又被人戳穿了,这一大清早就如此热闹,还真是祸不单行。
方知义倒是依旧平静,只是眉头微微皱了一下,也看不出她是真的淡定,还是早就对连顾的身份有所猜测。
只有左培风的眼睛瞪圆了,“隐雪崖大师兄?你是隐雪崖大师兄?”
到这个时候,否认显然没什么意义了,连顾朝左培风微微一颔首,“在下隐雪崖连顾,隐瞒身份只是为了安心养伤,并无恶意。”
“你……”
左培风“你”了半天,竟也“你”不出别的什么话来。
柳既安还站在屋顶上,一脸嘚瑟。
连顾实在看着他烦,暗中一捻指尖,柳既安便觉脚下一滑,从屋顶掉到了院子里。
他身法还算灵敏,虽然掉下来得有些猝不及防,但还是勉强站住了,抖抖袖子,两步走到连顾面前。
连顾一脸平静的看着他。
柳既安朝连顾扬了扬脖子,故作神秘的凑近连顾耳边,其实声音并不小,所有人都能听得到,“连顾,我都已经知道了,你灵气离体多日,现在就是个凡人……”
连顾这才明白过来,哦,怪不得他突然冒出来,敢情是冲着这个来的。
不过,好像来晚了一步……
连顾一时不知道自己该用什么表情面对这位倒霉催的少君,想来想去,还是选择了平静,轻声回道:“你欺负一个凡人,也不怎么光彩吧?”
“说实话,我也不想欺负你,可是你自己没有灵气了,这能怨我吗?”
连顾叹了口气,“你也看到了,眼下司使家中有麻烦,你又何必非要在这个时候为难我呢?”
柳既安笑得更开心了,“怎么?那个母老虎被困在宫里,这会儿没人护着你了,害怕了?”
余小五立刻抽刀上前,“你究竟是何人,敢说我姐姐!”
柳既安歪头看了看这半边面具的少年,并没有回答他的问题,而是又转向连顾,“怎么?你又要拎出个小孩来替你打架?不过这孩子应该没有修为吧?你不怕我把他打坏了?”
他不提,连顾倒还忘了,“上次你说要送灵草给我的师弟们赔罪,可曾去过了?”
柳既安眨眨眼,显然也忘了。
不过他很快又扬了扬脖子,“连顾,你今天要是能打赢我,我明天就带着双份儿的灵草去给他们赔罪,你要是打不赢,那可就……”
他话没说完,连顾直接抬手翻掌。
大师兄那憋闷了许久的灵气可算得了机会,“呼啦”一下聚拢到他掌心,随着他轻轻抬手一推,一股劲风夹着清光如排山倒海般朝柳既安袭去。
柳既安还没反应过来,人已经飞出去了几丈远——左如今的后院就只有几丈宽。
柳少君的后背被院墙挡住,“砰”的一声砸到地上,整个人趴在那儿不动了。
余小五凑过去,小心的扒拉他一下,柳既安猛一抬头,把小五吓一跳。
柳既安直瞪瞪看着连顾,“连顾,你不是没灵气了吗?你又耍我?”
连顾懒得回答他,“去赔罪吧。”
柳既安爬起来拍拍身上的灰,“你刚才是打了我一个措手不及,你胜之不武!”
余小五在旁边听不下去了,“你刚才还想在仙长没灵气的时候趁人之危呢!”
柳既安瞪他,“哪儿就轮到你个小屁孩说话了?你知道我是谁吗?”
“我管你是谁?”
“我是披花谷少君柳既安!”
这话一说完,吵吵闹闹的院子突然安静了。
柳既安莫名觉得周围比方才冷了几分。
左培风的面色已经变了,“柳既安,原来就是你害我姐姐不得不逃婚的?”
余小五:“你还害我姐姐关了雀格!”
包括后面的方循礼和方执义,也都冷冷的看着柳既安,并默默伸手去摸腰间的佩刀。
柳既安察觉不妙,下意识往后退了两步,“本少君今天还有事,不跟你们一般见识!”
他说完,一阵疾风蹿过墙头跑了。
连顾并没有阻拦。柳既安毕竟是披花谷谷主的弟弟,若真在左如今的家里把他打坏了,免不了又要给她找麻烦。披花谷惹不起隐雪崖,还惹不起似风城吗?
余小五跑过来上下打量连顾,“顾先生……仙长,你什么时候恢复灵力的?怎么没告诉我们?”
左培风在旁边,面色已经绷紧了,“余小五,连你也知道顾先生的真实身份?”
“啊……”
左培风的目光扫过院中的几个人,“就只有我一个人不知道是吗?你们还有多少事瞒着我?都一并说了吧!”
方循礼上前一步,“既然小少主要问,属下的确还有一件很重要的事。事关小少主您,也事关司使大人眼下的境况。”
他一脸严肃,语气也十分郑重,倒是让左培风的怒气有所消减,“何事?”
“外面说不方便。”方循礼往房门的方向做了个“请”的手势。
几人都没有迟疑,立刻进了屋,唯独方知义没动,一脸事不关己的继续留在院子里,方循礼和她对视一眼,谁都没说话,进屋,关门。
秋日的天气已经开始发凉了,太阳比夏日里小些,仿佛被天空紧紧压着,敌不过即将到来的寒意。尽管如此,它仍旧穿破了那么高的天,执着的散下一点光来,像是在努力挽回自己炙热的尊严。
方知义就站在这个小破太阳下面,和她平日里做护卫时一样,沉默,冷静,像个看客一样置身事外。
她听到屋中的左培风似乎惊叫了一声,又过了一会儿,还有茶杯翻倒的声音。
不到一刻钟后,房门打开,左培风沉着面色大步流星的走出来,“方护卫,我要回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