史全所说的好去处,原是江边一处废弃的渔屋。
几人七手八脚收拾一番,倒也勉强能容身。
不多时,史全和胡永便提着几坛浊酒、几包熟肉并几样小菜回来了。
朱小八也领着一个瘦小的汉子进了屋。
“俊哥,这是汪二,对小孤山一带熟得很!”朱小八介绍道。
那汪二一进屋,便被屋内的气氛震慑住了。
昏黄的油灯下,几个汉子个个面色凝重,身上隐隐透着一股肃杀之气。
他不由得缩了缩脖子,小心翼翼地向李俊等人拱了拱手,声音有些发颤:“几位……几位好汉,不知……不知找小的来,有何吩咐?”
穆弘瞥了他一眼,指了指桌上的酒菜:“别愣着,先吃点东西,边吃边说。”
汪二哪敢拒绝,只得战战兢兢地坐下,抓起一块肉,胡乱地往嘴里塞。
他一边嚼着,一边偷偷打量着众人,心中七上八下,暗自揣测着这些人的来意。
这肉虽香,可他吃在嘴里却如同嚼蜡,丝毫尝不出滋味。
李俊也不催促,只是静静地看着他。
待汪二吃得差不多了,他才缓缓开口,声音低沉而冰冷:“汪二,我问你,马雄兄弟现在何处?”
汪二闻言,手中的肉“啪嗒”一声掉在了地上。
他脸色刷地一下变得惨白,额头上瞬间渗出豆大的汗珠,身体也开始剧烈地颤抖起来。
他惊恐地抬起头,结结巴巴地说道:“好汉……好汉饶命!小的……小的什么都不知道啊!”
“不知道?”李俊冷笑一声,猛地一拍桌子,“砰”的一声巨响,吓得汪二险些从凳子上跌下来。
“我再问你一遍,马雄兄弟现在何处?”李俊的声音如同从地狱中传来,每一个字都像一把锋利的刀,刺得汪二心胆俱裂。
“我……我……”汪二浑身颤抖,冷汗直流,已是语无伦次。
“不说?信不信我现在就送你上路?”李俊眼中杀气迸射,右手缓缓摸向了腰间的短刀。
“别……别杀我!”汪二终于崩溃了,他“扑通”一声跪倒在地,连连磕头,“我说,我说!马雄兄弟……他们……他们在……在……”
“在哪里?!”李俊逼问道。
汪二深吸一口气,颤声道:“在……在翠云楼……寻欢作乐……”
李俊闻言,嘴角勾起一抹残忍的笑容:“很好。汪二,你带我们去翠云楼,事成之后,我保你在大梁谋个好差事。”
汪二闻言,脸上却没有丝毫喜色,反而露出了一丝苦涩的笑容。
他知道,自己已经没有退路了。
带路,或许还有一线生机;不带路,现在就得死。
\"好汉……这……这翠云楼……\"汪二吞吞吐吐地还想说什么。
李俊一挥手,打断了他的话,眼中闪过一丝不耐烦,他转头看向穆弘,沉声说道:“时候不早了……”
渔屋内弥漫着浊酒的酸涩和熟肉的油腻,交织成一股令人窒息的氛围。
李俊来回踱步,如同困兽,焦躁地不时瞥向窗外渐渐暗沉的天色。
“俊哥,再等等,这天色还不够黑,容易暴露目标。”穆弘沉稳的声音如同磐石般压住了李俊的躁动。
李俊咬了咬牙,只得强压下心头翻涌的复仇之火,再次灌下一口烈酒,辛辣的酒液顺着喉咙滑下,却浇不灭他心中的焦灼。
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每一秒都像是在他的心上剐上一刀。
终于,夜幕彻底笼罩了大地,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正是行动的最佳掩护。
穆弘站起身,沉声下令:“出发!” 朱小八早已备好了船只,十人鱼贯而出,融入茫茫夜色。
江面上,船桨划破水面的声音低沉而有节奏,如同死神的鼓点,一下一下敲击着众人的心脏。
冰冷的江风呼啸而过,带着一丝腥咸的气息,更添了几分肃杀。
一行人抵达揭阳镇外的一座破败的土地庙,庙内蛛网遍布,散发着潮湿的霉味。
众人屏息凝神,不敢发出丝毫声响。
二更的梆子声在寂静的夜里格外清晰,像是催促着他们行动。
汪二猫着腰,指着不远处黑影幢幢的宅院,压低声音说道:“那就是马雄兄弟的宅子,后院墙角有一棵老槐树,树下有个狗洞……” 他话音未落,李俊便迫不及待地想要翻墙而入,却被汪二一把拉住:“好汉且慢!那边角门虚掩着,小的可以带你们进去……” 汪二的声音在黑暗中显得格外阴森,史全和胡永对视一眼,默默走到穆弘身边,一人一边架住穆弘的胳膊……
瓦片碎裂的脆响在寂静的夜里格外突兀,如同一道惊雷炸响在众人耳畔。
李俊暗叫不好,脚下一滑,险些从墙头跌落。
千钧一发之际,一只强有力的大手牢牢抓住他的手臂,将他拽了上去。
“小心!” 穆弘低沉的声音带着一丝责备。
李俊稳住身形,回头感激地看了一眼穆弘。
史全和胡永也已翻墙而入,四人迅速隐蔽在墙角的阴影中,屏住呼吸,仔细倾听着周围的动静。
“谁?!” 一声惊疑的低喝打破了夜的宁静。
一个提着灯笼的汉子,揉着惺忪的睡眼,从不远处的小屋里走了出来,昏黄的灯光在他脸上投下斑驳的光影,更显得他神情紧张。
李俊握紧了手中的短刀,正欲迎上前去,却被穆弘一把拉住。
“别轻举妄动!”穆弘低声喝止,将他拉到更深的阴影中。
那汉子越走越近,手中的灯笼将周围照得忽明忽暗。
就在他走到墙角的一瞬间,李俊猛地抬起一脚,将那汉子手中的杆棒踢飞。
杆棒落地,发出“哐当”一声脆响,惊得那汉子猛地抬头,却只看到一个黑影闪过,紧接着,脖颈处传来一阵剧痛,眼前一黑,便什么也不知道了。
穆弘干净利落地解决了那汉子,迅速打开了角门。
“快!” 他低声催促道。
四人鱼贯而入,汪二紧随其后,将角门轻轻掩上。
院内一片漆黑,只有远处几间屋子透出些许灯光。
汪二小心翼翼地带路,一行人沿着墙角的阴影潜行。
“前面那人是谁?” 穆弘突然停住脚步,指着不远处一个黑影问道。
汪二眯着眼睛仔细辨认了一下,压低声音说道:“是马雄的心腹,叫张三。”
不等李俊开口,穆弘一个箭步窜上前去,一把捂住那人的嘴,将他拖到阴影中。
“马雄兄弟现在何处?” 穆弘厉声问道。
那张三被吓得魂飞魄散,拼命挣扎,却怎么也挣脱不开穆弘铁钳般的大手。
“在……在……在阁子里……吃酒……” 他断断续续地说道。
“阁子?” 李俊眼中闪过一丝寒光,走到张三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他,“你跟了马雄多久了?” 张三吓得浑身颤抖,哆哆嗦嗦地说道:“小的……小的跟了马雄三年了……”
“三年……” 李俊冷笑一声,“也该够了。” 话音未落,寒光一闪,张三的脖颈处出现一道细细的血线,他瞪大了眼睛,不敢置信地看着李俊,喉咙里发出“嗬嗬”的声响,身体缓缓倒了下去。
“走吧。” 李俊面无表情地擦拭着短刀上的血迹,冷冷地说道,“去阁子。”
汪二脸色煞白,双腿发软,他哆哆嗦嗦地指着前面不远处灯火通明的阁子,颤声道:“好汉……那……那就是……”
夜风裹挟着淡淡的脂粉香气,阁子内传来推杯换盏的喧嚣。
李俊双眼赤红,像一头被激怒的野兽,恨不得立刻冲进去将马雄兄弟撕成碎片。
阁子房门虚掩,隐约可见厅堂内觥筹交错,几名衣着暴露的女子依偎在酒客身旁,莺声燕语,好不热闹。
李俊深吸一口气,压下胸中翻涌的仇恨,猛地推开房门。
“啊!”
突如其来的闯入,令阁子内瞬间安静下来。
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李俊身上,惊愕、疑惑、不解。
一个身材肥硕,满脸横肉的汉子,正搂着一个花枝招展的女子,眯缝着眼睛打量着李俊,还没等他发问,李俊已经如同离弦之箭般冲了过去。
“你……你是何人?!”
那汉子显然是马雄的哥哥,还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就被李俊一把掐住了脖子。
李俊双目喷火,手上的力道越来越大,那汉子拼命挣扎,却根本无法挣脱。
“杀……杀人了!”
阁子内顿时乱作一团,尖叫声、惊呼声此起彼伏。
马雄正端着酒杯,还没来得及送到嘴边,就看到自己的哥哥被人掐住脖子,脸色涨成了猪肝色。
“放开我哥!”马雄怒吼一声,抄起桌上的酒壶,向李俊砸去。
李俊头也不回,一脚踢飞酒壶,碎片四溅。
他手上加力,只听“咔嚓”一声,马雄哥哥的脖子被生生扭断,软绵绵地倒在了地上。
“哥哥!”马雄悲呼一声,目眦欲裂,抄起一把剑,向李俊刺去。
“狗贼,还我哥哥命来!”马雄剑法凌乱,毫无章法,只是凭借着一股蛮力挥舞着。
李俊不屑地冷笑一声,轻松躲过马雄的攻击,反手一刀,砍在马雄的手腕上。
马雄惨叫一声,手中的剑掉落在地上。
他惊恐地看着李俊,就在这时,穆弘带着史全和胡永冲了进来,控制住了阁子里的其他人。
看到穆弘等人,马雄彻底慌了神,他知道自己完了。
李俊一步一步走向马雄,每一步都像是死神的脚步。
“你……你别过来……”马雄连连后退,直到退无可退。
李俊鲜血喷涌而出,染红了李俊的衣衫。
马雄瞪大了眼睛,难以置信地看着李俊,最终无力地倒在了地上。
“李兄弟,住手!”穆弘看到李俊还想对马雄的家眷下手,连忙制止。
“李兄弟,冤有头债有主,莫要滥杀无辜,坏了你的名声!”
李俊握着刀的手微微颤抖,胸膛剧烈起伏,显然还在极力压抑着心中的杀意。
他缓缓抬起头,看着穆弘,最终,他还是松开了手,任由短刀掉落在地上。
“走!”穆弘沉声道,带着众人离开了阁子。
江边,几艘小船静静地停靠在岸边。
朱小八早已等候多时,看到穆弘等人回来,连忙迎了上去。
“俊哥,一切都安排好了,咱们这就走。”朱小八低声道。
众人鱼贯登上小船,船夫奋力划桨,小船缓缓驶离岸边,融入茫茫夜色之中。
借着月光,李俊眺望远方,小孤山若隐若现。
他默默地握紧了拳头,眼中再次燃起仇恨的火焰。
“俊哥,你看,那边是不是张魁的船?”朱小八突然指着远处一艘船,低声说道。
李俊眯起眼睛,仔细辨认着。
那艘船的桅杆上挂着一盏灯笼,灯光昏暗,但依稀可以辨认出张魁的旗号。
“没错,就是他!”李俊咬牙切齿地说道。
“咱们这就冲上去,宰了他!”朱小八兴奋地说道。
李俊却摇了摇头,他走到船头,望着越来越近的张魁的船,眼中闪烁着危险的光芒。
“等等,先看看情况再说……” 就在这时,对面船上传来一声大喝:“来者何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