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煞宗修士面面相觑,刀尖垂下的寒芒映出满地晶莹盐粒。
他们怎么也没想到,原本费尽心思都抓不到的妖族细作,竟然会以这种方式,自己跑出来,还变成了这副惨不忍睹的模样。
“小娘子可知这盐蚀妖邪的厉害?”年长修士突然冷笑,刀柄雕着的赤蟒暗纹泛起幽光,“待这鲛奴现了原形……”妖力释放出来,化为本体,怕不是这一街的人都得遭殃。
话音戛然而止。
蜷在盐堆里的瘸子猛然抽搐,耳后青鳞片片剥落。
白烟自他肋下鳃膜腾起时,整条街市都飘起烤鱼焦香。
洛采采掂起裙角,踩在地上的盐粒,沙沙作响,她抿唇轻笑:“我这后院的赤阳阵原是晒盐用的,偏生有人当澡堂子闯。”
年轻修士喉头滚动,盯着满地莹白如雪的细盐——这品相怕是贡到御膳房都使得。
他们血煞宗人行走在外,闯个掀摊乃是常事,这还是第一次遭遇店主索赔,顿时被洛采采的话镇住了。
锁魂链坠地的脆响惊醒了他们,两人对视一眼,年长修士突然暴喝:“妖女!你与这水族……”
“嘘——”洛采采葱指抵唇,红色花蕊在她发间折射出暮色光晕,“本店这三十石盐遭了腌臜,仙长们是现银赔付,还是赊账?”
她袖中滑出算盘,檀木珠子噼啪作响,“抹去零头,整好三百两雪花银。”
街角忽传来孩童破涕的笑:“娘亲快看,咸鱼成精啦!”
众人循声望去,那鲛人正褪去人皮,青黑鱼尾拍得满地盐粒飞溅。
血煞宗修士佩刀嗡鸣,却见水汽中显现千百条透明丝线,生生将妖气镇在方寸之地。
就在这时,蹄铁叩击青石板的脆响自长街尽头炸开,黑鬃妖马扬起的铁蹄裹着血雾。
马背上坐着一个身穿玄甲,英姿飒爽的女子,玄甲下猩红披风猎猎翻卷。
她垂眸睨着满地狼藉,瞳映出盐粒折射的碎芒,九枚骷首腰坠随坐骑起伏叮当作响。
女子赤发如火,眉心一道血色咒印妖冶醒目,腰间悬挂着九颗小巧的骷髅头玉坠,更添几分煞气。
右脸上,一道刀疤狰狞可怖,却丝毫没有破坏她的美感,反而让她整个人,更显的桀骜不驯,充满野性。
正是血煞宗少宗主,慕天凰。
慕天凰翻身下马时,玄铁护腕撞出金戈之音。
她抬手按住欲要争辩的年轻修士,嵌着赤晶的护指差点压碎他肩胛骨:“血煞宗的脸面,原是这般糟践的?”
两个血煞宗修士面露苦涩,忙收起之前的嚣张气焰,恭恭敬敬的行礼道:“属下拜见少宗主!”
慕天凰目光冰冷的扫了他们一眼,语气严厉的斥责道:“成事不足,败事有余!追个细作,追到街面上来,险些伤及无辜,血煞宗的脸面,都被你们丢尽了!”
两个修士被慕天凰训斥的抬不起头,脸色涨红,羞愧难当。
盐堆突然爆开青雾,半蛟化的细作抽搐着甩出鳞片,却在触及洛采采裙裾时被无形屏障灼成焦灰。
慕天凰眉心血纹骤亮,反手掷出三枚飞刀钉住妖物七寸,转头却见那绯衣少女正俯身拾捡盐筐。
“三十石细盐。”洛采采指尖握住着白如雪的盐粒,惹得街面上的众人纷纷看了过来。
瞧的众人脸上的渴望之色,洛采采意有所指,“用来腌鱼最合适不过。”
刚才奋力一搏的半蛟,听她这话抽搐了几下,便再也不动弹了。
慕天凰突然嗤笑,解下腰间锦囊抛过去。
洛采采翻腕接下时,鎏金锁链缠着锦囊绕她皓腕三圈。
凝神一瞧竟是个能储千石的储物袋。
“人我带走。”玄甲女子靴底碾碎半片青鳞,血腥气混着海腥在两人之间蒸腾,“东西归你。”
洛采采掂着储物袋笑弯了眼,大眼看去,少说灵石就有百枚,不过无功不受禄。
她从袋子里取出两枚灵石,剩下原封不动的还了回去:“承惠,300两多的算作精神损失费。”
虽说,洛采采可以选择多拿些,面前的富婆姐也不会在意,但如今她站在自己的铺子面前,经商讲诚信,可不能坏了规矩。
慕天凰,看了看回到自己手中的锦囊,有些意外的挑挑眉,她可不信有人只为了区区两块灵石,如此大动干戈。
扫了眼,‘青山盐铺’的招牌,若有所思的扣了扣腰间的刀鞘,她翻身上马,九枚骷首腰坠相击声如碎玉,“这盐铺倒比刑堂更会整治水族。”
留下两个慌忙着往蛟人身上套锁魂链的修士不敢吭声,满街飘荡的鱼腥味压的众人不敢朝这边看。
洛采采目送慕天凰远去,回身瞅了眼,躲在门后面露敬畏之色的账房先生,淡淡道:“拿出五十两,将这街面上的损失都记在账上。”
身后账房嗫嚅:“东家何苦替他们收拾残局?”
她将两枚灵石抛向半空又稳稳接住,“你当慕少宗主真看不透这盐铺阵法?”她以轻叩算盘珠,“今日多收她五十两,明日满城都会传——”
伴随这前院伙计沙沙的扫地声,洛采采将最后半句呢喃揉碎在腥咸晚风里:“传的是她慕天凰恩怨分明,还有我小青山不占人半分便宜。”
后两日,随着街面上越来越多的商户接到了赔偿款,小青山盐铺的名气也打了出去,掌柜白天忙的算盘都打的冒烟。
只有在夜里醒来时才偶尔会想起洛采采说的话,这才醒悟过来,东家看似给血煞宗收拾了烂摊子,可名声好处全都算在小青山。
区区五十两,可买不来城主府的另眼相待,还有满街商户提议在街口立个神龛。
洛采采拂过镜子,对前两天蹭血煞宗流量的行为,毫不在意。
这就是名人效应,再说她也不是白蹭的,可不是还给血煞宗搞搞面子工程,各取所需,完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