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手距离茶杯的位置,只差了那么一点点,她没有在意,看到他靠过来,手一松,他没有接住,精致考究的瓷器从她手中失重坠落。
地板上铺了厚厚的balibz地毯,瓷器落在上面,只是滚了几圈,完好无损的停在茶几边上,没有丝毫损伤。
而杯中滚烫的茶水打落在她的脚背上,那么烫,她霎时惊呼出声。
“啊!”她跳着脚,离开原地。
他却在空中摸索着她的位置,过了好半晌才稳稳的抱住她的双肩,那时她的脚背已经被滚水烫的起了泡。
“怎么了?都怪我,没接好!”他蹲下身子,就要查看她脚上的烫伤。
方瑶一把拦住他,脚上的烫伤虽然疼痛,却不及这件事带给她的震撼来的大,他为什么没有接住杯子?是失手吗?可他方才不能找准自己的位置又该怎么解释?这到底是怎么了?
“告诉我,你到底怎么了?这是怎么回事?为什么这样?你吃的那些奇奇怪怪的药,到底又是怎么回事?”
她抓牢他的手,他的视线已经慢慢恢复,能够清楚的看清眼前的女孩。
她满脸都写着焦急,沉痛的悲哀写在她脸上——是谁说的她是个傻丫头?
他觉得自己才傻,她明明就是这么聪明,这么善于观察的好孩子!他还口口声声的叫着她傻丫头。
但是怎么办,这下糟糕了,已经被她发现了,要向她全部和盘托出吗?
还是继续和她打马虎眼?
“不要敷衍我?老老实实告诉我,把话给我说清楚!”
她扳过他的脸,似乎猜透了他的心思,根本不容许他有一丝躲闪。
他深叹一口气,伸手贴在她的手掌上,无奈的叹道:“我该拿你怎么办才好?”
她一味摇着头,不想听他这些有的没的,都这个时候了,他还执着的瞒着她的究竟是什么?
他最终还是向她妥协了,早晚还是会知道,他还希望最后能够由她亲手送走他,这个着实没有必要隐瞒下去。
他站起身对她说道:“等我一会儿。”
而后他便去了书房,再回来的时候,手上拿了一份病历,一同拿来的还有一只医药箱。
他将病历递在她面前,她胆怯的没有敢伸手去接。
放在她面前的仿佛一纸生死状,那里面写着的东西,正掌控着眼前这个对她恩重如山的男人的生死。
他也不催她,就那么举着放在她面前,她这么紧张害怕的模样,他倒有些犹豫,该不该给她看?看到了该怎么伤心绝望?
这么善良的瑶瑶,就算不爱,也是会为了他难过,他如此笃定,才会无可救药的爱上她。
他的手就要收回,却被她颤抖着阻止了。
“给我,我要看。”她的手指搭在他的腕上,那么凉,一如当初他从医生手中接过这份病历。
天蓝色的病历封面上,写着他的基本信息:秦卓越,男,30岁。她都已经要忘了,今年是他的而立之年,离他的生日还有不到一个月的时间。
深吸一口气,手指搭上封面,轻颤着打开,入眼处第一行,一样写着他的基本信息:
姓名:秦卓越,性别:男,年龄:30岁……诊断:致死性家族性失眠症。
这是什么病?
失眠?失眠又怎么会是致死性的?但这个“死”字已足以让她手足冰冷,乱了方寸。
“卓越,我不懂。”
卓越拿过她手上的病历,故作轻松地挠挠头,说道:“其实,我也不是很懂,但是总归就是会挂掉吧!不然怎么叫做致死性?呵呵……”
他每笑一声,方瑶的脸便垮下去一分,这是什么值得骄傲和炫耀的事吗?人的生死也是可以这么随意拿来开玩笑的吗?
“混蛋!不许这么说。给我说清楚。”
她的手拍打在他胸前,他却趁势握住了她的手,包在掌心里,直到她的手不再那么冷了才放开。
而后,他蹲下身子,捧起她那只被烫伤的脚,放在自己身上。
他只是轻微的挪动了下,她便疼痛的皱起了眉,可她没有呼喊,只是紧绷的腿缩了一下,他抬起眼才看见她愁眉苦脸的样子。
水很烫,应该是已经起了水泡,袜子是脱不下来了。他从医药箱里取出一把剪刀,将袜子剪开,小心翼翼的揭开取下。
脚背上果然已经起了一片水泡。
“啧,真是个麻烦的丫头。”他责骂着她,却是带着疼惜的口吻,那样的疼爱,让她几乎要失声痛苦,现在真正经受着病痛折磨的到底是他还是她,为什么还要他来照顾她?
用无菌针头挑开那些水泡,再用棉签将里面的渗液都吸取干了,再涂上一层烫伤膏。怕她的裤脚扫到脚背,又仔细将她的裤脚卷的高高的,这才收拾起医药箱。
方瑶自始至终都没有说过一句话,就那么盯着自己看,似乎他脸上写着什么可靠地答案。
他果然拿她一点办法都没有,这个傻丫头,惯会折磨人,这种事情,还要让他亲口来告诉她,着实是一种变相的折磨。
“我母亲……我已经没有印象了,似乎,就是这种……唔……”他认命的闭了闭眼,想要告诉她他所知道的。
她却捂住了他的唇瓣,双眼再度含泪的瞪着他使劲摇着头,一副不要告诉我,千万不要告诉我的神情。
她也害怕?还是知道他害怕?
不管怎样,今天的瑶瑶,真是聪明,一点也不像往常的那个傻丫头。
因为方瑶脚上有伤,最后,她是由他抱着回了卧室。
两个人背对着,都是一样的难以入睡,却都不敢动一下。
夜半的时候,方瑶听着身旁平稳的呼吸声,知道他已经睡着了。他的睡眠已经不受自己掌控,但现在睡着了,总归是件好事。
她轻手轻脚的下了床,除了卧室,走到了书房。
没有开灯,直接打开了电脑。
等待开机的时间,那么漫长,蓝色的银幕光扫在她脸上,一样淡淡的蓝光,蓝色——总是忧伤的色彩。
在搜索框里输入“致死性家族性失眠症”,食指按下“enter”键,鼠标的光圈晃了一晃,便出现了一连串的词条。
每一条都让人怵目惊心!
致死性家族性失眠症是一种遗传性疾病,是常染色体显性遗传性疾病,病因为基因突变…………三种不同的表现:
睡眠障碍,通常患者自诉失眠,睡眠期间激动,多梦;运动体征
……记忆障碍
睡眠和失眠,病末期呈木僵和昏睡状态,注意力和视运动功能受损……呈现多汗,心动过速,发热,高血压和不规则呼吸。
构音障碍进行性增重,直至口齿不清……共济失调!
目前无有效治疗!
目前无有效治疗?
不!不!这世上还有这么疯狂的病?
方瑶抱着电脑,呜呜的低声呜咽起来。这算什么?这是什么奇怪的病症?
这是老天爷在和卓越开玩笑吗?
卓越现在已经睡不着觉,视力也开始出现偏差,那么以后呢,会按照这里所罗列的一串东西继续恶化吗?
而后他就会渐渐忘记所有的东西?躺在床上,动也动不得一下?
哼,多么讽刺,那么活跃开朗的卓越,为什么要躺在床上动也不能动,甚至如这上面所说的出现木僵和昏睡?
黑暗里,电脑屏幕发出淡淡的光芒,却不能照亮这一室清辉,她流着泪想,现在的自己对于卓越来说,是不是就是这微弱的一点光,对于他眼前的黑暗来说,她的这点亮光根本无足轻重,充其量也只能照亮他脚下的路。
可是,卓越,你还是想要让我陪在你身边,哪怕这微弱的光,也都是有温度对不对?
你说的要让我陪你到生命的尽头,原来就是这个意思?我怎么会没有察觉出你的异常?我应该答应你的!
“卓越,我现在答应你了,你听见了吗?”
那个刺眼的诊断印在她眼底,她哭着低喃,为自己的自私和迟钝,说什么能给的那么少,事实上,何止是少,根本是一无所有,除了伤心和失望,她还给过他什么?
卓越靠在门边,里面女孩压抑的哭声,分明带着无尽的哀恸,他多想走进去将她揽入怀中,像往常那么多次一样,告诉她:“没事了,我在。”
可是,这一次,近在咫尺,他却已经不能这么做,没有办法告诉她没事了。
是什么悄然滑下他的脸颊?里面女孩关机的动作惊醒了他,生怕她发现,他迅速转身回到卧室躺下。
她开门进来的时候,他还保持方才背对着她的姿势,看起来就像是睡熟了一样。
她掀开被子,小心的睡在他身旁,呼吸的气息里还带着压抑的抽噎。
这个傻丫头,这么大动静,是一定要把自己弄醒吗?
睡在一起,却隔着一条银河的距离,那么远,对他来说,却已经是最近的距离。
方瑶不知道他早已经醒了,泪水怎么也止不住,后来整个胸腔里仿佛都是泪水,直往外涌。
她咬住被头,不想让自己发出声音。
卓越终于按耐不住,翻过身想要夺过她口中的被子。一翻身对上她已经红肿的杏眼,她睁大着眼含着泪瞪着他,小小的身子在纤巧的被子下轻轻抽搐。
“别哭了……”拉过一旁的抽纸,在她脸上仔细的擦了几把。
可她不听,泪水依旧连绵不绝,沾湿了纸巾,一张又一张。
“唉……你这样,我要怎么睡?”他叹了口气,略带责备的口吻,这一招对她应当是很管用的,这个善良的傻丫头。
果然他的话才一出口,她就止住了哭声,抽泣着说道:“对不起,我不哭了,我不想吵醒你的。”
她对他说过的话里,最多的仿佛就是这句对不起,他最恨的就是这句对不起,此时听她这么说,却欣然接受了。
他点点头,笑道:“好好睡吧,这些天硬是逼着你睡在我身边,终究是我强迫你,该我向你说对不起……明天我就送你回去。”
不想再勉强你,现在你已经知道,我便更加不能对你做这些连自己都觉得下流无耻的事情,尽管你只是安静的躺在我的左手边。
她的哭泣渐渐停止,听到他说要送自己回去,揉着眼睛疑惑的望向他,为什么要送她回去?不是说要她一直陪着他吗?
他就不能再自私霸道一点吗?他那些打拼时的男子气概都到哪里去了?
他一定不是真的希望自己离开,只是不想让她为难。
尚君如果知道了话,会怎么样?他迟早会找到这里来吧?这么长时间了,他还没有找来,真的不太像是他的办事效率和作风。
心跳骤然加速起来,因为此刻她心中的想法
尚君会怪她吧?似乎已经看到他带着怒火的目光,他扬起的大掌狠狠的打在她的脸颊上,火辣辣的疼!
可是,这些都算不得什么,哪怕,最后的结果是她彻底失去尚君,现在她也想这么做。
她缓缓的坐起身,在他面前对着他微微一笑。
手指落在睡衣的衣扣上,动作缓慢的一颗一颗解开,终于上衣就在他面前完全敞开。
他低吼一声迅速别过脸去,低喝道:“你干什么!快穿上!”
她知道她的动作是在诱惑他犯罪吗?他好容易才控制住的对她的渴望,她要这么做,让他彻底突破这一层障碍毁了她吗?
她****躺在他身边,已经是对他的巨大折磨,要有多大的耐性才能阻止自己动她的念头,她已经有了姚尚君难道会不明白吗?
他转身往卧室外走,还没到门边,就被她柔软的身子从后抱住了。
她那么软,那么香,像是缠绕在他身上一样,渐渐缠的他呼吸困难,心跳乱了节拍,他努力挣扎着,双拳紧握着,闭上眼想要驱除这杂念,可他的身子却越来越热,从里到外,火烧火燎般,终于再也按捺不住。
转身狠狠将她揉入自己怀中!
她在他怀里单薄的几乎看不见,她的声音那么低,在他耳边听起来却如春雷般响亮。
“卓越,我愿意的。”
这一句话如同火苗般点燃了他脑中**的导火索,迅速燃烧,而后“嘭”的一声,在他的世界里轰然爆炸,炸毁了他所有束缚的想法,这一刻,他想要遵从自己的心愿——瑶瑶说她是愿意的。
他不想深究她为什么要这样说,思想已经完全被掏空,他在她耳边,唇瓣摩挲着她的耳垂,温热的气息粗喘着说道:“我来了。”
她闭上眼,默认了。
他的吻如羽毛般滑过她精致的五官,并不像是对待即将发生亲密关系的爱人,在他手中捧着的仿佛是一件无比珍贵的宝贝,那样细密温柔的吻,与其说是落在她脸上,倒不如说是直接吻在了她心上。
他还在刻意压抑着——可怜的卓越!
她白玉似双臂隔着柔棉的布料攀上他的颈项,感到他的身子剧烈抖动了一下,她勾下他的颈项,在他唇上贴上自己的,张开贝齿,等待着他进入。
“瑶瑶……”他粗噶喑哑的声音低吼着唤出她的名字,他已经再也忍不住。
一弯身将她抱起两人一起倒向床上,在他压向她的那一瞬间,她对着她笑了,脑中闪现出那张冷峻的脸,他如刀般锋利的眼神射向她,那恨意那么浓烈,她却只能选择闭上眼,默默在心里对他说:尚君,对不起,你拥有的那么多,到现在,我还是爱着你,可是,这个抱住我的男人,什么都没有了,原谅我,原谅我这么做……
一行清泪从她眼角滑落,男人滚烫的唇瓣贴上眼角,伸出舌来细细将它舔尽,她的脸上带着一股湿濡感,并且还在继续。
“咣当!”
随着这一声巨响,床上的二人骤然停住了手上的动作。卓越第一反应是拉过被子盖住她半裸的身子,掏出了放在枕头下的枪,拉动保险,直直的指向门外,将方瑶护在自己怀中。
门口站着的男子脸孔很陌生,卓越并没有见过。
那男子看了他们一眼,立时一脸的惶恐不安,停了有几秒才回身朝着外面走去,边走口里边喊着:“尚哥,在这边!”
尚哥!
方瑶被被子盖住的身子因为这两个字,猛然一震,尚君来了!现在自己这副样子如何能够出现在他面前?
门外皮鞋落在地板上的声音如珠玉落地一般好听,仅仅是这个脚步声,就已经让她口干舌燥,是他的脚步声没有错!
他正在向她靠近,而她半裸着身子贴在卓越裸露的胸膛上!
姚尚君颀长的身子终于从门边闪现出来,她低下头往卓越怀里钻了钻,不敢看他。
现在谁能来告诉他,他都看到了什么?
自她失踪以来,他是多担心,多焦急的在找寻她?担心她受委屈,生怕秦卓越强迫她做什么!
虽然秦卓越以前没有,但这种事,哪个男人可以保证自己一定能守得住?
可是她刚才在干什么?是他看错了吗?她居然往那个男人怀里钻!
秦卓越这个畜生!****着上身,到底对他的瑶瑶都做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