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闭着眼,不确定是不是应该睁开,该不该告诉桑乔,他们的谈话她听见了一些,而她身上并没有这件重要的东西?
最终她还是没有睁开眼,她心里疑惑,这些人如此想要得到这件东西,那么尚君现在是否陷入了困境之中?
结果越想越多,连同他和苏碧成的婚礼是否也和此有关等等。
这么这想来,又在心里嘲笑自己,这种想法是在为他开脱呢,还是对自己一心想着他的安慰?
不是说过,无论他是为了什么都不再原谅他吗?那自己诸多想法又是为了什么?
那之后的两天,在桑乔的安排下,方瑶被转入了他名下的一座别墅,依旧请了上一次那个医生给她继续治疗。
对于为何没有放她走,是因为听从了桑英飞的话还是其他,他不想深究,也无暇深究。
因为在那之后不久,一个意向不到的人来了桑门,他这辈子最恨却又拿他无可奈何的人……
桑乔的出面,方瑶已经脱离了苏立东的掌控,而这一点,还在医院病床上躺着的苏立东很快就知道了,给他带来这个消息的正是姚尚君。
他故作镇定的靠在床沿上,等着姚尚君来向他兴师问罪。
可姚尚君并没有如他所愿,完全不似以往两次一样带着满身的戾气和嗜血的愤怒,这一次,他是这么安静。
他的心脏原本就没有什么大毛病,不过是寻了个借口,钻了法律的空子,在这里总好过在狱中被人看管着,连吸口顺畅的气都不能。
现在姚尚君来是为了什么?终于决定要来将他从这里弄走了吗?
姚尚君踏着fendi纯手工皮鞋,脚步放得极缓慢,走到门口的时候,略顿住了脚步,身后的启幸和willes会意的停住了,由他一人走进了病房,他们则在他身后将门带上了。
木门轻轻合上,一如现在姚尚君脸上难的的平静,却让苏立东顿觉毛骨悚然。
室内自然是暖气开得十足,并无一丝凉风透进来。
姚尚君脸上小麦色的肌肤却显得有些青紫,泛着白釉瓷般的光泽,下颌上那一片青色,像是随意勾勒的黯淡的底蕴,绯红色的唇瓣微张着,一副欲语还休的架势。
栗色的短发上沾着晨间的雾气,发梢有些潮湿,连带着被刘海半遮住的狭长双眸也有些朦胧。
他走进病房,一言不发,靠在苏立东床位对面的桌子上,那上面还放着苏立东的病例。
随手拿起病例一看,首页的诊断上写着“突发性心肌梗死”。
姚尚君垂下眼帘,重复了几遍这七个字,声音低沉,仿佛只是无意,可在他口中来来回回,就显得有些诡异。
“苏伯伯,你还记得我和碧成是什么时候认识的吗?”
姚尚君转过头来,对上苏立东已然有些惊恐的目光,勾起一丝笑意问道。
苏立东不明白这时候他怎么会提起这种陈年旧事,他和碧成闹成今天这样,那些往事他还会有兴趣提?
“不记得了吗?
我告诉你,那一年,我九岁,她七岁,在姚家别墅后花园,整整23年!”
姚尚君说到这个数字,已有些咬牙切齿的恨意,是从什么时候开始他明白了,他和碧成的相遇不过是苏立东导演的一场戏?
所谓世交,还是需要建立在利益之上,而永恒的利益,就是要让这世交真正成为不可分割的一体。有什么,比联姻更加直接,更加牢不可破而又轻松的方法?
他早就知道了,却还是选择了苏碧成,他是那么坚硬,好容易被她融化的那一角,他希望就那么保持着柔软的状态。
脑中浮现出过往的情形,姚尚君双眼游离,目光飘忽。
苏立东攥紧了身下的床单,这样的姚尚君比浑身暴戾的时候更加可怕!
姚尚君吐了一口气,他的身子才在寒风中穿过,但此刻他呼出的气在这温暖的房中,显不出一丝白色的迹象,世上所有都是这般容易改变。
“后来,碧成离开了,我找了她多久你还记得吗?
不记得了?
那还是我来告诉你!2年!明明知道她就在那里,我甚至可以将她绑回来,可是你知道我为什么没有那么做吗?
因为,我恨,恨她知道了我的身份后,就逃离了我身边!”
姚尚君想要表达的意思通过这短短的几句话已经表达的清清楚楚。
他要让苏立东知道,他姚尚君从来什么都明白,所有一切都在他的掌控中,没有因为什么人什么事就能左右他,无论苏立东的目的是什么,他根本不在乎。
苏立东还是第一次听他说起这样的话,原来以为是碧成任性的离开才错失了将他掌控于手的机会,但事实却是,这个年轻人的城府如此之深。
姚尚君半睁着眼,眸中的朦胧之色渐渐退去,苏立东看得真切,那眼神穿过他并不定格在他身上,仿佛将他生生看出一个洞来。
“苏伯伯……你都对你雇的人说了什么?”姚尚君身子离开桌子,缓步靠近苏立东。
一手搭在床尾,手上的力道逐渐加重,五指紧扣床板,似是要扣进那钢化的塑胶板内。
姚尚君并不是需要什么回答,苏立东仍旧没有说话的机会。
“得到她就得到掌控炽君的秘密?她若有一点点损伤,你觉得你还能离开这里吗?”姚尚君长臂在空中划了一个圈,所到之处是那么狭小的一个范围。
她和你的女儿不一样,她从来没有因为我的身份想要逃离,还以梦想为借口。
她从认识我那天起,就知道我是个不折不扣的混蛋,可她还是爱上了我,背弃了青梅竹马的林言。可是我却狠心伤了她!
如今,我想把这天下最好的都给她,你却将她放在了风口浪尖上,你到底知道多少?
瑶瑶所拥有的不过是炽君的一串项链,你却以为这能打开炽君所掌控的秘密?
你的无知将要让我的瑶瑶陷入万般危险的境地,所以,你就老老实实的呆在这里,她没事,你便将牢底坐穿!她若毫发损伤,你便百倍偿还!
姚尚君大掌一收,回转过身背对着苏立东,掌心贴在胸口,手背上的青筋都在因为太过大力而瘪了下去。
他是如此沉不住气,在得知道上各方势力都在搜索她的时候,关于她身上携带着炽君秘密的消息也传入了他耳中。他恨不能立即将苏立东分筋错骨!
启幸和willes看他平静的走了出来,原本靠在墙上的身子都站直了。
“告诉金钱,桑门这一次的例会,我会出席,还有,willes你去准备一下,这种谣言,就在这一次会议上一并解决了!”
姚尚君来这里或许只是需要一个发泄点,事情进展到如今这样的地步,如果他不出面,失态已经完全控制不住了。
启幸忙躬身答应了,就连willes也一改平日里嬉皮笑脸的模样,严肃的应了。
桑门作为曾经的大帮派,几年前经炽君亲手摧毁之后,这两年却着实发展的不错。
但他的身份一直没有得到道上的认可,总是会有一些势力不把其当一回事。
金钱作为这些帮派在东南亚的总头目,总是建议桑门给炽君低头,否则想要扬眉吐气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桑乔又怎么可能同意?
既然桑乔从来没有低头的意思,炽君是不可能亲自去给他长脸的。无论怎样,当初都是桑门冒犯他在先。
姚尚君此番主动提出要去桑门显然是为了辟谣,而另外,根据卓越所得的消息,桑门就是苏立东所雇用的势力,只是这件事上做主的不是桑乔而是桑门的老人桑英飞。
此一去桑门已经刻不容缓!
桑乔得知姚尚君要来的时候,大吃了一惊,正在倒水的手抖了一抖,滚烫的热水浇在了杯子外面,沿着桌面往下滑,经过那么一段长长的距离,已经不怎么烫,但落在他只穿着袜子的脚面上还是将他迅速从失神中拉回了现实。
“怎么了?”
方瑶此时带着口罩正靠在床头,手里拿着药丸等着他的水。
看他接了电话,原本倒水的姿势也停止了,心中疑惑,却又不好催促。哪里知道,他挂上电话还是好半天都没有动弹,似乎是在原地愣了神。
“好了,没事,水烫,给你兑点冷的。”
桑乔说着走向冰箱,取出里面的冰水在原先的杯子里倒了一些,端起杯子摇晃匀了,这才端起杯子走向方瑶,递到她手上。
方瑶接过转过身子避开他,解下口罩,把药丸倒入口中,将杯子中的水大口吞下,而后才又将口罩戴上,将杯子递还给桑乔。
这些天她已经在继续接收治疗,身体也觉得好了很多。
继续留在桑乔身边怎么想也觉得不合适,既然桑乔并没有对她怀着什么索取秘密的念头,那她对他提出要离开应该是没有什么问题的。
另外,桑乔对她太好,一个男人对一个女人这么好,若是说毫无所求总是觉得可疑。
更何况,这几天她每每碰触到桑乔灼热的目光,都觉得很尴尬,虽然不理解桑乔的情感,但她不想负了一个卓越之后,还要再搭上一个桑乔。
这个男人原本同她就没有什么纠葛,万不该将他卷进自己的生活,她活到现在已经够乱的了。
方瑶清了清嗓子,桑乔紧张的看向她,这两天她的咳嗽症状好了许多,但每一次只要她一咳,他便会露出这副万般紧张的样子。
“没事……桑乔,我有话要对你说。”她摆摆手,手背隔着口罩靠在唇瓣上。
桑乔隐约猜到她想要说什么,他一直都在想若是她提出来要走,自己应该作何反应。
“我身上其实什么都没有,你们所说的什么炽君的秘密,我根本也没有掌握,我和他的关系,不过就是那种……”方瑶不知道如何表达才能够说明他们两个人的关系,思索了半天,竟然没有合适的词汇来形容。
恋人?
“咳咳……我并不是想要帮他隐藏什么,而是真的不知道。”方瑶尴尬的轻咳了两声,陈述着事实,可她脸上乍起的红晕还是入了桑乔眼底。
桑乔点点头道:“我知道,我也没想过要从你这里得到什么消息。我不是为了这个才救你的。”
方瑶知他会错了意,他几次三番救了自己,若是为了某种目的,那以往的两次又从何解释?
“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是想说,我留在这里并不合适,还是请你送我回秦邦,或者请你帮我通知卓越来接我。我从澳洲被人抓走,过了这么长时间,一点消息都没有,他一定很担心。”
那个人,他是不是也会担心?应该也会吧!就是因为如此肯定,才会觉得愈发痛苦。
桑乔心中一动,的确,担心她的人太多了,现在各路的人都在找她,当然也包括秦邦和炽君。
只是现在卓越那里却不是最安全的。
秦卓越暂且不论,秦爷和秦卓阳那小子,早就对方瑶身上的秘密垂涎已久,她这么一回去,岂不是落入虎口?
“除了秦邦,你没有可以去的地方吗?”
“虽然我并不在意,但是,其他所有人都相信这个传言,你终日待在这里并不清楚,各种势力都在找你,也包括你的丈夫和公公,还有你的大伯!”
方瑶不明白自己身上到底藏了什么秘密,足以引起这么大的骚动,只是如今,除了秦邦,她还能去哪里?顺着他的话想了想,除了秦邦,她可以想到的人,尚君?
她苦涩的一笑,这又怎么可能,自己在这种时候还想起这个人做什么?若是去找他,他还是会将她供起来,给她优渥的生活,可是,那却不是她想要的。
那么,她可以想到的人,就只有杜朗了。
他有能力帮助自己,因着姜筝的关系,却不会轻易将她的行踪告诉姚尚君。
方瑶在桑乔的手机上输下杜朗的联系方式和地址交到他手上,桑乔接过,并没有看,而是犹豫着问道:“在事情平息之前就留在这里不行吗?并不麻烦。”
“可是,太打扰了。”方瑶摇着头,就是因为你一点都不嫌麻烦,我才会觉得不好意思,承受你这样多的恩情,我却没有一样可以回报得起。
我不觉得打扰——这句话就要出口,桑乔却忍住将它吞下了,这样的对话不适合在他们之间。
既然她觉得不妥,就按照她说的话做吧!
有时候,他也会觉得困惑,这么温润如水又谨慎的性子,是怎么会辗转在秦二公子和炽君之间的?
桑乔按照方瑶给的方式联系上了这个叫做杜朗的医生。
彼时,他正在陪着姜筝练习说话,接到办公室转来的电话,接起来的时候很随意的应了。
电话那头却是个陌生男子的声音,说是受方瑶所托,希望他能来接走她。
杜朗手中的卡片掉在了床上,姜筝也安静了不再说话。
杜朗十分不解,尚君已经在全世界疯狂的找寻她,她却缘何和自己联系上了?
难道说,方瑶至今还对尚君有着误会?以为他已经和苏碧成在一起,彻底对他死了心?
否则,她又怎么会辗转托别人联系自己?
她找上自己,大约也猜到,自己因为筝筝的关系是不会随意将她的行踪告诉尚君的。
不过这样正好,自己先接了她来,然后将他们两人的误会解释清楚,省的这两人分明就没有什么,却还是一直在这里兜圈子。
杜朗当即答应了。
挂上电话,姜筝等着眼睛看着自己,自己方才好像说了方瑶两个字?
这丫头,只要听到这两个字反应总是很大。
好吧,他摸摸姜筝的头,对她说道:“过两天,我们就将瑶瑶接回来,她和尚君还在闹别扭,她不是一向最听你的话吗?这个case就教给你了,一定要好好做。”
姜筝高兴的点点头,继而继续拿起床上的识字卡片,拉着杜朗的手,一个一个字念过去。
她的口齿已经渐渐清晰,走路已经不成问题。
康复似乎已经指日可待,杜朗看着她张着的小嘴,心里涌上一股暖意。
等到她康复的时候,他是不是可以考虑再向她争取一次?
她在方瑶面前点头说他好的样子,一直刻在他心底,挥之不去。管她是不是感激才会这么说,只要是能守护着她,怎么样的过程,他一点都不在乎!
桑乔将杜朗要来接她的消息告诉了方瑶,方瑶倒没现出有多高兴。对于她来说,只不过换了个养病的地方,那个地方更加自在罢了,却仍旧不是她想要去的地方。
于是他们便开始准备后天要离开这里的事宜。
与此同时,桑乔也在准备着三天后的会议。
只差一天。
桑英飞说这一次的会议就准备在这座别墅举行,他原先还担心犹豫,如今看来方瑶离开倒是对的,她应该不想见到那个炽君吧,自这次遇见她以来,她只字未曾提起过这个人。
方瑶并没有什么好准备的,只是随身的衣物需要带着一些,这些也都是桑乔给她添置的,她知道欠他,但想要开口道谢,觉得这样他会更加不好意思,于是也就总没有开口。
桑乔这两天也很忙碌,不似前两日那样守着自己,想他是桑门门主,一定也是有很忙的,何况他不在她反而更自在,于是也没有在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