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万大军,五千马队,带三万斛粮食,足支撑整月有余。
还有草料、战马、运马、毛驴、盐巴、药材等战略物资无数。
这些都是部队的后勤保障。
一旦失陷,整支部队都将万劫不复。
程昱心知,夏侯惇恐已失陷,他必须尽可能保留住有生力量,坚守于营,等丞相大军前来。
所以,他才准备后撤十里,建营设防,以侯援军。
然而,张飞似乎不准备给他这个机会。
又或者说,张飞背后的那个布局者似乎不准备给他这个机会。
看着张飞部队浓浓的杀意,程昱眉头紧皱。
他现在多希望于禁李典二将在此。
哪怕,夏侯兰和韩浩在也行啊!
他有点后悔派韩浩而去。
但后悔也没办法。
再让他选择一次,他还是会选择让韩浩送死。
这是态度!
夏侯惇何等身份?
你可以救不出,但不能没有救人的态度!
若不尽力相救,回头丞相问责。
全军上下将校以上,又有几个能活?
现在,面对越来越近的张飞步骑,程昱绞尽脑汁竟想出个急招:
忽然间,他拔剑高喊:“我已得信:夏侯将军已成功突围新野成,正往此地汇合!”
闻听此言,众将皆振奋无比。
“槊盾三营四营七营、甲贲武士、长戟队、虎卫军听令!”
“在!”
“命尔等在此御敌,以接应夏侯将军,不接应到主帅,不可退却半步!一人违令,全营皆斩!”
“喏!”
“其余部队,随我后撤!”
程昱假传军令,但却极大的调动了己军本已萎靡的积极性。
那些夏侯惇的部从们听闻主将脱困,士气大振,都舍生忘死冲在最前,渴望将军归来时看到自己拼命杀敌那的一幕。
程昱在赌,赌这些人对夏侯惇的忠心。
他赌对了。
在没有主将的情况下,几员副将领导的敢死队竟生生拖住了张飞的进攻。
程昱不敢耽搁,赶忙命部队迅速后撤。
这一退又是数里,再不见兵马刀戈声,似乎逃出了敌军追击之外,程昱终于长出了一口气。
“军师,要在此扎营吗?”狼狈的副将问道。
程昱摇摇头。
他原本是想在这附近扎营的。
然而,张飞的突然出现让他改变了想法。
他觉得,自己的一举一动仿佛都在对方的预料之中。
无论如何,不能再按照之前的想法行事了。
得更稳妥些!
“弃辎重之累,只带粮草车马,退于博望坡,在那里依险而守,伏兵以待,以防备敌军追袭!”
士兵依令,将前番缴获的物资,兵器铠甲,营帐旗幡等,凡是不是给人给马吃的,几乎全扔了。
“命令全军,轻装速行,沿途而食,不得停下一步。”
“遵命!”
大军缓缓北撤。
虽不齐整,但也有序。
一路上,程昱愁眉不展,他知道,自己辜负了曹操的嘱托,没能劝住夏侯惇。
但这实不能怪他。
他该说的已经说了,该做的也已经做了。
可夏侯惇不听,你能有什么办法?
但细细品之,这事也不能怪夏侯惇。
毕竟自己数次的错误判断,让夏侯惇失去了对自己的信任。
那不应该是自己的错误。
而且对方故意设下的陷阱,一步一步让自己失去了话语权。
所有的事好像都在对方的算计之中。
然,那现在退兵了,夏侯惇怎么办?
没办法!
理智的想想,夏侯惇很可能已经被刘备那擒获在新野。
最好的办法不是拼尽全力去救。
而是尽可能的去救,然后和丞相坦白。
夏侯惇与曹仁一般位高权重,如果被刘备擒获,应该也不会被杀。
只要不被杀,一切就都有挽回的余地。
丞相当会与刘备置换。
这样一来,整支部队的损失就不会太大。
虚位也好,地盘也罢,换回夏侯将军,总好过大军困毙于此。
他现在只希望大军能快点抵达博望坡。
他观察过,那里是绝佳的伏击之地,倘能抵达那里,设好伏兵,大军必可安妥度过这次危机。
大军不眠不休,行了整整一夜。
军卒马匹皆疲惫不堪。
算一算,已离博望坡不远。
派出探马回报,前面就是芦苇荡,趟过芦苇荡就是博望坡。
程昱抬起头,远望博望,那里暮霭沉沉,又似有朝霞晕染。
不对啊!
那里是山,何来朝霞?
程昱心中一紧,他跳下马,亲自攀爬山坡朝远观望。
那一刻,他的瞳孔剧烈抖动,汗水也涔涔而下。
他看到了!
也嗅到了!
博望坡处竟燃起了漫山遍野的山火。
诚然,他们地处博望坡之南。
春日的南风和水荡的阻隔,使大军不至于遭到火焰的吞噬。
然后呢?
该怎么办?
程昱回头看看这数万军卒大队,早已人困马乏,筋疲力竭。
也是一瞬间,他好像知道了对方到底想做什么。
……
李典带残部于隐蔽的小路速行,他想速回主军所在处,与大部队汇合。
如果夏侯将军和于文则将军也突破层层阻隔,最终与主力部队汇合。
那这次入伏的损失就不算太惨重。
然而,这条小路极为陌生,又蜿蜒崎岖,岔路甚多,根本不知道通向哪里。
他越走越感觉不对劲。
想抓个乡民问问,却碰不到半个人影。
他只好入林潜藏,命人打探。
……
于禁入林后,立刻寻紧要之处,带亲随于林地间,中潜伏两个时辰。
他以为黄忠会率军追杀。
结果并没有。
想回大路,又担心再入敌伏。
只得于夜中摸索前进。
……
而另一边,张飞、赵云、黄忠、文聘四支队伍早已和傅肜傅士仁的队伍汇合。
精兵强将于一起,将十万大军的粮草辎重围在博望坡之南……
看着南方旌旗缓至,再看看北方熊熊燃烧的山火。
程昱的目光在南北之间游移,心渐渐沉入了冰窖。
敌军还在步步紧逼。
如草原上狡黠的恶狼,锁定了走投无路的黄羊群。
不紧不慢,志在必得,一点点收紧死亡的罗网。
“烧了,把粮草全都烧光!”
程昱紧咬牙关,从牙缝中挤出这几个字。
“不妥啊,军师!此处烧粮,全军安有命在?”
程昱的心又是一惊,四下望去,发现自己的大军正处于南山之谷大片的芦苇当中。
时值早春,这里的芦苇多是去年的枯草,一旦点燃粮草,火势必将瞬间失控,借东南风势必将席卷整片芦苇荡。
程昱看着远处若隐若现的敌军旗帜,喃喃道了一句:
“难道,这……这也在你的算计之中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