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碧成知道姚尚君又回来了,她全身的细胞在见到姚尚君回来的那一刻就已经在叫嚣。
她已经完全忘记了自己是为了什么来到这里,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姚尚君折了回来,为的是什么?当然是为了方瑶!
他的魅力,她以为她全部了解,但现在她才明白,她所爱过的那个少年,和眼前的这个男人根本不是同一个人了!
他在她面前绝不是现在这个样子,对于他的那一层身份,是从来保密的。
所以当她从书房里偷听到父亲和姚伯伯谈话的时候,才会那么吃惊,这样深厚的黑暗背景,让年少的她产生了巨大的恐惧和排斥感。
而他却在这个叫做方瑶的女人面前如此毫无保留!
姜筝和杜朗却显得异常兴奋,尤其是姜筝,扶着杜朗的手就要从偏厅出去。
杜朗口里叫着让她慢点,姜筝哪里控制的了?
这一对爱人,到了如今,就该真相大白,而后白头到老了吧!她应该进去帮助姚尚君,瑶瑶的性子那么倔强,而姚尚君又不善言辞。
苏碧成想要阻止这一刻的发生,其实她心里明白,已经阻止不了了。
杜朗已经打开偏厅的门。
他们已经走了出去,向着二楼的楼梯一步步迈了上去!
只要他们走进去,方瑶就会知道所有的真相,他们才是一家人,她费尽心思拆散了他们,到头来,她居然有了他的孩子,他们的爱已经深入骨髓,这一辈子都拆不散!
苏碧成头皮阵阵发麻,瞳孔散大着异常恐怖,脸色也惨白如纸,她的小腹一阵疼痛。
这疼痛感让她无比厌恶,她一点也不想要这个孩子,这个孽种,不是她想要的他的孩子!
短发贴在她的脸颊上,疼痛在她的肚子里肆虐开来,一阵一阵,肚皮紧绷的就像块石头。
汗水顺着眉梢往下滴,苏碧成抬起手擦去。再抬眼杜朗和姜筝已经就要上到二楼。
不,不能让他们上去!
她扶住小腹,愤然向着楼梯奔去,来到姜筝身后,猛然抓住她的手腕。
因为疼痛,手上的力道格外的大,似乎想要解除这种痛楚似的,恨不能将姜筝的手腕生生折断。
“苏小姐,不要再做这些无意义的事情了,你分不开他们了,若是你就此打住,姜筝不会再追究你蓄意伤害她的罪行。”杜朗扼住苏碧成的手,碍于她有孕在身,不敢用力推她,只能将她的手指一根一根从姜筝腕上掰开。
苏碧成咬着牙,疼痛正在继续蔓延,丝毫没有减轻的意思。
手指颤抖着被杜朗掰开,二人又继续往二楼而去。
她在心里冷笑,怎么会忘了这一茬?她亲手将姜筝推下楼过,如今姜筝已经醒来,只要她控诉自己,她的下场会是怎么样的?
她好好的高贵优雅如公主般的人生,怎么会变成了这样?
到如今,她竟生出一种生不如死的感觉来。
那么就一起毁灭吧!
咬牙拼尽全力追上姜筝,因为惧怕杜朗再次拦住她,这一次,她不是抓住姜筝的手腕,而是紧紧的抱住了她的腰身。
姜筝回首望向她,她的眸中闪现出绝望的火花,苍白的毫无一丝血色的红唇贴在姜筝耳边诡异的笑道:“我已经杀了你一次,不在乎再杀你一次,一起死吧!你死了,猜那贱人会怎么样呢?”
而后,苏碧成脚下一松,抱着姜筝朝着楼梯下直直滚落!
“筝筝!”
杜朗这一声悲恸惨绝,立即引起了二楼几人的注意。
方瑶坐在地上,脊背一挺,这是……杜朗的声音,他来了?
他在喊筝筝的名字,筝筝也来了吗?
但是,为什么是用这样的方式呼喊?
不祥的预感涌上心头,她趔趄着身子站了起来就要奔出房门。姚尚君伸手扶住她,却被她挣开了,摇摇晃晃的往长廊上跑去。
脚步依旧不稳,卓越跟在她身后,无视姚尚君阴狠的目光,扶稳了她,方瑶也没有挣扎。
姚尚君追上去想要抢过她,问问她,她这不聪明的脑瓜里到底都在想些什么?
可一切还都来不及开口,就已经不必再开口。
一楼的客厅里,因没了那么多人,恢复了它空旷宽广的本质。连楼上几人的脚步声都在这偌大的空间里回荡。
“筝筝,筝筝,你怎么样了?”
姜筝平躺在地上,眼睛闭的紧紧的,杜朗正在给她做急救按压,人工呼吸,可是,显然已经不怎么管用。
杜朗的动作越来越慌乱,俊美的脸上不断滑下泪滴。
“醒醒,醒醒,筝筝,说了做好下一次修复手术,还要留长发的。手术日期已经都安排好了,不是说除了我不让任何人动你的脑子吗?你快起来!”
杜朗重复着机械的动作,姜筝的呼吸心跳却越来越微弱。
她的身体还没有恢复,开颅手术之后,脑袋比常人要脆弱许多,这样从二楼摔下来,头部再次重重着地,杜朗几乎是在看到她坠落的那一刻,就已经露出了绝望的表情。
“噗!”
一口鲜血从姜筝口中喷射而出,而后再也止不住。
“筝筝!”启幸冲到姜筝身边,摸着她身下、口中的血,不知所措。
“你快救她,快救救她!”他抓住杜朗的衣领,双眼通红祈求的望着他。
杜朗已经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此时被启幸这么一抓,身子顿时瘫软下来,任凭启幸如何举动都不做一丝回应。
“别停啊!你不是医学博士吗?救她!”
“啊……”
眼前闹哄哄的景象,谁能告诉她是不是真的?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方瑶捂住耳朵,蹲在地上高声尖叫。任凭卓越将她搂在怀里,怎么安慰就是停不下来。
姚尚君紧握着拳头,他爱的女人此刻靠在别的男人怀里,他却不能将她夺回来!
“尚哥。”
willes此时已经踩在一楼的地板上,对于他来说,他完全是个局外人,也只有他注意到了同样滚落在地板上的女人苏碧成。
苏碧成身下已满是鲜血,脸色同样惨白无比,短发被汗水打湿了沾在脸上。
姚尚君暗呼一声不好!加快步伐冲向了一楼。
伸出手指放在苏碧成鼻尖处,确定她还是活着的,伸出手要抱起她。
“姚尚君,这个女人是凶手!是她害死筝筝的!”
已经瘫软的杜朗看到姚尚君企图抱起苏碧成,顿时从地上蹦起,拦住了他。在这一刻,他不是医生,只是一个失去心爱女子的普通男人!
“人命关天!杜朗松手!”
姚尚君朝着willes一使眼色,willes毫不费力便将杜朗打落在地上。
他已经抱起苏碧成就要往外走!
方瑶眼中精光一闪,凶手,这个女人是凶手!
她从卓越怀里挣脱出来,奔向姚尚君,拦在他身前,双眼死死盯住他怀里的女人。
咬牙说道:“不许救她,你没听到吗?她是凶手,她害死了筝筝,我要她偿命!”
这种愤怒怨毒的眼神从来未曾在方瑶脸上出现过,但这一刻,她含着泪,咬牙瞪着他,连唇瓣都在抖动,要他放下苏碧成,要苏碧成给姜筝偿命!
“瑶瑶,这不是你的真心话,让开好吗?”姚尚君确定这并不是神志清楚正常状态的瑶瑶,那么善良的瑶瑶,不可能会说出这样的话,何况,现在苏碧成肚子里还有个孩子。
“什么是我的真心话?姚尚君,那一次就是苏碧成把筝筝推下楼的!还有,我被尚瑾骗去酒吧的那一次,你都知道吗?她找了一群流氓要强奸我!若不是桑乔……我要她死,这就是我的真心话!”
方瑶摇着头,泪水布满脸颊,斑驳的泪痕蜿蜒曲折,眼中的怨毒神色越来越重,也许过了这一刻她再也下不了这样的决心。只有在这一刻,她才有足够的勇气这么做。
姚尚君是这么了解她,她柔弱的连高声对谁说话都不曾,只有在这一刻,她这么想要这个恶毒的女人付出代价!
姚尚君抱住苏碧成的手紧了紧,那间破碎的酒吧房间里,残破的chanel衣料背后隐藏的竟然是瑶瑶如此惨痛的遭遇!
苏碧成如此狠毒,他早就已经知道,但现在,他却不能见死不救。何况,这不是别人,是他青梅竹马爱过的女人。再不济,她还是个孕妇。
“willes,拦住太太。”
willes神情一敛,高大的身子往方瑶面前一拦,挠了挠短发,不好意思的说道:“冒犯了,太太!”
他还没有出手,卓越已经趋身上来抱走了方瑶。
这副景象现在在姚尚君看来甚是刺眼,她用这么怨毒的眼神看自己,却如此毫不顾及的就靠在了这个男人怀中。
“willes,看好太太,等我回来。”
姚尚君犹豫着,还是抱起苏碧成迅速出了客厅。
“姚尚君,你要带苏碧成去哪?她是凶手,你以为你救得了她吗?就算活了,她还是难逃一死……”
方瑶在卓越怀里挣扎着,想要阻止姚尚君带走苏碧成,而他高大的身影却已经将她撕心裂肺般的呼喊抛诸脑后,消失在玄关处。
“呜呜……”方瑶万般无奈心痛的无以复加,她几乎是爬着到了姜筝身边。
“筝筝,筝筝……”她声声呼喊着姜筝的名字,地上的女孩已经完全没有了生命的迹象。
她的血那么红,弥漫在她身下,也缠绕住了方瑶的四肢百骸。
是我不好,不应该让杜朗来接我的。一定是你吵着要杜朗带你来的是不是?
你睁开眼,看一看我,我是瑶瑶。我说过会回来的,你答应我一定会保重的,可是,你现在睡在这里,真的很没有意思。
你是不是,就这样永远也不会醒了?
“啊……”方瑶捂着嘴,低声哭喊着,这一次,筝筝是真的离开自己了。
原来还有一种心痛,是这样的感觉?上一次这么痛是什么时候?那一年父亲离开的时候吧!
她扑上姜筝的身子,抱住她的脑袋,她的血沾在她身上,血腥味在她的鼻腔里肆虐,让她喘不过气来,可是她还是牢牢地抱住她,不肯松开一分。
“太太……”
杜朗和启幸都处在自己的悲伤里,他们的哀恸不会比方瑶少一分,自然无暇顾及方瑶。
卓越了解方瑶,安静的守在一旁任她哭泣。
willes却只记得姚尚君的吩咐。太太的身体不太好,这么哭法回头可让他怎么交待?
“太太?你叫谁呢?我从来就只有一位丈夫,可他不叫姚尚君!”方瑶斜眼看向willes,这个西方人口里跟着姚尚君叫她太太让她觉得很不舒服。
姚尚君就是这样,从来这么霸道。
脑子里就只顾着自己的想法,别人愿不愿意,理解或者不理解,他也从来都不在乎。
永远一副气定神闲,掌握乾坤的样子。
可就是他这副自以为是的样子,才会让逼着她一次次从他身边离开!
他并没有像他说得那样保护好她,筝筝甚至因为他们失去了年轻的生命!
他到底是有多了不起?一定要让她按照他安排的轨迹生存?
他不得已娶苏碧成的时候,就可以狠心看她远走他乡,而后发现自己舍不得,就妄图金屋藏娇!
他们重逢的的时候,因为他想,所以就可以义无反顾的离婚,而后将她从卓越身边带走!
这一次他又是遇到了什么事,所以和苏碧成复婚?说到底,还是因为孩子吗?
他永远那么高高在上,以为自己无所不能,她就必须永远听从他的?
太太?
多讽刺的称呼!
虚弱的身子再也支撑不住,她合上眼,倒在了姜筝身上,听到卓越担忧的惊呼声,而后落入他结实温暖的怀抱。
他总是这么温暖,在她需要他的时候。
为什么人不能随意选择自己所爱呢?如果可以,她是不是就能选卓越?他这么容易满足,只要对他笑一笑,他就能快乐上好几天。
若是能重选的话,她——
还是会选那个男人……她合上眼,眼前彻底一片黑暗,因为这个笃定而让她崩溃的答案。
那一天willes没能守住方瑶,等到姚尚君匆匆赶回来的时候,客厅里已经处理干净了,姜筝已经被杜朗带走,启幸也已经跟着去了。姚尚君环顾一下四周,看着willes问道:“太太呢?也跟着去了吗?”
willes低着头苦恼的答道:“太太在你走了没多久就哭晕过去了,而后,那个太太的……丈、夫……就把她带走了,我想拦着,可是太太看起来不太好。”
姚尚君闻言长臂一挥砸在玄关处的门柱上,一路急匆匆的赶来,就是害怕这样的情况,结果她还是走了,连他的解释都还没听,就真的走了!
“尚哥,现在应该怎么办?让秦邦交人,还是直接上门去要?”willes看他阴沉着脸,如此明显的不快都挂在脸上了,但凡是和这位太太有关的事,总是容易让头失控啊!
姚尚君抬手松了松领带,勾起唇角,语调平缓却是切齿的说道:“别这么说,是去接太太。”
一并接回的,还有我的孩子。
这两个孩子不知道现在长高了没有?
他的唇角荡出一丝温暖的笑意,willes以为自己看错了,眨了眨眼,再仔细一看,那抹笑意已经不复存在,看来自己方才是看错了吧?
这一晚的秦邦却不怎么安静。
代表秦邦出现在桑门的是秦卓越,他一个人去的,却是带着方瑶一齐回来的。
姜筝的死让方瑶受了很大的刺激,数病齐发,来势凶猛,当晚便发起来高烧,昏迷不醒。
姚尚君开着车子停在秦邦门口的时候,卓越正抱着方瑶从大门口出来。
卓越起先以为她不过是旧疾,按照往常的法子治就好,他一直照顾着病中的她,却没有想到这一次情况如此之糟糕。
到后来已是身子滚烫,竟然说起胡话来。
他着了慌,便决定立即送往医院。
才一出门便看见了姚尚君,他如此穷追不舍势在必得,竟还到了这里来?
这一刻,他有些理解方瑶为什么说,即使他是有苦衷的也不原谅他。这个男人太过肆意妄为,就只想着自己,却没有站在她的角度替她考虑过。
就像此刻,姚尚君恼怒的瞪着他,意图接过他怀中的人儿。他连这一点都受不了,又怎么能期望她一个小女子承受他的欺骗和设计?哪怕是无意的,就像她现在依靠着他,也不是她的本意,那些并非本意的伤害,难道就不是伤害了吗?
如果是这样,世上有多少伤痛都可以不复存在了。
卓越并不想跟他在这里逞一时之快,现在将瑶瑶及早送到医院诊治才是最重要的。
方瑶就这么被姚尚君接过抱到了车上,数量豪车朝着市区的方向疾驰而去。
那天晚上,接待他们的自然不可能是杜朗。
中年男子专家在给方瑶做了精密仔细的检查后,建议她必须住院,严格接受治疗。
姚尚君和卓越异口同声应了,再不敢多提一个意见。
中年男人出门的时候,外面有一个身穿和他一样工作服的女医生等在门外,模样看起来有几分眼熟。
姚尚君虽然看起来对什么都不怎么在意,但记忆力却是很好,,只在脑中搜索了几秒,就已经想起,这位女医生,正是诗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