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江月夜连海潮，一剑光寒廿四桥。
冥涡微微眯起眼睛，月光下剑舞翩然的女剑修，在他两个瞳仁中缩成小小的影子。
至此，他才有一点相信，刚才那六大妖王，的确是死在这个女子手中。
元婴？
好像的确还在元婴。
不过……尽管冥涡很少离开通天河，毕竟也有数千年道行，也曾经跟人类修士打过交道。
这样的元婴境，真的是生平所仅见！
九神宗，究竟有多神秘的魔力？
面对凌厉剑意，冥涡却是心神不属，将目光掠向远处的十万大山，脑中浮现出之前河伯提到的那个名字。
韩枫，韩枫……
咻！
剑气在月光的照耀下，狠狠劈落，将白衣冥涡一分为二。
栾剑和秦聆韵齐齐一愣。
然而下一刻，那湿冷黏腻的声音，在虚空中再次振荡，徐徐道：“没用的，人类。你的剑道不错，是那个韩枫教你的么？”
话音未落，一分为二的冥涡，已经重新合拢在一起，看上去跟先前并无差别，更别说见到鲜血之类的东西。
妖异！
诡谲！
连人间剑都无法斩杀的巨妖，让栾剑心中也升起一丝绝望。
“试过了，该死心了。”冥涡怜悯地看着这两个人类修士，淡淡道：“带我去见韩枫。或者，你们死在这里，我自己去找他。”
“小的们！轮到咱们上场了！！”一声怒吼，陆苍玄手中的木剑放射出耀眼华光，率同天罡门众人，竟向这头不可一世的恐怖妖祖，发动了决死冲锋。
“栾师尊！秦师姑！你们先走！弟子来拖住这白水怪！”
百余名剑修同时爆开攻击，倒也声势惊人，尤其是为首的一位化神，两位元婴，同一时间就冲出灵婴，欲要自爆元婴来追求最大的威力。
可是冥涡一愣之下，眼神中尽是古怪。
这九神宗，的确是太奇怪了！
原本感受到的化神境的气息，就是这老头的，但这化神境的剑道修为，居然还远不如刚才那个元婴。
唔……真传？内门？外门？
它听过人类宗门的一些结构，隐约有点猜测。
不过不重要。
既然着急找死，那就索性清理干净，反正河伯的命令是剿灭九神宗，鸡犬不留，迟早都是要杀的。
千涡同悲！
以冥涡的身体为中心，一圈圈若隐若现的水波纹，像涟漪一样浮现蔓延，竟将虚空化作水域，令所有水域中的修士，呼吸困难，产生溺毙的窒息感。
实际上，别说陆苍玄以及两位元婴境的师弟，就算是到了金丹，一般来说也能够用内息吐纳的方式维持生命，进入水中几日几夜，也不至于溺毙。
但是在冥涡的术法领域中，一瞬间便出现了令人恐惧的窒息感，同时耳边回荡起仿佛来自远古的无数凄厉求救声。
天罡门弟子当中，有意志薄弱的，直接泛起迷蒙的神色，甚至将手中剑都扔了，痴痴呆呆，张开双臂，拥抱眼前的水域涟漪。
“哈哈哈，大人威武！”
忽然间，一声大笑，突兀响起，几道强横的气息同时迸现。
原本尸横就地的几头妖王，竟然同时站起身来，各自施展神通，一照面就把陆苍玄等人打得口吐鲜血，横飞十余丈，几乎没有抵抗之力。
嗯？
冥涡愣住。
不是死了么？
难道，只是诈死？
此次通天河倾巢出动，彼此间并非完全熟悉，尤其冥涡独来独往，乃是通天河极深处盘踞的巨妖，对这些也算小有名气的妖王，最多只是点头之交。
这会儿见它们竟然死而复生，皱眉迟疑道：“铠渊、芒须、蛰鳍……你们刚才？”
它只能叫出其中螃蟹妖王，虾头妖王，鱼头妖王的名字，其他三位更是连名字都不记得，但见这六大妖王，忽然间重新起身，而且身上妖气弥散，不像是受伤的样子。
“咳！让大人见笑了！”
螃蟹妖王铠渊踏步向前，拱手笑道：“刚才这人类幼崽的剑道，的确犀利，我等惭愧，竟不能抵挡，所以才选择诈死，准备杀她个出其不意，没想到大人亲自来了……”
“大人你要小心！”虾妖芒须也是一副推心置腹的样子，上前几步，低声道：“这两个人类，修为虽然不高，但都是九神宗主韩枫的亲传弟子！”
呵……
冥涡点了点头，眼眸中再次泛起赞赏，微笑道：“那你呢，你是不是亲传？”
气氛骤然变幻！
就连栾剑和秦聆韵也是一愣，随即便听到一个熟悉的声音，冷冷道：“我，是你奶奶！”
“哈哈哈哈！小师妹！好骂！”
秦聆韵眼前一亮，用力一拍大腿，大笑道：“对！兀那白衣水怪！老娘是你七奶奶！这位是你大奶……呃、我们都是你祖奶奶！”
纵然大敌当前，栾剑也不禁面皮微抽，瞥了秦聆韵一眼。
下次，要拍就拍你自己的大腿。
六大复活的妖王，不知何时已经站定方位，将冥涡围在中央，然后一起合拢！
轰！！！
六声巨响，竟然连成一处！
啊！
栾剑猛地想起一事，不由得大惊，连忙叫道：“小师妹不可！这舍身尸爆的术法，太过惨烈决绝……”
可是早就迟了。
任心怡一到战场，便施展出无比精妙的控尸术法，一举操纵了已死的六大妖王，甚至连它们的妖气都模拟得惟妙惟肖，一度将妖祖冥涡都迷惑住。
虽然只是骗了片刻，但既然已经将其围住，任心怡立刻便展开最凌厉的攻杀。
“大师姐放心！”
可怕的爆鸣声中，任心怡的嗓音清晰，裹挟着滔天的恨意，简单解释道：“老师刚才传道诸峰，小妹有所领悟，这尸爆术，已经无需舍身，便可以施展。”
“妖族还没死绝，小妹自然要留下有用之身！”
现在就连陆苍玄这些人，都知道九神宗的鬼雾峰峰主，因为心伤父母的惨死，对妖族的恨意无与伦比，果然今日刚一出现，便开启了最为决绝的战法。
哪怕真是受了指点，尸爆术无需燃烧所有的生命和神魂，但一举操纵六大妖王，对任心怡来说，还是太过勉强，直接就超越了她能够承受的极限。
勉强支撑着说了几句话，任心怡脸色惨白如纸，连身形都摇摇欲坠，被快步抢上前的秦聆韵扶住，三女一同面对战场，凝目望去。
“好……好一个九神宗！”
仿佛从牙缝挤出来的愤恨声音，在尸爆的中心响起，比先前虚弱了许多，显然已经是伤到了根本。
它根本没想到，就凭这几个最多元婴的小家伙，真能伤到自己！
堂堂妖祖啊！
九神宗的弟子，未免太违背常理了！
那么宗主韩枫呢？
如果也这样邪门，甚至更胜一筹，那岂不是说……自己以妖祖之尊，竟然还有陨落的风险？
不，不能冒险！
没有必要！
冥涡修炼数千年，才有了今日成就，虽然此次配合妖皇，受命于河伯，却绝不愿为此拼命。
心念一动，冥涡立刻开口，一连串无人理解的音节，喷吐而出，所有听到这音节的人类修士，都觉得浑身难受，仿佛灵魂深处传来某种抗拒。
心中凛然，目光齐齐聚焦，刚才六大妖王一同尸爆的恐怖尘灰，已经渐渐散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