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康当日送医时虽然情况紧急,但及时做了手术后,加上后续恢复情况良好,目前没有什么大问题了。
孙蓉卉的意思是想让陈康转回S市继续治疗。
陈康靠在软垫上,曲曼瑜正端着一碗汤喂他,听到孙蓉卉的话之后,曲曼瑜愣了一瞬,汤匙停滞在半空中。
陈康握上她的手,将汤送进自己嘴里。
“妈,这儿挺好的,医生不是说了嘛,建议静养,再说了,我现在回去,外公要是问起来,我也没法说啊,您也不想让他知道我受伤的事儿吧。”
“前两天嚷嚷着要出院的难道是我吗?”孙蓉卉看了一眼背对着她的曲曼瑜,她哪儿能看不出来陈康的心思。
“你想留就留下,左右我也不是为了逼你什么,只是别耽搁太久了,那边需要你的地方还很多。”
孙蓉卉拎起自己的包,即将走出病房门时,又像想起来什么似的说道,“曼瑜,S市是个好地方,有空的话,让陈康带你去看看。”
背对着房门的曲曼瑜在听到孙蓉卉的话后,身躯一颤,不知该对她的话作何反应。
倒是陈康眼前一亮,惊喜道,“谢谢妈!”
孙蓉卉瞥他一眼,“把你自己身体养好就是对我最大的感谢了。”
陈康被推进抢救室时,孙蓉卉确实怨过曲曼瑜,但事后冷静下来,她也清楚这并不是曲曼瑜的错,如果他们境遇调转,曲曼瑜也同样愿意为了陈康付出生命,单从陈康出事那天她的反应来看,孙蓉卉相信自己的判断不会错。
就像他们那天说的,也许孙蓉卉现在还是无法接受曲曼瑜,但她没有办法让这两个愿意为对方跨越生死的人分开,所以为了不将陈康越推越远,孙蓉卉决定以后不再干涉他们。
等孙蓉卉走后,陈康兴奋的看向曲曼瑜,却在下一秒被浇灭了所有热情。
好不容易家里人不反对了,可是,他竟是忘了。
他和曲曼瑜已经分手了啊…
陈康勉强在脸上扯出一抹笑容,故作轻松的说道,“没事,别有压力,不用把我妈的话当真…”陈康咽下喉间的苦涩,简简单单的一句话要说出口却那么难,“总之,以后我不会再打扰你了,等伤养好之后,我就回S市了…”
“我跟你一起回去。”曲曼瑜打断了陈康的话。
“你…说什么?”陈康不可置信的看着她。
“我说,我们一起回去,去S市,我们在那里定居,生活,结婚。”曲曼瑜的声音坚定有力,让人毫不怀疑这话里的决心。
“你说真的?”陈康眼中迸发出一瞬间的狂喜,但随之又冷静下来,他比谁都清楚曲曼瑜为什么会做出这个决定,“如果你是因为这次的事,还是算了,我受伤跟你一点儿关系都没有,你有权利选择自己想要的生活,不要因为愧疚来迁就我,这是我最不想看到的结果。”
陈康太了解曲曼瑜了,他永远都忘不了曲曼瑜说分手的那天。
他们彼此相爱,但这世上,比爱情重要的东西有很多,比如家人,比如理想,所以陈康从来不认为曲曼瑜当时做的是错的。
“不是…不是愧疚,”曲曼瑜摇了摇头,“我只是觉得,一直以来好像都是你在为了我付出,但每次主动说放弃的人却是我,这对你来说不公平,你已经为这段感情努力过了,这次,换我来走向你,好吗?”
“曼曼,感情是不分对错的,也不用计较哪一方付出的多与少,那也就表示,不存在什么公平之分。”陈康抬起手轻柔的抚摸着曲曼瑜的发顶,此刻的他像长者一样对曲曼瑜充满着怜爱之心,他在试图帮助曲曼瑜纠正她在感情中的误区。
“你不愿意带我一起走吗?”曲曼瑜眼眶泛起泪花。
陈康轻笑,“怎么会,我高兴都来不及。”
“那我们现在就订机票。”曲曼瑜的声音带着急切。
陈康按下曲曼瑜翻找手机的动作,“我不能答应你,我希望你的决定是基于你自己的想法,但你的眼神告诉我,你不是。”
“我是!”曲曼瑜斩钉截铁的说道,“你又不是我,你怎么知道这就不是我真正的想法,陈康,你以为你看透我了吗,不,你没有,不然你就不会一而再再而三的拒绝我。”
陈康看向曲曼瑜,眼神中带着几分震惊,曲曼瑜则毫不回避他的目光。
对视之间,陈康忽然开口说道,“不后悔?”
“绝不。”曲曼瑜笃定的说道。
“那,叔叔,阿姨呢,你是他们唯一的女儿,你舍得抛下他们吗?”陈康问道。
“我会跟他们说清楚的,不管他们选择去还是留,我都会尊重他们的想法。”曲曼瑜仿佛早就想好了这个问题的答案,回答的很快。
陈康愣怔的看了曲曼瑜许久,直到现在他仍觉得自己处于一个不真实的梦境中。
陈康忍不住将曲曼瑜用力搂进怀里来确认这场梦境的真实性,怀中的温暖告诉他,他梦寐以求的画面真的成为了现实。
陈康喃喃道,“谢谢你,曼曼…”
曲曼瑜同样收紧了双臂,这个怀抱,她也等了很久了,“傻瓜,我们之间有什么好谢的。”
谢谢你,给了我一个重新拥有你的机会。
陈康在心里回答道。
……
曲曼瑜从医院出来后,来到了父母居住的酒店内,正好临近午饭时间,她顺便打包了两份餐饭。
曲曼瑜到达酒店时,曲光辉和文亚丽正忧心忡忡的在房间里坐着,听闻陈康苏醒,他们原本想去探望,但孙蓉卉对他们明显排斥的态度,让他们自觉不适合出现在陈康面前,便只能一直待在房间里等候消息。
房门被敲响后,文亚丽立刻起身前去开门,见来人是曲曼瑜,文亚丽惊喜的说道,“曼瑜,你终于来了。”
曲曼瑜前几天的模样让父母很担心,好在随着陈康的苏醒,曲曼瑜也逐渐恢复了正常状态,她醒来第一件事就是给父母打电话报了平安。
“爸,妈,你们还没吃饭吧,我买了你们爱吃的。”曲曼瑜将手中的餐盒摆放到桌面上。
“没事,我们不饿,你吃吧。”文亚丽回道,“小康他怎么样了,听说他醒了,一直没来得及去看他。”
“他没事了,医生说伤口恢复的很好,过段时间就能出院了。”
“那就好。”文亚丽松了一口气,想起当日情况她仍觉得后怕,如果不是陈康及时出现,还不知道曲曼瑜会遭受什么,“我们该去看看他的,毕竟是他救了你,只是不知道…”
曲曼瑜明白她的顾虑,便说道,“放心吧妈,陈阿姨只是一时生气,现在已经没事了,您想去看的话,下午我们一起过去。”
文亚丽点点头。
“那你和小康他,你们…”文亚丽试探着问道,他们多次想打听关于她和陈康的事,但怕对曲曼瑜造成刺激,所以一直不敢多问。
曲曼瑜停下手中的动作,深吸一口气说道,“爸,妈,如果我说,我们一起换一个地方生活,你们会愿意吗?”
“换地方?你这叫什么话?我们在这过了这么多年…”文亚丽情绪激动,曲光辉不动声色的在背后轻拉她一下。
“你想要我们去哪里?”曲光辉问道。
“S市。”曲曼瑜沉声道,“我决定和陈康一起回去了,但是我放心不下你们,所以,要和我一起去吗?”曲曼瑜小心询问着他们的意见。
“当然要去了!”不等文亚丽开口,曲光辉面上难掩激动的说道,“那可是大城市,咱家里那种小县城,我们待了几十年也待腻了,出去见见世面也好,要是能长住在那儿啊,就更好了。”
“真,真的吗?”曲曼瑜似是有些不敢相信曲光辉的话,惊讶的掩住了嘴。她原本已经做好被父母拒绝的准备了,只能向他们保证以后常回家看望,但心里那份负罪感终究不会被三言两语打消,曲光辉一番话却让她内心好受了许多,“爸,你们真的是这样想的吗?”
“当然了,是不是,亚丽。”曲光辉轻推了身边的人一把。
文亚丽也反应了过来,忙说道,“对,是啊,你妈我这辈子都没想过还能去那种大城市定居,你阿姨她们要是知道了,该多羡慕啊,我怎么会拒绝呢。”
见两人神情不似作伪,曲曼瑜感觉内心舒畅,脸上顿时展露笑颜,语气比刚才显得轻松很多,“我还以为你们不会同意呢,原来是我想多了,你们最近便着手开始收拾东西吧,陈康家里催的急,可能再过段时间,我们就要走了。”
等曲曼瑜离开后,文亚丽疑惑的问向曲光辉,“光辉,你这是做什么,为什么让我答应曼瑜,咱们在家里本本分分一辈子了,我不信你真的想去什么大城市。”
望着曲曼瑜离开的方向,曲光辉长叹一声,“这两个孩子已经够不容易了,难得曼瑜能下定决心,我们不能成为她的牵绊。”虽然不知道陈康和曲曼瑜之间发生了什么事,但他看得出曲曼瑜对陈康的在意,想必也是深思熟虑才做出的选择,作为曲曼瑜的家人,更应该给她支持才是。
解决完家里的事,曲曼瑜心情明显都好了很多,但想到最后一个目的地,她的情绪又不自觉的低落下去。
多年梦想一朝放弃哪里会是件容易的事,曲曼瑜站在剧团门口,却迟迟不敢进去,在原地思索良久,最终还是没有勇气走进面前的门。
曲曼瑜掏出手机给剧团负责人打了个电话,在电话中说明自己想要辞职的事,那边的负责人还有点不舍,毕竟曲曼瑜踏实肯干,不骄不躁,团里上下都很喜欢她,于是询问道,“曼瑜,你真的不再考虑考虑吗?”
“抱歉,但是,我已经决定了。”曲曼瑜低声道。
“好吧,很可惜,毕竟你的马上就是你的演出了。”那边带着带着遗憾的口吻,说完便要挂断电话。
“等等!”在对方结束通话的前一秒,曲曼瑜突然阻止道。
“老师,我可不可以求您一件事。”曲曼瑜语气中带着恳求。
“你说。”
“能不能让我完成最后一次的演出…”
……
“程昱,你确定不跟舅舅一起走吗?你很长时间都没回去过了吧?”
陈康正在整理自己随身衣物,孙程昱则霸占了他的床,靠在枕头上悠闲的打游戏。
“交通这么方便,想回去随时都能回去,我又不是在这安家了。”孙程昱无所谓道。
陈康只是随口问一句,孙程昱既然不想回去,他也不能强逼着他走。
“那如果许晓光跟你一起的话,你会回去吗?”
“你说什么?”孙程昱问道。
陈康的声音很小,孙程昱正专心于眼前的游戏操作,只听见陈康出声,没听清他说什么。
“没什么。”陈康摇摇头,“你当我没问吧。”
陈康说完,便继续手上的动作,他没注意到的是,在他问出那句话后,孙程昱的手指在屏幕上停滞了一瞬,随即恢复正常,速度太快,没有让陈康发觉。
“我爸他什么时候走?”孙程昱突然问道。
“他们明天的机票,我会在这儿逗留一段时间,等看完曼曼的演出,再和她爸妈一起走。”陈康说道。
“演出?”孙程昱抬头看向他,“什么演出?”
“曼曼的音乐剧,你如果感兴趣的话,可以一起来看,”陈康顿了一顿,“带上许晓光也可以。”
孙程昱切了一声,“算了吧,他估计没兴趣。”
半晌,孙程昱又问道,“演出是什么时候?”
“下月10号开始,12号结束。”陈康回道。
孙程昱点点头,“好,我知道了,有空的话我会去看的。”
-------------------------------------
陈达升他们离开时,陈康去了机场送他们,曲曼瑜因为排练时间冲突,没有跟他一起来,倒是高朔和魏茜特意赶了过来。
魏茜一来就凑到孙蓉卉身边依依不舍的告别,就算她和陈康已然没有可能,可孙蓉卉依旧是魏茜心里最敬重的阿姨,她对于自己和陈康联合起来骗她的事心里一直过意不去。
“今天不是工作日吗,你们两个旷工过来的?”
陈康和高朔并排站在她们后方。
“出来见个客户。”高朔回道。
“那她呢?”陈康向魏茜的方向探了探头。
“我大小是个经理,出来谈事怎么能不带个助理。”高朔理直气壮的说道。
“行,你赢了。”陈康懒得跟他争辩。
孙驰峰向陈康问道,“程昱他没说什么时候回去吗?”在身边时看着闹心,真一走那么长时间不着家,孙驰峰也有点舍不得他了。
“放心吧舅舅,下次我回去的时候,会把他带回去的。”见孙驰峰神色黯然,尽管孙程昱并没有答应他,陈康还是没忍住说道。
“行,小康,我在家等着你们。”陈康的话让孙驰峰难掩喜色。
“爸,一路顺风。”陈康走到陈达升面前说道。
陈达升一如既往的没什么表情,只淡淡的说了句,“尽快回来。”
陈康点点头,目送他们进入了登机口。
突然,陈康耳边出现一道懒洋洋的声音,“走了?”
过分耳熟的音色,陈康头都不用扭就知道来人是谁,“刚进去,你来晚了一步。”
“我早就来了,看你们在那煽情,没上来打扰而已,有必要吗,又不是见不到了。”孙程昱漫不经心的说道。
陈康对他的语气很不满,以教训的口吻对他说道,“你不懂,对爱你的人来说,每一次分离都代表着等待,尤其是他们,看着我们一步一步成长起来的人,自然更加不舍得。”
孙程昱勾唇一笑,“你这么懂,还不管的离家四年。”
陈康被他戳中痛处,恨恨的转身就走。
高朔在一旁看热闹,见陈康被他气走,戏谑道,“你可真行,专挑他伤处踩。”
“你还是先想着怎么讨好魏叔叔吧,小心结婚不成,反连订婚都丢了。”孙程昱对他同样语气不善。
高朔脸色一变,显然孙程昱也点到了他的伤心事,“你吃炸药了今天,怎么净揭人伤疤。”
高朔也不再理他,带着魏茜离开了。
“吃炸药的才不是我,”孙程昱将手中的墨镜戴上,遮盖住了眼底的哀伤,“我现在只想吃安眠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