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瞬大师兄史志雄身上散发出了炙热的光芒,仿佛即将熄灭的蜡烛,燃尽了最后的光亮。尽管拿夔牛的临死一击毁天灭地,但他终究还是挡了下来。
最后一刻他仰头望天,喃喃自语。
“这一次我终是做到了......”
而后整个身体化作一缕青烟消失在了天地之间。
“啊、啊、啊......”看到这一幕,落子卿双眼再次变得赤红,彻底丧失了理智。只见他周身红芒大作,霎时间风云变幻,狂风不止。
在愤怒的咆哮下他的身形猛然变大的数倍,就连体表也都长出了洁白的毛发。四肢赤红,燃起了熊熊火焰,浑身肌肉虬结仿佛一头人面的古猿。
却见他一跃而起,挥拳猛然向那奄奄一息的夔牛砸去,数千恐怖的拳影从天而降,宛如陨石坠落彻底断绝了夔牛最后的生机。然而他并未停手,依旧发狂般的挥拳砸向已经破烂不堪的夔牛的尸体,恨不得生食其血肉。
就在此时,他体内突然闪起淡淡青光,一丝清凉之意从胸口蔓延至全身,让他渐渐平静下来。随后一颗碧绿念珠自他胸口浮现,竟是那玉翠佛珠。随着玉翠佛珠放出的光芒越来越盛,落子卿眼中的红芒渐渐褪去,恢复了本来的面貌。
这碧绿念珠他记得,乃是儿时潞州城中一名老和尚所赠。自村子惨剧之后这颗佛珠便不知所踪,原来他还以为早已遗失,没想到它竟一直在自己的体内。想到这里,一股倦意突然涌入脑海,他再也支撑不住,沉沉的昏睡过去。
也不知过了多久,数道身影降临到了流坡山之上,望着眼前的一幕久久不语。朦胧中落子卿听到了一声声呼喊,语气中似乎还透着几分焦急......
等他再次醒来已经是数月之后,从诸位长老口中他得知,那日当长老们赶到之时大师兄史志雄的魂魄已经消散,无迹可寻,而他们几人也则重伤垂死。
他这一昏迷已经有数月,但却是他们几人中最先苏醒的。几人中他的伤势虽然严重但却并未伤到根基,而陆长生与沈天凌两人却没有这般好运。
陆长生经脉寸断,根基尽毁,虽暂无生命之忧,但俨然已经成为废人一个,从此以后与仙道无缘,只能作为一个凡人度过余生。
而沈天凌的情况更糟,至今生死不知,严格上来说她的肉身已死,只不过元神未灭,被莲柔用天材地宝冰魄吊住了最后一口气。如今已被她带往了重山之地的苗疆寻求尸神虫续命,但就算顺利也不过是作为普通人多活数年而已。
小二与大师兄相继离去,陆长生仙途尽毁,连凌儿也生死未卜。这一刻他终于体会到了当年大师兄的心境,绝望与自责深深的徘徊在他心中,一遍又一遍的将他刺透。那一日他终一夜间白了头......
数年后......
太清门太乙峰山巅,一座古朴的院落内,青松翠柏,青石流水相映生辉。清凉的山风吹过,远方树影摇曳,云卷云舒。
“长生,你真的决定了吗?”小院内一道沉稳的声音传来,正是落子卿。
在他对面的却是背着行囊似乎将要远行的陆长生。只见他一脸笑容,虽然已经不再年轻,但却仍旧是一副玩世不恭的模样。
“落师兄,不必如此感伤,人活一世自当从容面对!”
“今日下山也并非一日所想,如今我虽然修为尽失,但还空余数十年寿命,与其留在山上虚度一生,不如去上那人间走上一遭。毕竟这大千世界,还有着太多的精彩。”
顿了顿他笑道:“就算无法修行,以我的资质,去人间重修武道也未尝不可,没准还能修成个武圣再添百年寿命,在寻个王朝也当个大将军过过瘾!”
深深的看了一眼陆长生,落子卿也被他的乐观动容。反手拿出一枚墨绿色的玉佩递给他。
“落师兄,这是......”
“这是我仿造师傅他老人家制作的命牌,上面留有我的一丝魂力。遇到危险的时候捏碎他,只要我还活着,无论身处何处我都会第一时间赶到。”
“落师兄......”此刻一向大大咧咧的陆长生眼眶竟也湿润起来。
“好了,老大不小了。”落子卿拍了拍陆长生肩头,继续道:“对了,我还有一物要送与你。”
这时沈天凌手持一面巴掌大小的小鼓走上前来,将那小鼓递给了陆长生。
“这是我利用那夔牛的皮炼制的一件法器,不单可以防身,敲响它还可以让人进入夔牛那般狂暴的状态,大幅度的提高身体能力,并且没有副作用。想要成为将军,这个东西怕是必不可少吧!”落子卿少有的调侃道。
“我已经提前将法力注入其中,可以自如的放大或缩小,就算是没有法力也能够使用。”
“落师兄,沈师姐,保重!”接过小鼓,陆长生再次看了一眼这熟悉的山山水水,转身消失在了绚烂的朝阳之中。
此去经年,悠悠空山,或是再无相逢之时......
朝阳下,落子卿与沈天凌相拥而立。一年前沈天凌的师傅莲柔终是寻得了尸神虫,为她续了数年性命。一直以来莲柔都对沈天凌要求严苛,看着自己最爱的徒弟仅剩几年寿命,她的心里亦充满了愧疚。余生希望她作为普通人去追求自己的幸福。
历经生死,又有了师父的支持,落子卿与沈天凌终是修成了正果。虽然数年时间对于他们修仙之人不过一瞬,但有相逢就终会有离别,曾经拥有又何必在乎天长地久,至少在这一刻他们是幸福的!
昔人已乘黄鹤去,白云千载空悠悠......三百年的时光转瞬即逝,虽然仙山未改,但人间王朝却已沧海桑田。
青山之巅几座孤零零的坟塚前,一位须发皆白的老者手持酒壶,仰天长饮。在他面前是几块简单却又打扫的十分干净的墓碑,墓碑之上饱含着岁月的痕迹,显然已经年头不短。而离他最近的两块便是爱妻沈天凌以及师弟陆长生。
此人正是落子卿,虽然三百多岁的年纪对于他们这等修仙之人并不算什么,但落子卿却并未控制自己的容貌,任其自然老去。
在陆长生下山的第八个年头,沈天凌的身体终是到了极限,在落子卿不舍的目光中与世长辞。而后又一百五十年,他听闻了陆长生的死讯,不过他真的如愿当上了将军,一生戎马,晚年儿孙满堂,获得善终。落子卿在这山上为他立下了衣冠冢。
虽然已经成为了太乙峰的首座,可如今这太乙峰上下却只剩下了他孤零零的一人。尽管掌门师兄曾劝他放下,招收一些门徒,但他总是笑道:“缘分未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