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一辆越野车在荒芜的沙漠上疾驰。
冷柏航坐在车内,猩红着双眼凝视前方,像是要洞穿十几公里以外的地方,像是要一眼望穿这个世界,一直到看见她。
他紧握拳头,几乎摒住了呼吸。因为他已经听到了直升机的声音,也似乎隐隐听到了沸腾的人声。
快到了!快到飞机迫降的地方了!快到有她的地方了!
遭遇雷暴的飞机,通讯设备和雷达装置被击坏了,但所幸飞离了海域,在机翼和引擎没有完全被损坏的情况下,勉强在沙漠上迫降。但是因为偏离航向太远,所以开罗官方派出的搜救直升机花了一天的时间才在沙漠中心找到它。
冷柏航一下飞机,就收到皇甫一鸣发来的消息,一刻不缓地往这边赶过来。皇甫一鸣那边只得到了飞机迫降位置的消息,但还没收到公布的伤亡名单。
只要飞机安全迫降就没事!筱晓,你一定会没事的!
这样默念着,可他已经完全乱了方寸。
驶过几个沙丘,已经能看见悬停在空中的直升机了。
还有,机腹已经深深埋进沙坑中的,白色的巨大的客机。看见它伤痕累累、破损不堪的机身。
飞机旁站满了人,不远处也停满了车。
筱晓!
不等汽车停稳,冷柏航已经跳了下去。
他要冲过去,却被官方人员拦住了,一脸严肃地告诉他,不能靠近。
冷柏航在人群里迅速地看着,却没有看到一个穿着民航制服的机组成员。连类似乘客的人也都没有。
“请问,飞机上的人呢?乘客和机组成员呢?他们哪去了?”冷柏航用英文焦急地问着。
“救护队已经把飞机上的人送到邻近小镇了。”
冷柏航吞咽了一下,声音沙哑,“有人。。。伤亡吗?”
“这个不太清楚,”官方人员回答,“但是有受伤的人,一起集中送到了小镇医院。”
“这个,”冷柏航从怀里拿出一张照片,上面是穿着空乘制服的林筱晓,“有没有见过这个中国女人?知道她在哪吗?”
“人太多了,我不记得了。。。。”官方人员匆匆扫了一眼,摇头。
“拜托!请你认真地看一看!”冷柏航低吼着,恳求着,“她是我妻子!”
官方人员被他激动的神情震了一下,有些触动,拿过他手里的照片仔细地看了起来,看得很认真,也蹙起了眉头。
过了一会,他好像想起什么,神情略微沉重地说,“我好像见过她,但不大确定。我见过一个黑头发的空乘女子,应该是航班机组成员里唯一的一个黑发的。不过她伤得很重,是被救援人员抬出来的,头上流了很多血,意识昏迷,也看不清长相。。。。对不起,我真的无法确定。”
他把照片递还给冷柏航。
“她。。。也在小镇医院吗?”冷柏航的嗓音几乎颤抖地说不出话来。
“是的,暂时只能在那里治疗。”
她受伤了,流血了。。。。
筱晓,你不会有事的,你答应过我要好好地活!我不允许你食言!
不大的医院,此时已经被挤得水泄不通。
飞机上受伤的人不少,蜂拥而至的家属几乎将这里都包围了。
每经过一个伤员,冷柏航就心跳加速一次。
幸好他们看上去受的伤不算重,有的是擦伤,有的是撞伤,严重一些的是骨折。
冷柏航企盼着林筱晓不会比他们更严重。
也许等他走进病房时,她已经醒了。看到他,她可能会高兴地连眼睛都笑了。也可能瞥过脸不想见到他。而他,想见到她,想确定她平安无事,想告诉她他。。。。。也许还不晚,也许她还爱他,虽然时机还不算成熟,但他既然来了,就不打算再离开她身边。他要把她呵护在自己的怀里,自己的羽翼下,不再让她离开他的世界,不再让她面临任何的危险!自从听到飞机失事的消息,自从心脏几乎停止跳动的那一瞬间,他便已下了决定!
“请问,一名叫林筱晓的中国女子在哪个病房?她也是从这次失事飞机上送过来的。”冷柏航问站在询问处的医护人员。
站在那询问的人很多,医护人员忙不过来。
冷柏航又问了好几次,压制着快要失控的焦急的情绪。
“林筱晓?你等等。”这次终于轮到他了,护士小姐在临时登记的本子上查找着,“在六层的重症监护室。”
重症监护?!
冷柏航来不及道谢,飞奔上了楼梯。
她到底伤得有多严重。。。。
一口气跑上六楼。
这一层明显比下面安静许多。却是那样令人紧张的安静,好似这里的病人都经不起一点点的惊扰。
按照提示牌,冷柏航很快找了重症监护室的方向。还没走到,便看到病房外坐着的两个人。连筱梅和林晓峰。
连筱梅靠在林晓峰身上,不停地哭着。林晓峰低垂着头,轻拍着她的背,安慰得那样无力。
冷柏航的心不由咯噔了一下。
不知道会面对什么,也不知道会听到什么。深呼吸一口,攥紧拳头,他还是鼓起了勇气往前走去。
“爸,妈。。。。。”
听到熟悉的声音,连筱梅先是一愣,从林晓峰怀里坐正了,抬起头来看他。然后她腾地站了起来,扬起手准备狠狠甩下。
冷柏航没有闪躲,直挺挺地站在那,也准备挨下这狠狠地一巴掌。
“筱梅!”林晓峰已经站起来,抓住了连筱梅马上要挥下的手掌,“不要这样。”
“到什么时候了,你还要护着他吗!”连筱梅泄不了愤,便对着林晓峰喊,“躺在里面半死不活的人是我们的女儿,是我们唯一的女儿,是我们最宝贝的女儿!要不是为了这个人,她怎么会跑到这么远的地方来,怎么会出事!别说我打他一巴掌,就算打一百下也弥补不了筱晓受的伤!”
说什么想去国外锻炼一下,说什么自己还不成熟,对婚姻的新鲜劲已经过去了,后悔一时冲动就结婚,说什么离婚是她决定的。。。。连筱梅知道,那都是林筱晓在为冷柏航说话,替他做挡箭牌,舍不得他们去责骂他。再难过,再埋怨,可又怕女儿伤心,连筱梅还是选择忍下了这口气。毕竟她也是看着冷柏航长大的,也是喜欢这个孩子的,毕竟冷林两家的关系非比寻常。就当他们没这个缘分吧,只要筱晓以后过得好,离了就离了吧,他们做家长的又能管得了多少。
可是这次,她不能再忍了!女儿伤痕累累地昏迷着,还不知道能不能挺过来。而冷柏航还是这么好好地活着,就算他那么憔悴又如何,就算他那么消瘦又如何,他依然睁着眼,好端端地活着。筱晓欠了他什么,他们林家欠了冷家什么,凭什么被伤害的人还要经历这样的磨难!
越想越伤心,越想越气,连筱梅一把抓住冷柏航的衣袖,用力拉着他,把他拽到重症监护室的玻璃窗前。
“冷柏航,你看看!这就是被你折磨的筱晓!你仔细看看!冷柏航,筱晓要是。。。。。”
连筱梅实在说不下去了,回过头嘤嘤地抽泣起来。
林晓峰走过来,搂着她的肩,凝视着躺在里面的女儿,安慰着,也在安慰着自己,“别乱想了,女儿会没事的,她那么善良,老天一定会保佑她的。。。。”
平日里意气风发的夫妻两人,一夜苍老。
看着病g上一动不动,头上缠着厚厚纱布的林筱晓,那双早已猩红的眸子瞬间泛起氤氲。
她那样苍白,那样毫无生气的样子,仿佛是泡沫中的人,一碰即破。
他甚至感觉不到她还活着了。。。。
心,骤然疼得缩成了一团,剧烈抽搐着,很快又无力地瘫软下去,似乎也要跟着她一起去了。。。
里面有几个医生在给她做检查,戴着口罩,穿着消毒服,显然不能让她沾染一点细菌,不能让她受到一点感染。
她已经那么脆弱。。。。
过了一会,病房门开了,几个医生走了出来。
冷柏航正要说话,忽然愣了一下。
其中一个脱掉消毒服的男人穿着休闲装,显然不是这里的医生。他正在熟练地用埃及语跟医生交谈着,林氏夫妇也已经走了过来。
“怎么样?筱晓没事吧?”连筱梅先说话了,却不是对医生,而是对那个混血的男子,好像已经认识他。
男子转过身,面目憔悴,虽然忧虑,但还是用略显笨拙的中文,温和地对连筱梅说,“阿姨,筱晓还在昏迷,暂时醒不了。。。。。您放心,筱晓不会有事的。我已经联系好转院事宜了,这里的设备环境毕竟不算好。我会尽快将筱晓送到开罗去。。。。”
“你是谁?”冷柏航蹙起眉,目光紧锁着眼前和自己同样高大的男人。他相貌非凡,一举一动都带着尊贵儒雅的气质,显然不是普通人。
躺在里面的是他的林筱晓,这个陌生的男人凭什么来安排她的去处!冷柏航本能地警觉起来。凭直觉,这个男人与林筱晓有关。
男子回头看冷柏航,有些疑惑这个突然出现在这里的人的身份。思索了一会,他忽然想到什么。
“你是冷柏航?”他勾了一下嘴角。如果不是太累,可能这个没有敌意的笑容会更明显一点,“我听筱晓说起过你。”
“是的。”还未探明对方的身份,却已被对方识出,这种感觉并不太好。冷柏航又问了一遍,“你是谁?”
“你好,我是joe,中文名祖林。”男子伸出手,“我是筱晓的未婚夫。”
未婚夫?!筱晓已经。。。跟别人订婚了?!
冷柏航的脸骤然苍白了,高大的身躯剧烈地颤了颤,整个人都要僵住了。
他来晚了,她还是已经爱上了别人。。。。。
他几乎都能听见心脏被撕扯的声音。。。。
不对,现在不是计较这个的时候!只要她平安!
“你好。”他很快恢复神色,但还是没有握住祖林伸过来的手。
“筱晓怎么样了?她是怎么受伤的?”
显然祖林在这里的时间比自己长,了解的也比自己多。就算再抵触对方,冷柏航也知道自己此刻应该做什么。
祖林不在意他的冷淡,把手收了回去。
他眼眸明明是那样的沉重,可不想让林氏夫妇太过担忧,又不得不表现得轻松一点。他说,“筱晓的同事告诉我,在飞机着陆的时候,有许多行李从行李架上掉了下来。林筱晓为了保护一个老太太不被行李箱砸到扑了过去,结果被箱子砸到了头部。。。。她伤得很。。。比较重,脑部有淤血,虽然暂时脱离了危险,但是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醒过来,而且这家医院毕竟技术和设备有限,所以。。。。。不过不用太担心,我已经从美国请来了专家,正在开罗等着。。。。”
“祖林,别跟他说那么多。他不过是和我们不相干的人,就按你的想法去做,让筱晓尽快去开罗治疗。”连筱梅打断了祖林,又狠狠地瞪了一眼冷柏航,“不需要你在这里假惺惺地表示同情。你除了伤害筱晓,你还能为她做什么?你什么都做不了!你还是赶快走吧,别让我看见你,更别让筱晓看见你!”
说着说着,刚刚才平复一点的情绪又被点着了,连筱梅激动地浑身颤抖,又要开始哭了。
“晓峰,让他走!让他赶紧走!我不想见到他!”
“爸,妈,让我留下好吗,我想陪在筱晓身边。。。。”冷柏航恳求着。筱晓生死未卜地躺在里面,他怎么能够离开!他要守着她,陪着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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