协管人员又帮她跟广播站的工作人员交代了一番,随后对殷秋晚说道:“小姑娘,你就在这儿等着你的亲戚,我还得去工作。”殷秋晚感激地点点头,又郑重地向他鞠了一躬,这一举动把对方弄得有些不好意思,赶忙离开了。
殷秋晚站在广播站门口,望着协管人员一边维持人群秩序,一边渐行渐远的背影,心中满是感动与感慨。由于殷秋晚不知道表叔的名字,只好把自己的名字告知了广播人员,于是喇叭里传出声音:“殷秋晚的家属,请前往广播站,你家的孩子正在此处等候。 ”
殷秋晚虽已年满十六岁,可此刻却觉得自己有些冒失。她捂着脸心想,好多像她这般大的孩子都已经能往家里挣钱了。而表叔其实也一直在焦急地寻找她,通过一路打听,很顺利就找到了广播站。看到殷秋晚安然无恙,表叔不禁长舒了一口气。
殷秋晚满含愧疚地看向表叔,解释道:“表叔,我的鞋子被人踩断了,还害得大家找我,真是不好意思。”表叔连忙摆摆手,说道:“别多想,没啥事儿。”接着又跟广播站的工作人员道谢,随后招呼殷秋晚:“赶紧走,咱们要赶火车了。”殷秋晚来不及再多说什么,只能拜托广播人员帮忙转达自己对协管人员的感谢,便匆匆跟着表叔跑了起来。
一路上有惊无险,他们顺利登上了火车。表叔前往的目的地与殷秋晚不同,不过殷长安会来接她。一出火车站出站口,就看到殷长安正左顾右盼。表叔急忙带着殷秋晚走了过去。
两个大人免不了一番寒暄,由于都事务繁忙,没聊多久,表叔就带着同行的人匆匆离开了。殷秋晚一见到爸爸,委屈的情绪瞬间涌上心头。刚才表叔在的时候,她强忍着没表现出来,此刻表叔一走,殷秋晚再也抑制不住,嘴角一撇,眼泪夺眶而出。
“爸……”她只喊出一声,便哭得涕泪横飞。殷长安既无奈又心疼,赶忙搂住闺女的肩膀,轻声安慰着她。
哭了一会儿,殷秋晚心里好受了些,她拿纸巾擦干净眼泪,却又不好意思抬头。中考成绩那么糟糕,虽然她知道父母不会过多责备,可自己实在难以启齿,又如此丢脸地大哭了一场,殷秋晚此刻心里满是难过与羞愧。
殷长安倒没有立刻询问她的成绩,他十分了解自己的闺女。这孩子平日里有点爱跟他们分享自己的成就,如果考得好,肯定早就迫不及待地说了。既然一直没提,那肯定是考得不理想,再看她哭得这么伤心,不用想也知道,成绩肯定差得比较多,不然也不会这么急着过来。
殷长安见闺女止住了眼泪,便拿过她身上仅有的包,带着她朝公交车站走去。殷秋晚平复好心情后,好奇地打量着南方这座城市。这里的建筑比不上北京那般宏伟壮观,但也是一片繁华热闹的景象,街道两旁到处都是商铺。
殷长安带着她上了公交车,车子很大,乘客也多,殷秋晚紧紧地靠着爸爸。坐了半天一夜的火车,刚才又哭了一场,殷秋晚感到疲惫不堪,还隐隐有些晕车。她歪在殷长安身上,没一会儿就睡着了。
殷长安见她睡着了,心里松了一口气。当初他来的时候,刘红芳坐这趟车晕车,吐得昏天黑地。殷长安担心殷秋晚也受不了,还特意准备了好几个橘子和山楂片,结果闺女上车一会儿就睡着了,这些东西也就派不上用场了。
殷秋晚一路都在睡,偶尔半梦半醒地睁开眼睛看一下,殷长安就告诉她还没到,让她接着睡,她便又趴了下去 。
不知过了多久,殷秋晚感觉自己被抱了起来,连忙醒了过来,这才发现车子已经停了,很多人正在下车。
殷长安不忍心叫醒她,正打算把她抱下去,没想到闺女看着没怎么长个,体重却不轻,他没准备好,一下子没抱动。
好在殷秋晚及时醒了过来,殷长安赶忙叫她下车,到站的人都下去了,车厢里就只剩下他们父女俩。
两人刚下车,公交车就喷出一股尾气驶离了。睡了一路的殷秋晚,这会儿闻到汽车尾气的味道,顿时一阵恶心,吐了出来。
殷长安连忙扶住她,又剥出一瓣橘子,往闺女嘴里塞去。
橘子酸酸的味道一散开,殷秋晚立即感觉好了许多,她直起身子嚼了两下,又吐掉,嘴里还是残留着呕吐后的异味。
她摇头拒绝了殷长安继续投喂,有气无力地问道:“爸,咱们到了吗?怎么感觉坐了好远的车!”
殷长安一边拉着她过马路一边说:“到了,到了,火车站在市里面,咱们这是其中一个镇,距离倒不算远,就是公交车一站一停,这趟车都有二十多个站,到咱们这儿估计得一个小时了,咱这还不是终点站嘞,到终点站还得半个小时。”
殷秋晚实在害怕坐这种车,窗户打不开,车内空间大但人又多,站点还多,隔一会儿就要停一下车,每次刹车都让她感觉一阵翻腾。
殷长安说,过了马路就是他们住的村子,殷秋晚慢慢走过去,发现这里跟老家街上差不多,都是水泥路,道路两边都是小院。
小院里一间房住着一家人,这个时候,院子里还是热热闹闹的。
殷长安一路走来,不断有人和他打招呼,说的都是他们老家的方言,偶尔夹杂一两个外地口音,殷秋晚却也能听得懂。
刚走进他们住的大杂院,迎面走来一位大妈,看起来和刘红芳年纪相仿,圆圆的脸庞,笑意盈盈。
“哎呦,老殷呀,这是你闺女啊,前两天就听你说闺女要来,天天看你家老刘念叨,这可算真来了?”
大妈又凑近仔细打量了殷秋晚一眼,笑得眼睛都眯成了缝:“俺的娘哎,这闺女,长得可真水灵啊,老殷啊,你可真是好福气哩!”
殷秋晚害羞地冲她笑了笑,一时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殷长安一路上都带着笑容,这听到有人夸自己闺女,更是高兴得合不拢嘴。
“是哩,我以后可不得指望闺女给我打酒嘞!你先忙,我带她回去,她妈该着急嘞!”
阳阳妈笑着点点头,看着他们父女俩离去,才走进了大院第一家的房间。
大院里住了二十多户人家,殷秋晚听着大家和殷长安说话,大概也能听出来,好像都是他们老家的人。
大家纷纷和他们打招呼,走了好几分钟,还没走到小院尽头。这时,刘红芳听到动静走了出来,看到快一年没见的闺女,眼眶一下子红了。
殷秋晚顾不上还在说话的殷长安,连忙快步走过去拉住刘红芳。这么多人看着,她不好意思撒娇,只是拉着刘红芳的胳膊轻轻摇了两下。
“俺闺女瘦了,天天考试没吃好吧,走,赶紧回屋,妈给你炖汤了。”
刘红芳和旁边看热闹的邻居打了个招呼,也不去喊殷长安,急急忙忙地把殷秋晚拉进了屋里。
大热的天,蒸馍的那间屋里热气腾腾,刘红芳不让她进去,把她按到另外一个房间里坐好,自己去厨房端汤。
殷秋晚打量着这个房间,房间四四方方,前后都有窗户,屋里摆放着一张大床,还挂着蚊帐。
床尾是衣柜,门后面摆了一张桌子,只有一个板凳,除此之外就没什么别的家具了,但房间已经显得满满当当。
虽然老家房子宽敞,但殷秋晚住过学校宿舍,再看这略显逼仄的房间,倒也觉得没什么。
不一会儿,刘红芳端了一个大碗过来,这么热的天,她还真炖了鸡汤。
殷秋晚哭笑不得,这一路奔波过来,她感觉自己都快被热晕了,坐车又闷又热,实在喝不下这热气腾腾还油腻的汤。
但看着刘红芳一脸期待的神情,殷秋晚硬着头皮拿起勺子喝了几口,然后说晕车不舒服,实在吃不下了。
一听说她晕车不舒服,刘红芳哪里还顾得上鸡汤,连忙让她躺床上休息。
殷秋晚闻了闻自己,开玩笑地对刘红芳说:“妈,你不让我洗澡,是怕我还没腌透吗?”
刘红芳平时还挺讲究的,这会儿也是心疼闺女,看殷秋晚一副嫌弃得不行的样子,笑着说给她弄洗澡水。
厨房里一直都有开水,刘红芳拿桶舀了半桶,又兑好凉水,提到了房间。
殷秋晚瞅了一圈,心里纳闷:在哪里洗呢?
刘红芳自顾自放好水,从床底下拉出一个大盆,示意殷秋晚站到盆里,用杯子从桶里舀水来洗。
殷秋晚听从安排,她脱掉衣服,看刘红芳还站在那里,顿时害羞起来,连忙催促刘红芳出去一下。
刘红芳还想留下来给她搓背,殷秋晚死活不愿意,这么多年了,都是她自己洗澡,突然被刘红芳看到自己脱了衣服,她已经觉得很不好意思了,哪里还能让妈妈给搓背呢!
刘红芳看她实在不愿意,只好笑着退了出去。
走到厨房,看到殷长安已经回来了,正在收拾锅里的饭菜。
“汤你闺女喝了吗?我就说天太热了,她爱喝汤不假,可这天气也得喝得进去才行啊。”
刘红芳迟疑了一下:“晚晚确实没咋喝,她说晕车晕得厉害。这会儿正在洗澡哩!你说,闺女是真长大了,原来天天缠着我,现在我给她洗澡都不让我看了。”
听出她话里的一丝伤感,殷长安瞅了她一眼:“你闺女都十六了,你看院里大龙家的,他闺女十六都结婚了。”
又看了看手里的鸡汤,说:“晚晚晕车,但也不能不吃东西,要不,用鸡汤下点面条,晚晚不是最爱吃面条嘛。”
刘红芳眼睛一亮,也顾不上再纠结闺女长大了的事儿,虽说买的面条口感不好,但她还是把揉面板放下来,呼呼地和了一点面,准备自己做手擀面。
殷长安由着她忙活,省得她瞎琢磨。
殷秋晚在屋里舀水洗澡,又怕弄湿地面,又怕溅到床上,小心翼翼的,总归洗得不太畅快。
但洗了澡后确实浑身轻松,没有了那种粘腻的感觉,又清爽又凉快。
她发现南方和老家相比,倒不是说温度特别高,就是空气里有一种潮乎乎的感觉,身上只要有点汗,衣服就会紧紧贴在肉上,很不舒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