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墨色的浓云如同一床厚重且密不透风的棉被,沉甸甸地压在城市上空,将那本应有的星月光芒捂得严严实实。豆大的雨点在狂风的裹挟下,如愤怒的子弹般噼里啪啦地砸向地面,转瞬之间,街道便成了一片泽国,水流湍急,像是一条条汹涌的新河在水泥森林的峡谷间奔腾。
我刚结束了一场漫长而疲惫的加班,脑袋昏昏沉沉,仿佛被塞进了一团浆糊。双眼布满血丝,干涩得厉害,看东西都带着几分模糊。身体更是像散了架一般,每个关节都在隐隐作痛,发出抗议。我拖着如灌了铅的双腿,一步一步地挪到地铁站口,却绝望地发现,那平日里如同城市动脉般准时运行的地铁,早已停止了输送。站口黑魆魆的,只有几盏昏黄的应急灯散发着微弱的光,像是无力地眨着眼睛,徒增几分阴森。
无奈之下,我只能寄希望于公交,拖着疲惫不堪的身躯,深一脚浅一脚地淌着积水,朝着公交站挪去。平日里熙熙攘攘的街道此时空无一人,狂风呼啸着掠过街角,卷起地上的垃圾,发出簌簌的声响,仿佛有一双无形的手在肆意翻弄。雨水灌进我的鞋子,又湿又冷,每走一步都能感觉到寒意从脚底直窜头顶。
公交站的灯在风雨中摇曳不定,发出滋滋的电流声,仿佛下一秒就会熄灭。我瑟缩在站台下,抬手看了看表,指针无情地指向了十一点四十五分。这么晚了,末班车还会来吗?我心里不禁打起鼓来,焦虑和疲惫交织在一起,让我几乎要站立不稳。
就在我几乎要放弃的时候,一抹昏黄的光,如同黑暗中伸出的一只救赎之手,远远地映入我的眼帘。车缓缓驶来,车身破旧不堪,斑驳的车漆仿佛是岁月留下的一道道伤痕。车窗上的水珠在灯光的映照下,如同蜿蜒的泪痕,缓缓滑落,给这辆车增添了几分凄凉与诡异。
车门嘎吱嘎吱地打开,像是年久失修的古堡之门发出的呻吟。我迫不及待地跨上车,一股潮湿发霉的气息扑面而来,呛得我差点咳嗽出声。上车后,我环顾四周,发现车厢里异常安静,只有寥寥几个乘客,他们或低垂着头,看不清面容,或眼神空洞地望向窗外那如墨的夜色,仿佛沉浸在各自的世界里,对外界的一切浑然不觉。
我找了个空位坐下,座椅冰冷刺骨,寒意透过衣物直钻肌肤。我打了个哆嗦,将湿漉漉的外套裹得更紧了些。车缓缓开动,雨水依旧不停地拍打着车窗,发出噼里啪啦诡异的声响,像是无数只手在急切地敲打着,想要闯入车内。
行至一段昏暗小路,路旁的路灯不知为何全都熄灭了,只剩下车大灯射出的惨白光柱,在风雨中艰难地开辟出一条狭窄的光路。突然,车身猛地一震,剧烈的颠簸让我差点从座位上摔下来。还没等我反应过来,车子竟缓缓穿过一堵矮墙,就像穿透了一层虚幻的屏障,冲进了一个废弃工厂!
我惊恐地瞪大双眼,眼珠子仿佛都要从眼眶里蹦出来,心脏在胸腔里疯狂跳动,像是要冲破胸膛。我看向身旁的大妈,她却像没事人一样,眼神呆滞,直勾勾地盯着前方,一动不动,脸上的皱纹在昏暗的灯光下显得格外深邃,仿佛每一道沟壑里都藏着一个不为人知的秘密。
这时,司机转过头来,苍白如纸的脸上挂着诡异的笑容,那笑容在昏黄的灯光下显得格外阴森,嘴角几乎要咧到耳根,露出一口黑黄的牙齿。他的声音幽幽地传来,仿佛是从地狱深处飘荡而出:“欢迎来到阴阳交接站,你们都已不属于阳间……”
说罢,车内灯光开始狂闪,如同夜空中疯狂舞动的闪电。每一次闪烁,都映出乘客们扭曲变形的面容,他们的五官仿佛被一只无形的大手肆意拉扯,嘴巴咧到不可思议的程度,发出无声的嘶吼。紧接着,他们的身体开始消散,化作缕缕青烟,在车厢内缓缓飘荡,一股刺鼻的腐臭气息弥漫开来。
我瘫倒在地,双手拼命地在地上摸索,想要抓住点什么来支撑自己快要崩溃的神经,可身体却像被定住了一般,动弹不得。冷汗如雨而下,瞬间湿透了我的后背,我感觉自己的灵魂仿佛都要被这恐惧抽离。
就在绝望之际,我突然摸到口袋里的护身符,那是外婆在我小时候特意为我求来的,说是能保我平安。我像是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拼尽全力把护身符举向前。刹那间,一道金光从护身符中迸发而出,光芒如利剑般刺向黑暗,怨灵们发出凄厉的惨叫,像是被烈火灼烧一般。在金光的照耀下,那些诡异的幻象逐渐褪去,车厢内的腐臭气息也慢慢消散。
待我回过神,发现车停在正常的路边,车窗外是熟悉的街道景象,雨也渐渐停了,只有屋檐下还在滴答滴答地落水。司机疑惑地看着我,眼神中透着几分关切:“小伙子,咋睡迷糊了?到终点站啦!”
我惊魂未定,哪还敢多做停留,飞也似的逃下车。回头望去,那辆公交却像从未出现过一样,消失得无影无踪,只有我湿透的衣衫和依旧狂跳的心脏,证明刚才那恐怖的一刻并非虚幻。我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双腿发软,一步步朝着家的方向走去,那一夜,恐惧深深扎根在我心底,久久难以消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