晁三用船桨轻轻拨动湖水,小船在水面上划出一道道细长的波纹。
晁雄征站在船头,心情复杂。
他想到林冲的书信,想到即将到来的未知旅途,心中涌起一股沉甸甸的责任感。
“东京离此地,大约有一千多里路,少庄主。”晁三一边撑船,一边回答道,“若是步行来回,至少需二十日。若遇风雨,更是会耽搁行程,可能会误了大事。”
晁雄征闻言,眉头微蹙。
他深知此行的重要性,林冲的安危关系到晁家庄的未来,绝不能因路途遥远而耽误。
他思索片刻,看向晁三:“那济州可有马市?我若有一匹好马,或许能省些时日。”
晁三颔首道:“济州确实有马市,但大宋少马,马市里平日里大多只有一些骡驴。好马极为罕见,少庄主若想买,得碰碰运气。不过,少庄主若回去取马,恐怕会受夫人阻拦,夫人一向疼爱少庄主,此去东京路途遥远,夫人定不会答应。”
晁雄征点点头,心中已有决断:“那就去济州马市试试。若能买到一匹好马,或许能提前到达东京,也省去了回去取马的麻烦。”
小船终于靠岸,晁三跳到岸边,将船缆系好,恭敬地扶晁雄征下船。
两人一前一后,沿着湖边的小路向济州方向走去。
阳光透过树梢,斑驳地洒在地面上,微风拂过,带来阵阵草香。
晁雄征的心中略感轻松,但脚步却未曾放慢。
他心中的那份责任感,如磐石般坚定。
“济州马市就在前头,我们快些赶路吧。”晁三催促道,语气中带着一丝关切。
晁雄征微微颔首,两人加快了脚步。
不一会儿,济州马市的轮廓渐渐映入眼帘,远处传来低沉的马嘶声,仿佛在诉说着什么……
晁雄征停下了脚步,目光炯炯地望向马市,心中暗自期待。
他转身对晁三轻声道:“希望今日的运气不错。”言罢,两人一前一后,步入了济州马市的大门。
马市入口处,熙熙攘攘的人声与马匹的嘶鸣交织成一片喧闹的交响。
空气中弥漫着牲畜的汗味、干草的清香以及泥土的腥气,混杂在一起,形成一种独特的市井气息。
晁雄征深吸一口气,感受着这股扑面而来的烟火气,心中反而更加期待起来。
“少庄主,你听这马嘶声,中气十足,恐怕是有北地来的好马!”晁三兴奋地搓着手,眼神中闪烁着光芒,“平日里这马市可没有这等动静。”
晁雄征精神一振,方才的些许疲惫一扫而空,他笑着说道:“但愿如此,走,我们进去瞧瞧!”
二人随着人流挤入马市,入眼便是一片人头攒动。
各色人等,有衣着朴素的农人,也有腰缠玉带的富商,三三两两围在马匹周围,或仔细端详,或低声议论。
马市中央,几匹高头大马格外引人注目,它们毛色油亮,四肢健壮,马鬃如瀑般垂落,神骏异常。
晁雄征一眼便被其中一匹通体枣红色的骏马吸引住了。
那马身高腿长,肌肉线条流畅有力,眼神锐利而充满活力,一看便是上等良驹。
他不由自主地走了过去,仔细端详着。
“好马!”晁三也惊呼一声,眼睛都直了,“这马骨架雄壮,一看就是能跑长途的,少庄主,这绝对是宝马良驹!”
“这位客官好眼力!”一个身材矮壮,皮肤黝黑的马贩子凑了上来,满脸堆笑,“这马可是我们从辽国那边冒着风险运来的,绝对是万里挑一的好货色。”
“多少钱?”晁三迫不及待地问道。
马贩子伸出五根手指,得意洋洋地说道:“五百贯!”
晁三倒吸一口凉气,惊呼道:“怎么这般贵?这可不是寻常马,怕是能买五匹普通马了!”
“客官有所不知,”马贩子搓着手,解释道,“如今辽国禁运马匹,我们兄弟几个可是冒着杀头的风险才把这些宝马运到这济州的,这价格自然不能便宜。而且,这还不是我一个人能做主的,得等我大哥来了才行。”
他朝人群中看了一眼,眉头微皱:“我大哥去给其他马匹喂草料去了,稍后就到。”
晁雄征没有说话,只是目光依旧停留在枣红马身上。
他能感受到这匹马的与众不同,它似乎在无声地诉说着它渴望驰骋的愿望。
他心里清楚,这或许是他前往东京的最佳选择。
晁三还在和马贩子争论不休,试图把价格压下来,然而马贩子却寸步不让,一口咬定五百贯不松口,气氛一时有些僵持。
就在这时,马市入口处传来一阵沉稳的脚步声。
一个身材高大,留着络腮胡的汉子走了过来,他穿着粗布短褂,露出结实的臂膀,每一步都踏得地面微微震动。
汉子走到近前,先是瞪了眼矮壮马贩子,又向晁雄征拱手道:“这位公子,在下段景住,是这马市的马贩,适才招呼不周,还望海涵。”他的声音洪亮,如钟磬般在马市回荡。
晁雄征见来人虎背熊腰,气度不凡,知道这便是马贩口中的大哥了,他微微一笑,拱手回礼道:“段兄客气了,是在下唐突。”
段景住目光如炬,上下打量晁雄征,眼神中带着几分探究。
片刻后,他突然面露惊讶,语气也变得恭敬起来:“敢问公子可是晁家庄的少庄主,晁天王之子晁雄征?”
晁雄征闻言一怔,没想到自己的身份会被一眼认出,但他随即坦然承认:“正是在下。”
段景住闻言,脸上堆满了笑容,他连忙拱手道:“原来是晁少庄主,失敬失敬!久闻晁天王仗义疏财,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这匹枣红马,算我兄弟二人送给少庄主的见面礼,权当结个善缘。”
晁雄征眉毛一挑,没想到这马贩子如此识趣,但他并不想占人便宜,他正色道:“段兄此言差矣,生意便是生意,岂能白拿?这马我喜欢,就按你刚才说的价格,五百贯,我买下了。”
段景住连忙摆手,连连推辞:“使不得,使不得,能结识晁少庄主乃是我们的福分,哪里敢收您的钱。”
晁雄征见段景住如此坚持,心里也有些过意不去,他思索片刻,开口道:“段兄若真要如此,我便以一百二十贯买下,权当是交个朋友,如何?”
段景住一听,顿时有些受宠若惊,他知道晁雄征这是给了他面子,连忙点头道:“好,好!那小弟就多谢少庄主了!”
双方达成一致,晁雄征从怀中掏出一张银票,递给段景住。
段景住接过银票,脸上满是喜悦之情。
“少庄主,这马还需要配上马鞍、马镫等物,这些都是小店赠送,不成敬意。”段景住随即又安排人去取马具,并热情邀请道,“天色尚早,不知少庄主可否赏光,一同去城中酒楼小酌几杯?我兄弟二人也好感谢少庄主的慷慨。”
晁雄征欣然应允:“段兄盛情相邀,我岂有不从之理?正好我也想与两位兄弟好好认识一番。”
晁三见状,连忙上前引路,带着晁雄征和段氏兄弟一同前往济州城内最好的酒楼。
酒楼里,几碗酒下肚,三人的距离拉近不少。
段景住兄弟的豪爽和热情让晁雄征十分欣赏,而晁雄征的沉稳和大气也让段氏兄弟十分敬佩。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段景住忽然放下酒杯,看向晁雄征,语气中带着几分试探:“晁少庄主,我兄弟二人走南闯北,贩马为生,却也经常遇到些棘手之事,不知少庄主……”
晁雄征放下酒杯,饶有兴致地问道:“段兄方才说经常遇到棘手之事,不知是何事?说来听听,或许我能帮上忙。”
段景住略一迟疑,看了一眼弟弟段二,见弟弟点头,便压低声音说道:“不瞒少庄主,我兄弟二人这马匹生意,做得……不太干净。实不相瞒,这些马,都是从契丹马场偷来的。”
晁雄征眉毛一挑,不动声色地问道:“哦?契丹马场?那可是重兵把守之地,段兄好本事。”
段景住苦笑一声:“少庄主说笑了,我兄弟二人也是被逼无奈。如今辽国被金国打得节节败退,马匹更是稀缺,我们也是冒着掉脑袋的风险才弄来这些马。” 他顿了顿,又说道:“如今金国势大,辽国怕是撑不了多久了。”
“段兄说得不错,”晁雄征沉吟道,“依我看,大宋不久便会与金国结盟,联金灭辽。”
段景住闻言一惊,瞪大了眼睛:“少庄主此话当真?”
晁雄征微微一笑,并未正面回答,而是话锋一转:“若段兄能弄到更多好马,我晁家庄愿高价收购,不知段兄意下如何?”
段景住闻言大喜过望,连忙说道:“少庄主若真有此意,我兄弟二人定然竭尽全力!只是这价格……”
晁雄征摆摆手:“价格好商量,只要马好,价钱不是问题。”他顿了顿,又道:“不过,这贩马之事风险极大,段兄还需多加小心。”
段景住连连点头,心中对晁雄征的慷慨和见识更是佩服不已。
晁雄征从怀中掏出一块铜牌,递给段景住:“这是家父的信物,你拿着它,在京东一带行走会方便许多。”
段景住双手接过铜牌,入手沉甸甸的,他仔细端详,只见铜牌上刻着“晁”字,背面则刻着复杂的纹路,一看便知不是凡品。
他激动得双手微微颤抖,心中涌起一股莫名的感动,仿佛遇到了真正的知己。
他暗下决心,定要为晁雄征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段景住将铜牌贴身收好,语气坚定地说道:“少庄主如此厚待,我兄弟二人没齿难忘!以后但有吩咐,我段景住万死不辞!”
晁雄征拍了拍段景住的肩膀,笑道:“段兄言重了,你我今日相识,也算是有缘。”
酒足饭饱之后,晁雄征与段景住辞别了段二,二人各自骑上快马,朝着东京城的方向疾驰而去。
一路飞驰,尘土飞扬。
渐渐地,一座雄伟的城池出现在地平线上。
“东京……”晁雄征望着远处高耸的城墙,喃喃自语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