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心敬,哥俩好,三星照,四季财。”
“五魁首,六六六,七个巧,八匹马。”
范紫芙边比手势边吆喝,到最后两句,甚至站了起来,大呼:“九常有,十全到。”
言毕,她拿起酒壶,举起,对着嘴,连饮数口。
饶是高星瑜都呆愣住。
这……哪有小娘子模样?
这般行酒倒似那莽夫。
但却……别有番风味。
“这行酒令有趣,范娘子教教本公主。”高星瑜兴致勃勃站起身。
范紫芙笑道:“荣幸之至。”
说罢,伸出双手,仔细讲解手势与规则。
末了,还点宋易安与她试玩一把,确保听懂了。
司马颐原是端坐如斯,端得名门闺秀模样,见几人玩的饶有兴致,亦忍不住探过头瞧了瞧。
暗地里,手指微动。
酒过三巡,宋易安神色清明盯着一旁张牙舞爪的小娘子。
“公主可不许耍赖,这局你输了。”
“本公主才不会耍赖,愿赌服输。”
说罢,高星瑜端起酒盏饮下。
范紫芙笑开怀:“那臣妇陪一个。”
说罢,亦饮一盏酒。
一番下来,高星瑜待她态度竟劝和许多:“你莫要一直饮酒,也得吃些果子。”
“公主,也吃,这欢喜团好吃的紧。”
两人一来一回,竟坐到了一起。
宋易安身边一空,目光一顿,也只无奈扬了扬嘴角。
他忽地发现,平日里,都道她不守规矩,不知礼数。
若今日一看,便知,平日里竟是保守多了。
这会,她伸手搭在三公主肩上,举着杯与其低声说着什么。
两人神色一会愤怒一会平和。
一会欢愉一会悲哀。
倒把司马颐与吕馨冷落一旁。
“易安。”吕俭神色怪异,斟酌半晌才问:“她……平日里亦这般模样?”
宋易安自然知道“她”指的是谁,平和道:“平日里,还是要收敛些。”
“不过,我还是喜欢她如今这般。”
整个人灵动鲜活许多。
吕俭嘴唇微动,到底没说其他,只默默饮酒。
一旁吕馨偷眼瞧见,只得为他布菜:“大哥哥,吃些菜垫垫肚。”
吕俭点点头,却又见范紫芙与三公主笑得前俯后仰,毫无女子模样。
他眉头一皱,只低头吃菜。
这般的她,再不似那个有礼有节的小娘子。
即便雪中为范老送伞,行走不慎跌倒,亦是拒绝他的搀扶,只低头道谢,匆匆又困难前行。
甚至,不曾看吕俭一眼。
如今却……
吕俭心头默默叹口气,这喟叹声在心间久久不能消散。
他的这般模样,落在司马颐眼中,倒引得她心间一喜。
先前,见他目光总萦绕那恶妇身上,让她十分不喜。
遂,做了十分愚蠢的事,趁着拉三公主之际,暗下,推了那恶妇一把。
这般行为,身为司马府的姑娘,她原是不耻的。
可,就这般鬼使神差做了。
如今看他皱眉,不喜模样。
司马颐心才定了定,原是自己误会了。
是了,那恶妇已嫁人,且又这般举止粗俗,云策本就不喜这般女子。
司马颐低头自嘲笑了笑,真是昏了头,以为……
而吕馨却止不住担忧,偷眼盯着大哥哥、宋大人与宋夫人。
她既为秘密担忧,又对未来恐惧。
大哥哥怎地会生这般心思?那位宋大人与大哥哥一向交好,且,与夫人关系如此好。
大哥哥往后当如何办?
整个屋内,只有范紫芙与高星瑜是沉浸划拳游戏,又沉醉痛饮中。
天黑后。
宋易安使了些力才将抱头痛哭的两人扯开。
他不明白,这两人怎地这般深感情了?
又是笑又是哭,耍酒疯都这般像。
“三公主,改日,臣妇再请你吃酒。”范紫芙左摇右倒道。
高星瑜撑着李瑾的手臂,亦回复:“改日是何日?莫说这般模棱两可的话。”
“不如除夕午后,东门打捶丸,我们再相约?”范紫芙借助宋易安的支撑,方才站定。
“那便一言为定,届时当尽兴。”高星瑜欢喜道。
“三公主,该回宫了,不然太后又要责备你。”司马颐走过来,横在她俩中间,轻声劝道。
“是该回去了,不然下次皇祖母不让我出来玩了。”高星瑜念道。
待众人下了楼,各上马车,分别时。
范紫芙跌跌撞撞走来,塞给高星瑜一个物件,低声说:“这人生在世,便当尽兴。”
“指不定祸事哪日便到,到时,恐怕后悔当日未做之事。”
“公主,您虽尊贵,但想来亦有未尽兴之事,臣妇赠你此物,愿公主新年欢喜。”
高星瑜一愣,捏住那丝帕包住的东西,抿了抿嘴,轻声说:“尽兴……”
抬头,范紫芙已被宋易安打横抱走,但却对她挥了挥手。
高星瑜将丝帕小心翼翼捏住,进了马车。
连司马颐问这是何物,她都未答。
待司马颐下了马车,行礼告辞。
李瑾赶着马车朝西华门而去。
身后伸出一只手,拍了拍他。
李瑾赶紧勒停马车,回头问:“三公主,可是不舒服?”
高星瑜轻咬下唇,支吾半晌,却未凑成一句完整话,最终只塞给他一块糕点。
李瑾定睛一看,是浔楼新出的糕点。
欢喜团。
那糕有些破碎,可顶上印着的合欢花却完好无损。
“本公主命令你,必须吃掉。”高星瑜粗声说,却难掩她声音的急切。
少女的心思,在酒后一览无遗。
月光下,少女眉如翠羽,眼若繁星,顾盼间,明艳动人。
“诺。公主。”李瑾一口吞下,便转身继续赶马车。
高星瑜见状,红着脸心满意足坐回马车,顺道警告,头快垂到地上去了的春露。
“今日你眼不瞎,明日你命就没了。”
春露惶恐道:“公主,奴婢原本就是个眼瞎耳聋之人。”
高星瑜满意点点头。
只不过,她却未看见,快到西华门时,李瑾侧头吐出去一物。
那稀碎的欢喜团掉落在地,又被车轮碾碎。
欢喜团。
有情人食之,定能和和美美一辈子。
李瑾目光沉沉,马鞭甩得更用力。
他这等废人,谈何情?
且……
她是枝头盛开的桃花。
而他……不过是阴沟里的老鼠。
怎敢肖想?
又是一鞭。
马儿跑得更快,似将所有心碎甩在了宫外。
宫内,便能心如止水,纹丝不动。
……
“莫要再乱动了。”宋易安捏了捏范紫芙的脸蛋,无奈道。
酒后的她却觉燥热得紧,又扯了扯外服。
“下了马车,冷。这一热一冷最容易生病。”宋易安按住她的手,提醒。
范紫芙挣扎不过,只得放弃,眨巴眼说:“大爷可瞧见三公主心意了?”
宋易安佯装疑惑。
范紫芙着急拍了拍他,道:“怎地这般迟钝?你没瞧见她竟对……”
一只手捂住她的嘴。
“芙儿,天子脚下,须得谨言慎行。”
这般宫廷忌讳,可莫要乱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