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允晏回到剑灵峰的时候,已经是夜半。
月光朗朗,他沉默着走过院子,还没到自己房门口,远远的看见了捧着夜明珠还没睡的鹿言。
“楚允晏!”因为夜深了,鹿言压低了些声音,小声唤他。
“你怎么还没睡?”楚允晏有些奇怪地问。
以往这个时候,鹿言早就睡死过去了。
“我知道怎么知晓你的生辰是什么时候了!”鹿言捧着夜明珠,眼睛在夜明珠的照耀下,更亮了。
“什么?”楚允晏蹙起眉。
“郭师伯告诉我了。”鹿言小碎步走到他面前,他说:“魔族,是有生长树纹的!这个东西隐藏在你们的血脉里,只要将力量汇聚于掌心,而后想着要查看它,就能看见属于自己的生长树纹!”
生长树纹,是用来记录魔族年岁混于魔族血脉里类似灵力的东西,将其聚拢于手心就能看见其本来样貌——状似树,每百年分一次树杈,树杈上每十年分一次枝,每个枝丫上一片叶子代表一年。
当魔族处于生辰当天的时候,那片新长出的叶子会显现出花朵的形状,直到十天后慢慢变成叶子,叶子上一条叶纹便代表一个月。
“所以,你快看看!”鹿言噼里啪啦倒豆子一样,把郭远尘告诉他的全部告诉了楚允晏。
但楚允晏反应很平淡,他嗯了一声就要往自己房间走。
“你不看看吗?”鹿言连忙追上去,抵住楚允晏要关上的门。
楚允晏不耐烦道:“为什么要知道生辰?知道了有什么好处吗?”
又没人在意。
所有人都只会厌弃他,还不如不知道。
“可是生辰很重要啊。”鹿言认真道。
“重要在哪里?”楚允晏反问道:“和平常的每一天没有任何区别不是吗?太阳照样是东升西落,天照样会黑,明日照样会到来,它和过去的以后的每一天都没有任何区别不是吗?”
楚允晏说着扒拉开鹿言的手,关上门,他说:“也不知道你为什么看重这个,有什么好在意的。”
门被关上,鹿言想抬手敲门,可听到楚允晏那话又顿住了动作。
是啊,为什么呢?
为什么他会那么在意生日这一天呢?
或许是因为在他那个世界,只有生日和除夕那天父母才会打电话回来。
或许是因为爷爷告诉他只要他每年都许愿身体健康,到了十八岁他就能痊愈,所以他格外盼望着过生日。
又或许,是过生日那天大家才会暂时忘记,他其实随时会死,可以尽情地和他嬉闹。
生日,对于鹿言来说很重要。
那意味着他又成功熬过了一岁,那意味着他离长命百岁又近了一步。
鹿言垂眸看着那夜明珠,他轻声说:“生日就是很重要啊。”
鹿言站了一会儿才离开,他想,楚允晏可能和他不一样吧。
他总是这样,以为大家和他一样在意这件事,但其实是自以为是,而且有些没有边界感了。
他想,以后还是少管闲事吧。
楚允晏知道鹿言在门外站了好一会儿才离开,他也在门口站了好一会儿。
鹿言走后月光照进来,楚允晏抬起手,手心里浮现了一个灵力织成的小树,那树还只是个小树苗,上面挂着稀稀拉拉的十三片叶子和一朵状似桃花的花朵。
楚允晏抿唇看了很久,而后收起手,小树苗消失不见。
……
楚允晏经常会梦到以前的事情。
每梦到一次,他对这个世间的恨就会多一分。
这一次他梦到了他流浪的第二年发生的一件事。
他对人世间的一切都很好奇,学东西也很快,汐女不会说话,他也不会,但是开始流浪后,他慢慢地也学会了。
他知道了凡人很多事,也渴望变成一个凡人。
而成为凡人的第一步,是拥有一个名字。
他会乞讨也会用打的野兔子换钱,零零碎碎攒了很久才攒了十几文钱。
他带着那些钱找到了一个算命的老道士,他想有一个名字,所以就骗老道士说要改名让他帮自己改。
老道士问了他很多问题,没几个他能答上来的,那些问题对他一个从前一直生活在笼子里后来又一直在流浪的小怪物来说,太难了。
于是老道士说,要给他看手相面相,不看还好一看那老道士吓了一跳。
老道士大惊小怪说他是天煞孤星,走到哪里克到哪里,最后还会死于非命,然后还通过他那异于常人的眼睛认出了他并非凡人,而是魔物。
周边的人吓得逃开,而后有胆子大的向他扔东西,他只能跑掉。
后来,他通过偷听老道士和别人的谈话,大概知道了自己的生辰八字。
他起初不懂什么是天煞孤星,只是因为自己有名字了有生辰了而高兴,他觉得自己是一个人了。
可后来每次到了那天,坏事就会发生。
一次比一次可怕。
后来他发现,只要不在意所谓的生辰,只要装作不知道,一个人悄悄地坐在树枝上看月亮,就什么也不会发生。
所以,他说不知道。
他不知道什么生辰,也没有人给他过过生辰。
他不在乎。
……
“小师弟,你今天心不静哦。”翌日,楚允晏照常起来练剑,他在上官楚玉和白宛翎的院中舞了套新剑法,可白宛翎总能挑出毛病来。
“师姐不去练习画新符篆吗?”楚允晏实在没心情练了,昨夜做了一晚上烦人的梦,今天又被不懂剑的白宛翎挑了半天毛病,他收剑问。
“画完了,褚师伯说我画的很棒呢。”上官楚玉在运行周天,院子里只有白宛翎和楚允晏,白宛翎坐在屋檐下,她笑嘻嘻地说。
楚允晏嗯了一声,从储物戒指里拿水壶喝水。
“话说,小师弟你今日好像也不怎么高兴啊?”白宛翎看他这样,不禁说。
“也?上官师兄也不高兴?”楚允晏喝了口水,不由得问。
“不是啦。”白宛翎摆摆手,他说:“是江师兄,我今天去送符篆给褚师伯查验,碰到江师兄了,他整个人都蔫头耷脑的。”
“哦。”楚允晏满不在意地应了一声。
“对了,我听陆师兄说,江师兄这两天一直在问怎么知道谁谁谁的生辰,要为人准备生辰礼的样子。”白宛翎看楚允晏那满不在乎的模样也没在意,自顾自说了下去:“他又是找褚师伯又是找赵师伯,听说还跑去找了师尊和郭师伯。”
楚允晏喝水的动作一顿,他想起了昨夜鹿言说的话——“生日就是很重要啊。”
他垂下眼,又应了一声。
“最近有谁过生辰吗?江师兄五天前刚过完生辰,还有谁过生辰会让师兄那么在意?”白宛翎自言自语:“我的生辰过了,小师兄的也过了,小师弟你是九月八的生辰……难道是星落师姐?星落师姐的话,应该会去问师伯母吧?难道是师尊?还是江师伯?也有可能是商师伯?”
楚允晏没说话,他默默地拿着剑打算回剑灵峰运行周天。
白宛翎也没搭理他,想得很是入神。
楚允晏回到剑灵峰的时候,鹿言不在。
他不知道为什么脑子里乱七八糟的,于是又原地舞了一套剑法后才去运行周天。
一直到天黑了,鹿言也没回来。
楚允晏想着白宛翎的话,又想起那天晚上鹿言亮晶晶的眼睛,烦躁地又去练剑了。
练剑的话可以不乱想。
他才不要想那个家伙。
那家伙有什么好想的?
又臭美又自以为是,还傻得可怜,天真得可笑。
也就长得还可以吧。
但是长得可以只能证明那家伙佛口蛇心,只能证明长得越好看的人越会骗人,只能证明……
楚允晏一剑挥舞转身,就看见了刚回来的鹿言,那家伙就这样捧着个夜明珠在不远处看着他练剑,笑眯眯的,也不知道笑什么笑。
笑得烦人。
楚允晏利落收剑,转身就走。
“不练了?”夜风送来了那人的声音,而后他听见了那人小跑着追上来。
“夜深了,睡觉。”楚允晏没好气地说。
“现在才八……额,戌时一刻吧?”鹿言说。
“我喜欢早睡早起,有问题?”楚允晏扭过头来瞥了一眼跟上的人。
“没有,那你晚安。”两人房间就在隔壁,鹿言止住了步伐,打算回自己房间。
楚允晏临了开门,瞥了一眼伸着懒腰要回房间的鹿言,清了清嗓子,他也不管鹿言听不听得到,飞快地说:“七月十四。”
他说完动作迅速地进了房间,砰地关上了门。
鹿言愣了愣,他望着空无一人的长廊,有些纳闷问:“什么七月十四?”
等等!
七月十四?!
楚允晏的生辰?!
鹿言猛地反应过来,他苦恼道:“怎么不早说啊,这都过去快十天了!又得补,我难道是什么圆梦达人吗?”
算了,谁叫他烂好人,谁叫人家是男主呢?
男主的好感度很重要的,别人都有,男主怎么能没有呢?
他明天就准备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