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东来愣了一下,接着猛地拍了桌子,怒声道:“你什么意思?你们在监听我?”
张景中神色平静,整理了一下衣领:“我们监听所有人,迷雾事件后,我们和米国情报部门联手,监控全球信息网络。他们叫新棱镜计划,咱们叫照妖镜计划。我想你明白原因。”
赵东来一时无语,心里清楚,在前所未有的敌人面前,隐私什么的,早已经不重要了。
他低下头,沉默了一会儿,然后无力地说道:“你也知道,我的孩子们早就和我断了联系。现在还羡慕我吗?”
张景中微微一笑,话锋未变:“我们都是受害者。脑虫才是罪魁祸首,是人类的敌人。我知道你心中对它的仇恨,不比我少。”
赵东来摇了摇头,“将军高看我了。我现在已经退休了,老了,没心气去对付脑虫了。你说仇恨,我倒是有,但又能怎么样?”
张景中轻轻笑了笑,“是吗?你可没这么悲观。”
赵东来不解地看着他:“什么意思?”
张景中直视着赵东来:“在你的报告中,你提到了在决策层开展脑虫检查,研发实时监测设备,在重要职能部门部署,甚至在军队中推广。你还提出要制定区域防卫方案,阻止脑虫的行动。严防死守,阻止脑虫获取大脑。必要时火力覆盖,脑虫入侵的地区。这种不择手段的建议,可不像是没有心气的可以提的呀。”
赵东来说:“只是理性的分析。脑虫夺走了人们脑子,而后进化。让更多人的生命被剥夺。我只是说出了大家不敢说出的话罢了。”
张景中说:“现在这个西方哲学思想横行的时代,人们提出这种建议的时候,都会套用电车难题的逻辑,用功利主义去反驳。用没有权力决定他人生死,来推卸责任,从而更多人因此而死。”
赵东来眉头紧皱,“你到底想说什么?”
张景中语气坚定:“你的建议已经得到上级的认可,正在形成更详细的方案。”
赵东来愣了一下,依旧不解:“但那跟我有什么关系?”
张景中突然变得更加激动,“行星防御局将会是保护大夏国的最后防线,而你是最合适的人选,最适合做局长的人!”
赵东来顿时冷笑一声:“我已经退休了,没义务承担这种责任,也没有能力。”
张景中怒视着赵东来,眼神中充满了压迫感:“你可以骗别人,但你骗不了我!你心里清楚,孩子和你断绝关系,是因为他们认为你没能保护好他们的母亲。你就心甘情愿吗?心甘情愿让那个畜生害死我们的家人?如果下次它出现在蓝星,害死的可能是你的孩子,或者是孩子的孩子。你真的能袖手旁观?”
赵东来脸色骤变,眼中闪过一丝动摇。
张景中低声说道:“我就算拼了这条命,也要让脑虫付出代价!”
赵东来看着他,眼神中带着无奈,“将军,你有愧,有恨,有怒。但是,我……我是有罪的……”
这其实是继续选择赵东来的原因。如果他愿意继续工作,出于“赎罪”的心理,他都会全力以赴。
上面的人所看中的,不仅仅是他的能力,还有他的责任心。
赵东来现在只是被自己的责任心压垮了。张景中要做的,就是让他重新支棱起来。
张景中猛地一挥手,打断他,“别说那种屁话了!你以为只有你犯错了吗?我当时就在楼上的指挥室里,第一个军事基地被迷雾笼罩时,我就犹豫了,迟迟没有下达进攻指令。今天损失了四十亿人啊,我们这些保护者都有责任。”
赵东来沉默了,呼气都变得沉重。他低下头,指尖微微颤抖,想起了儿子发来的消息:“我不会再认你这个爹了。”
女儿发来的消息在脑海里回荡,“我会去一个遥远的地方,之后不能再联系了。”
那字句冰冷、决绝。他闭了闭眼,痛苦地咬着牙。突然,画面在脑海里一闪,他想起了和陆亦可一起度过的时光。
曾经的欢声笑语,曾经的平凡生活,一切都变得那么遥远。
那一刻,他有些恍惚。
张景中拍了拍他的肩膀,语气柔和却坚定,“老哥哥,我们不提为了全人类,为了大夏。为了我们自己的子孙,咱们就得继续干下去,和脑虫干到底!”
赵东来盯着他的眼睛,他点点头没有多说什么。
嘀嘀嘀,嘀嘀嘀……
脑图扫描仪发出连续的滴声。
上京市的国防部大楼里,走廊两侧站着许多持枪的士兵,来来往往。
侯亮平站在一旁,焦急地望着前方。
透过透明玻璃,他看见祁庭正站在一个像金属探测仪的设备前,设备正在反复扫描他的脑袋。
侯亮平皱了皱眉,低声问:“这是什么?”
他身边的女军官穿着军装,面容严肃。
她看着扫描仪,解释道:“这是脑图扫描仪。齐院士的新发明。那个人你认识的。”
侯亮平点了点头,眼神有些远离。
“记得,小艾曾请齐院士来家里吃饭。那时是小猴子十岁的生日。小艾还想让院士启蒙一下小猴子。”
他苦笑了一下,嘴角勉强扯起一丝笑容。“小艾真的是为了浩然操了不少心。”
旁边的女军官低下了头,心里清楚,钟小艾和侯浩然是侯亮平内心的伤口。
每当侯亮平提到妻儿时,总是带着一丝不自觉的掩饰,仿佛他们还在,仿佛一切没有改变。
其实,这种表现是一种创伤后应激障碍的典型症状。
有的人会不停压抑情感,试图忘记;有的人则一遍遍提起,像是在自我折磨,想让自己麻木。然而,内心的痛苦并没有减少。这是压抑型应对与强迫型应对的区别,而侯亮平显然属于后者。
女军官沉默了,低下头,不再说话。
她知道,侯亮平的儿子侯浩然,已经被脑虫寄生,而后失踪。而那上京市的迷雾事件,带走了钟小艾的生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