幼稚?自私?自负?
在她眼里,他皇甫一鸣就是这样一个不成熟的男人吗!
他想拉住她,想解释,想辩驳,可她才刚刚说他喜欢强迫,难道又要强迫她,做她不喜欢的事吗?
那么,他该相信她并不爱他,该离开这里吗?当然不可能!她怎么可能会不爱他,不管她装得多么若无其事,多么云淡风清,他也知道她是爱他的!他被她骗过,这次绝不会上当!
可是现在该怎么办,左也不是右也不是,他只能站在大树下,眼睁睁地看着她走上田埂,越走越远,然后消失在村子的小径里。
怔怔地站在树下,皇甫一鸣反反复复地想着柯澜说的话,反反复复地想着自己曾经的所作所为。想了很久,想了很多,虽然还不够透彻,但他知道,过去的自己对她付出的太少了,而现在,要想赢回她的心,他得弥补空缺,要付出很多,要向她证明自己是一个可以托付终身的男人!
直到有忙完农活准备回家的村子人路过这里,皇甫一鸣才惊觉太阳已经开始下山了。
“你好,请问,这里有住宿的地方吗?”皇甫一鸣问一个经过的村子人。既然要攻克她,自然得在这里驻扎下去,得守着她,得给自己创造证明的机会。
“村子里没有。要想住宿得去镇上,那里有旅社。”村子人奇怪地看着这个外地人,怎么还有跑到村子里找住宿的。这里又不是什么旅游胜地,兴什么民俗客栈。
镇上才有旅社?皇甫一鸣记得从这个小乡村到最近的小镇也得一个小时,而且显然在这里是等不来出租车的。
“我该怎么去镇上?”看着渐渐落下的夕阳,皇甫一鸣有些着急了。
要是找不到旅社,他岂不是要像野人一样在这村子的农田里窝上一宿?还是说,他干脆死皮赖脸地去柯澜那?不行,不行!她一定会烦透了他!
村子人看了看落日,说,“这时候村口应该还有最后一班到镇上的巴士。你可以坐那个。”
太好了!
皇甫一鸣连忙问,“我该怎么到村口?”
刚才跟在柯澜后面走,他太兴奋了,压根就没记路,哪里还记得怎么回村口!
“沿着这条路一直往东走,到尽头再往南,就到村口了。”村子人一边说一边比划,“大概五六里地。”
四五里?这村子看起来也不大啊,怎么从农田到村口那么远!
“最后一班车几点出发?”
“六点半。”
皇甫一鸣一看手表,都已经六点了!
“谢谢!”
道完谢,他拔腿就跑。虽然平时总开车,但幸好他锻炼多,跑这几里地没有问题,应该赶得上末班车。只是这追爱的节奏,为什么一开始就让他有非常不好的感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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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澜澜,回来了。”
看到女儿进院子,柯宏不由地往她身后瞧了瞧,却没有看到之前的那个男人。
他已经走了?
“澜澜,你的朋友呢?”
“走了。”
柯澜满腹心事地走进房间,看着已经在婴儿chuang上熟睡的曦曦。
柯宏观察着女儿的脸色,“都这个时候了,怎么也不留他在家吃个饭。”
“他有事。”柯澜避开父亲的目光,淡淡地说,“只是普通朋友,不用放在心上。”
“听他的口音不像这边的人,是从外地来的吧?”柯宏继续试探,“大老远跑来找你,有什么重要的事吗?”
“嗯。。。。没什么,是以前工作的同事,来打听点事情,已经没事了。”柯澜笑笑,“爸,饿了吧,我去做饭。”
看着女儿若无其事地走进厨房,却又端着饭锅在那发呆,柯宏叹了口气,忧心不已。
从去年,柯澜带着他匆匆结束了度假,又匆匆离开W市开始,柯宏就觉得女儿不大对劲。她一会说想换个环境生活,一会又说要陪他游遍全国。他们先是去了更南边的城市,又去了西南区域。
当柯宏确定女儿不对劲的时候,柯澜主动来找他说了。
她当时很平静,大概自己已经想了很久,也已经做下了不会再改变的决定。
她说,“爸爸,我要告诉你一件事。你先不要激动,静静地听我把话说完。大概你也看出来我的不对劲了。。。是的,我怀孕了,我想把孩子生下来。但是这个孩子会没有爸爸,因为他和我是不同世界的人,他要娶的人也不是我。爸爸,别问这个男人是谁。你不认识他,也不会有机会认识他。我们已经彻底结束了,大概今生都不会再见面。但是孩子是无辜的,以后的生活,我想和你,和孩子一起过下去。”
柯宏看着女儿,久久地说不出话来。柯澜嗜睡、呕吐的情况,与她妈妈当时怀孕的情况一样,他当然有所察觉。
一想到女儿要成为一个未婚妈妈,作为父亲,他伤心又愤怒!不止气愤那个不负责任的男人,也气愤自己!若不是他毁掉了一个好好的家,柯澜也不会有如此遭遇!
他知道,为了女儿的将来,他应该劝女儿打掉这个孩子,就当什么事都没发生过。可是,看着柯澜如此坚定的眼神,他沉默了。这么多年,女儿一直都比他勇敢,比他坚强,在为他挡风遮雨。到了现在,女儿需要他的支持和陪伴,他不能再逃避、再退缩了,他应该帮女儿撑起一片天!
沉默许久,虽然心中有那么多困惑,可是柯宏只选择问了一个问题。
“澜澜,你爱那个男人吗?”
柯澜看看柯宏,手不由自主地抚摸上自己的小腹,整个人在发着柔柔的圣洁的光,“爸,我有孩子就够了。”
她没有直接回答,但这句话足以证明她的心。
柯宏稍感安慰。至少这个孩子是爱的结晶,能承载女儿全部的思托。
为了安胎,父女俩回到了北方,回到了故土。可是不知女儿在害怕什么,她执意不肯回C市,只肯待在C市最偏远的一个县城。
孩子生下后没过几天,柯宏注意到女儿忽然忧心忡忡。起初他还以为是产后综合症,很是担心。直到有天柯澜说想搬家,想搬去农村住。虽然她说什么农村空气好,安静,适合休养,但柯宏猜想,她是在躲避什么人,一个有势力的人。她想把自己藏在那个人想不到也找不到的地方。
于是,孩子满月后,他们搬来了这里,租住在一个已经搬去外地的农户家里。
到现在为止,他们的生活一直过得很平静,也很安宁。至少柯宏看到的柯澜,是一个幸福的母亲,一个快乐的女儿。
也有人来找柯澜。就像上次带着曦曦去县医院看病时碰到的那个谢总。自那后,他每过一两个星期都会来这里看他们,给柯宏买来补品,给孩子买来玩具,也给柯澜带来各种礼物。看得出,这个谢总对柯澜很用心,也丝毫不在意她是个未婚妈妈。而且他人很绅士,高大帅气,除了年龄大些,也没什么可以挑剔的了。
柯宏原本以为自己外孙的爸爸就是这个谢总。以为他有家有室,所以女儿要离开他。可是看到女儿对他客客气气的样子,柯宏知道自己想错了。
而今天,看到一个名叫皇甫一鸣的年轻男子走进自家院子,看到他见到女儿时欣喜若狂的样子,看到女儿瞬间的从未有过的惊慌,再看到女儿回来后这样的失魂落魄,柯宏几乎可以确定,皇甫一鸣就是孩子的爸爸,是女儿喜欢的那个男人!
看皇甫一鸣的一身装扮,尊贵不凡的气质,柯宏猜想他肯定出身世家,所以柯澜才会说他们是不同世界的人。可是,看得出皇甫一鸣喜欢她,才会四处找她,两个人又有了孩子,为什么还要分开呢?这其中还有他不知道的隐情吗?
虽然痛恨这个年轻人的不负责任,气恼他伤害了自己的女儿,但只要皇甫一鸣肯认错,能让女儿幸福快乐,能一家三口圆满地生活在一起,柯宏愿意原谅他、接受他。毕竟这关乎女儿一辈子。他已经老了,也不知道还能活多少年。等他走了以后,难道要女儿一个人带着孩子孤苦伶仃地过吗?
当然,对于这个他还一点都不了解的皇甫一鸣,柯宏觉得还得多观察、考验一段时间。
“爸,曦曦还在睡吗?”柯澜伸头进房间,轻声问柯宏。
“嗯,还在睡。”柯宏低头看看酣睡的外孙,不由自主浮上慈爱的笑。
“那先过来吃饭吧。”柯澜看着柯宏的目光有些闪躲,似乎在思考,在犹豫着什么。
比起很多新农村,这个村子算是落后的。离城市远,所以没有值得开发的地方。在矿产资源方面没有优势,也没有什么景点可供旅游观光,祖祖辈辈就是靠着农耕在维系村子的发展。有头脑经商发财的人,当然早已不住在这。稍微积累了点财富的,就在村子里盖了三四层的水泥房,住着也还不错。
能在村子里租下的,自然是闲置已久的房子。所以他们的院子不大,而且相对简陋,是村子最普通的小平房,只有三间。不过柯澜把小院收拾得干干净净,屋子里也布置得明亮精致,住得倒也舒服。尤其是柯宏,每天在院子里打打太极,带着外孙在村子里溜达,与村民们喝点小酒,心情开朗了很多,已经不需要再吃药了。
柯宏走进另一间屋,柯澜已经摆好了饭菜。
柯澜吃得很慢,经常吃着吃着就开始发呆,要么就看着柯宏,欲言又止的样子。
“怎么了,澜澜,有事吗?”柯宏担忧地看着女儿。
“那个。。。。”柯澜想了想,还是放下了碗筷,看了一眼柯宏,又迅速垂下眼眸,“爸,我们换个地方住吧。”
柯宏有点讶异地看着女儿,但很快,他又不那么吃惊了。而且这次,他百分百肯定皇甫一鸣就是那个男人。女儿为了躲开他,又想要逃走了。
“澜澜,为什么突然想要搬家啊?你想去哪?”柯宏装作没发现,和往常一样地问。
“这里毕竟是农村,很多事情都不方便。”柯澜说出早就想好的理由,“曦曦长大了要上学,这里肯定是不行的。我想早点搬出去,也给自己一个适应的时间。爸,要不我们再往北边去吧,我很早以前就想去那边生活了。”
“可是,澜澜,爸爸觉得这里挺好的。等曦曦大了,我们就回C市,让曦曦在那里上学,不是挺好的吗?”
柯澜咬了咬唇。她知道自己不应该提出这种要求。这个村子是爸爸妈妈第一次相遇的地方。那时妈妈在这里支教,爸爸作为地方公务员跟着领导下基层视察,遇到了妈妈。这里有爸爸美好的回忆,而且他在这里生活得很安逸,很轻松。作为女儿,实在不能再让年老的父亲跟着自己到处漂泊。
可是,皇甫一鸣来了。就算她刚才咬紧牙关撒谎说曦曦是捡来的孩子,还信誓旦旦地说在相关部门做了登记,可只要皇甫一鸣去问、去查,就能立刻知道她撒了谎,也能立刻猜到她撒谎的原因。她可以决定自己要不要跟他在一起,可是孩子呢?万一他想要孩子,想要抢走曦曦,那怎么办!凭他皇甫家的财力权力,她凭什么去跟他争孩子!
曦曦是她的命,是她生活的全部寄托和希望,她绝不可能让他把孩子带走。所以现在,唯一的办法就是逃走,逃得远远的,而且这次,她一定不能让他找到!
怎么办,是走还是留?她该怎么跟柯宏说呢?告诉爸爸全部的事情吗?会不会让他更加担心?。。。。怎么办?。。。
柯澜无措地绞着自己的双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