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当然要回去了,她怎能甘心?
甘心被人害得夫妻阴阳两隔?
甘心被人害得几十年不得与亲生骨肉相见?
甘心原本应该肆意的孩子,被养废?
不!
她不甘心!
她怎么能甘心呢?
慕青沅扶着树干站起身,眼睛里燃着浓浓恨意,“我不甘心!”
她一定要让害他们家变成这样的人,付出代价!
她一定要为江临、为所有江家人,为她自己讨回一个公道。
“去吧,这一次,我不会再给你任何帮助,你身上的伤痛也还给你。”
“等一下。”慕青沅跪在阎王面前,双眼含泪,“我想再见他一面,可以吗?求求您?”
“人类总是贪心的,我若是许了你这一次,那是不是你又要求着我给他一线生机?”
阎王面无表情地看着她,丝毫不觉得自己的话有多伤人,“不见,才是对你们俩人都好。”
慕青沅怔怔地看着阎王,明明悲痛至极,她却流不出眼泪,发不出任何声音。
“慕青沅,你该回去了。”
下一刻迷雾散尽,明慧大师的声音从远方传来,“归来吧,归来。”
慕青沅猛地坐起身子。
“母亲!”
一声连一声的叫喊声,响在房中。
慕青沅转过头,看着他们,每一张脸都是那么陌生,却又熟悉。
她掀开被子,赤脚走下床。
花嬷嬷惊呼:“老夫人!”
慕青沅置若罔闻,走到江知礼面前,伸出手摸了摸他的脸,“糕糕,你怎么长这么大了?你的《幼学琼林》背到哪一篇了?”
江知礼震惊地看着她,这是母亲为他取的小名,也只有母亲会这样叫他。他眼中的泪水滚滚滴落,“母亲,您都想起来了?”
母亲离开家的时候,他正在学《幼学琼林》,每日晚间他都要背给母亲听。
母亲走后,再也没有人检查他的课业了。
江知礼大哭道:“母亲,儿子背完了,您不在儿子一日都不敢懈怠,只等着您回来检查。”
慕青沅轻轻点头,“我儿果然是最棒的。”
她又走到江知彰面前,同样摸上他的脸,“胖崽,娘回来晚了,你让娘买的糖葫芦,娘忘了,你别怪娘。”
江知彰哭倒在地,这世上只有母亲会这样叫他胖崽。
母亲说他出生是像个胖胖的小猪崽,他爹本想叫他阿彘,那个“竹山有兽焉,名曰毫彘。”的彘。
是母亲极力反对,才让他没有变成小猪崽。
“母亲,我不吃了,我只要你回来。”
“胖崽长大了。”
慕青沅走到江知砚面前,眼中早已经被泪水模糊,久久不能开口。
江知砚跪在慕青沅面前,“儿子,知砚见过母亲。”
“娘最对不起你,生下你竟然没有多看一眼就离开了,甚至还没来得及给我儿取个乳名。”
慕青沅只记得,那日她生产完,昏迷不醒,被江临的人送去了庵堂。
醒来后已经过了几十年。
她声音哽咽,“娘为娘的宝感到开心、自豪,我儿可是开国以来最年轻、英俊的状元,娘心中欢喜。”
江知砚跪在地上,眼中的泪水滴落在地板上,身子颤抖着,不敢抬头看。
慕青沅又转身看着孟氏和云安郡主,两人早已经哭成了泪人。
“你们俩很好,是娘心中最好的儿媳。”
说完这些,慕青沅身子一软,往后摔去。
花嬷嬷赶紧上前扶住她,“老夫人!老夫人!”
陈夷行替慕青沅诊脉,眉头紧皱,半晌他收回手,“老夫人身子被蛊虫蚕食太多,如今蛊毒解了,身上的病症会逐一显示出来,身子怕是一年不如一年。”
江知彰骤然跪在陈夷行面前,“陈大夫,您想想办法。”
陈夷行赶紧上前扶起他,“二爷不必如此,我自当竭尽全力。”
陈夷行看着他们哀戚的样子,心中同样不好受,但是还是将剩下的话说了出来,“老夫人,身子羸弱,不是长寿之相,你们要做好这个心理准备。”
孟氏一个没忍住,嘤嘤哭起来。
云安郡主揽住她的肩膀,“陈大夫,有什么良方你尽管开,不管是多么难寻的药材,上山下海我都会去寻来。”
陈夷行摇了摇头,“等到李太医来,我想与他共同商论一番。”
江知礼看了眼时间,“已经寅时了,陈大夫和陈姑娘去歇着吧。”
陈昭昭这才和陈夷行两人出去。
江知砚看了眼云安郡主和孟氏,“你们也去歇着吧,熬了这么许久也该累了。”
云安郡主摇头,“回去也不能安心歇着,不如在这里守着母亲。”
孟氏也不愿回去,“别说我们这里熬着,怕是琉儿几个也不能放心,将他们拘在院中也不是个事。”
孟氏越说越觉得担心,“我这心里突突的,总觉得下一刻他们就能闹出什么事情来。”
果然,外面传来脚步声,江琉等人出现在他们眼前。
“祖母!”
江琉哭喊着跑到床边。
江知礼怒斥:“喊叫什么?你祖母刚刚歇下,若是吵醒她,你看我打不打死你!”
江琉睁大眼睛看他,“真的吗?爹?”
江瑶和江珩跑到云安郡主身边,紧紧拉住她的衣袖,“娘,祖母她怎么了?”
江珺被孟氏拉住,“你们祖母没事。”
江珺却一点都不信,没事怎么会将他们拘在院中这么久,还是分开关着他们的。
生怕他们聚在一起,做出什么事情。
见他们都信誓旦旦说慕青沅没事,江琉等人对视一眼,也在房中坐了下来,美其名曰要等祖母醒,给她请安。
江知礼等人实在拗不过这群孩子,只好同意了。
江琉眼睛转了转,“二叔,我饿了,你能不能给咱们下碗面来吃?”
江知彰想也不想地拒绝,“去去去,饿了去找厨娘去,我没空,我要守着我娘。”
开什么玩笑,母亲不醒,他哪有心情做饭,别说做饭了,就连吃饭,他都不想。
江珏:“二叔,你就去吧,我想你们也很久没吃了吧,若是祖母醒来知道你们这样熬着,心里不知道会怎样心疼呢。”
江琉在一旁点头,就是这样,他就是看着他们一个个双眼通红,这才想出这个办法,让他们别那么紧绷了。
要不然,就二叔那做饭不放盐的面条,他才不乐意吃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