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康,宾客名单确定好了,你要看看吗?”曲曼瑜将手中的名单递给陈康。
陈康接过以后并没有翻看,而是放到了一旁,“不用了,既然交给你来决定,我就不会过多插手。”
曲曼瑜挽住陈康的胳膊,软着声音说道,“康康,这次订婚,我不打算邀请那么多人了,我知道对于你们来说所谓的婚宴更像是一场商业交流,可我不想那样,我只想要一场完完全全,只属于我们两个人的婚礼,我为了这个订婚投入了全部的心思,对我来说,这场订婚就是我们的婚礼。所以,可不可以就容许我任性这最后一次,结婚的时候,我一切都听你的。”
陈康似有所觉,他拿起刚刚被自己放到一旁的宾客名单,打开看了起来,果不其然,名单上很干净,只有他们最熟悉的家人、朋友,孙程昱和许晓光赫然在列,曲曼瑜最终还是留下了他们的名字,在不确定他们能否到场的情况下,依然为他们保留了位置,她是真的很希望拥有一场圆满的婚礼。
见陈康半晌没有回应,曲曼瑜低着头像个犯了错的孩子,“我是不是又让你为难了。”
“这是我们的婚礼,你当然有权利决定一切的权力。”陈康摸了摸她的头,“有什么需要尽管告诉我就行了,我会为你安排好一切的。”
曲曼瑜兴奋的扑进陈康怀里,“康康,我真的好喜欢你啊,你怎么那么好,什么都愿意满足我。”
“这就叫好了,我以前是有多苛待你?”陈康宠溺的刮了刮她的鼻尖。
“哎呀,这不一样的吗。你心里明明清楚得很,就是喜欢逗我。”曲曼瑜扁起嘴不满道。
“有哪条明文规定不许逗自己老婆的吗?话说回来你好像从来没叫过我老公,要不要叫一声让我听听?”陈康戏谑着说道。
曲曼瑜推开陈康,从沙发上跳了下去,“想得美,订婚都还没有就想让我叫。”曲曼瑜冲着陈康做了个鬼脸后便出门了。
被留在沙发上的陈康忍俊不禁,这娇纵的性格,还老是嚷着不让陈康拿她当个小孩看待,不过这丫头,还真是能给他出难题,名利场上的人最是势利,与他们交往时面子功夫一向是要做足的,如果陈康订婚却没有邀请他们的话,就等于是把他们的面子踩在了地上,陈康刚接手陈氏,于他而言,一个处理不好无异于自断臂膀,这一举动过后,不知要传出多少风言风语了,陈康枕着沙发靠背仰面按压太阳穴,看来得好好想个妥善的解决办法了啊。
片刻后,陈康掏出手机拨通了一个电话,响了许久后才被接起。
“怎么这么久?”陈康问道。
“我亲爱的哥哥,我这可是早上六点啊,我人还在睡着呢,看到是你打来的我才接的。”一道懒洋洋的声音从听筒传出。
电话另一头正是曲曼瑜许久未见的孙程昱。
“在那还习惯吗?”陈康的声音没什么起伏,但细听之下还是带着一丝关切。
“换了个地方睡觉而已,有什么习惯不习惯的,我现在每天除了上课,就是和小林哥逛街消费,生活不知道有多悠闲。见不到你了我才是真的不习惯,当初都还没来得及跟你道个歉就被送走了,要不是我闹出来的事,也不会连累你被姑父收走了锂离子电池的项目。”孙程昱真心实意的感到抱歉,他这个当弟弟的,没给他哥帮上什么忙就算了,反倒添了不少乱,由于愧疚,孙程昱一直没敢跟陈康打电话,直到陈康以公干的名义把林钺送到了他的身边后,他们才重新有了联系。
“知道抱歉就在国外学点真东西,然后回来帮我,你留下的烂摊子亲自去解决掉。”
项目被收走是陈达升给予他的惩罚,一是他替孙程昱隐瞒,二是他处理不当将此事闹到了警局,折损了陈家的颜面。陈康虽然惋惜跟进了这么久的项目被收回去,但和孙程昱比起来,也不算什么了,所以他从来没往心里去,只是孙程昱自己心里拧巴的不行,不过这样看来,他当时将林钺送去的决定还真是做对了,他也曾一个人在外生活,知道那种孤独感有多可怕,有林钺在,至少能让孙程昱过得好一点儿。
“没去看看舅妈吗?”陈康问道,孙程昱恰好和她同处一个国家。
“没这个必要,又没什么很深厚的感情。”
孙程昱随意的态度仿佛陈康问的那个人与他毫无关系一般,当年舅妈生下孙程昱后不过一月便离开了,孙程昱有如此态度也不难理解,陈康知晓一部分内情,当年的事也不能全怪舅妈,但这是上一辈人的事了,他无权处理,只有孙驰峰才有资格选择是否将实情告诉孙程昱。
“下个月我订婚。”陈康说道。
“恭喜,开个直播,我给你刷礼物。”
“把你刚才的话再重复一遍。”
陈康的语气很平静,但孙程昱听出来他平静之下隐藏的怒火,于是立刻有眼色的道歉,“我错了,哥。”
“曼瑜她希望你能来。”
孙程昱沉默良久,半晌才说道,“我也很想去啊,可我真不能回去了,不然我爸真会不认我的。”
“不管你能不能来,位置都给你留着。”
“真好,谢谢你,哥。”孙程昱说完又是一阵沉默。
虽然没有当面交谈,但陈康能想象出来他此时是什么模样,其实孙程昱在国外过的没有那么好,他和陈康不一样,陈康拥有陈达升从小培养出来的强大的内心,但孙程昱一直是在孙驰峰无微不至的照顾中长大的,骤然将他一个人丢到陌生的异国他乡,孙程昱一时半会很难习惯这样的生活,这也是为什么陈达升会默许了陈康送林钺去国外的原因。
孙程昱东拉西扯的说了很多话,说白人教授给他的论文评级c,但那篇论文是林钺指导他写的,气的孙程昱撺掇林钺去和教授理论,还说有身材姣好、面容美艳的黑人美女和他表白,结果美女的追求者堵了他几次,两人还打了起来,自那之后,美女是不来了,那个健硕的肌肉男反倒成了他的追求者,吓得他几天没敢去学校。
“哥你知道最后是因为什么那肌肉男才没再缠着我的吗?”
“因为什么?”陈康很给面子的问了下去。
“那哥们一看到小林哥立马就不理我了,在我家门口站了大半个月,小林哥被他烦得要死,躲都躲不掉,哎我说真是太有毅力了。”
孙程昱笑得很大声,可陈康总觉得他这笑浮于表面,不达心底。
“你是不是想问他怎么样了。”陈康突然的一句话让那边噤了声。
孙程昱今日异常的多话,无非就是不想挂断这通电话,陈康其实知道他真正想问的是什么,但就是不说,孙程昱也在跟他较劲,赌陈康的不忍心。
“我今天,不小心偷听到了小林哥的电话。”
陈康没有给予他回应,孙程昱内心焦急却不敢催促,许久之后,才听陈康说道,“他没事。”
孙程昱顿时放下心来,陈康是不会骗他的,既然他说没事那就是没事,其实他今天没有听完,林钺的警觉性太高,他只听到了许晓光、医院几个零星的字眼便被发现了,悬了一整天心终于在得到陈康的答案后落了下去。
“你不骂我吗?”孙程昱小心翼翼的问道。
“怎么,你有这个需求?”陈康的语气很有如果敢说是,那他很乐意帮他完成的意味。
“不,没有。”孙程昱连忙否认道。
“虽然你现在跟他没什么可能了,但还是朋友,你想知道朋友的近况,我没理由不告诉你。”
“哥你说话真扎心。”孙程昱无奈的说道,难怪别人都说实话伤人,陈康的话可不就像刀子一样戳进他心里吗。
知道了想知道的事,孙程昱也没再占用陈康的时间,“百年好合,永结同心,将我的祝福带到。”
还记得陈康曾经对孙程昱说过,以孙驰峰对他的溺爱程度,这辈子,他都可以无忧无虑的活下去,但偏偏天不遂人愿,孙程昱选择了那条最艰难的路。
那天从警局回去后,孙驰峰第一次对孙程昱动了手,连陈康也被震惊了,自记事以来,那是他第二次看见这个一向被誉为老好人性格的舅舅那么生气,第一次是舅妈刚生下孙程昱不到一个月便毅然决然的拖着行李箱离开了孙家,两次,都跟孙程昱有关系。
孙程昱显然还没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当他不管不顾的说出那句喜欢后,一个身影缓缓倒下了,孙程昱呆愣的站在原地,那个在他心中永远遮风挡雨的人,倒下了,孙程昱撕心裂肺的声音唤回了在场众人的神智,连忙将孙驰峰送到了医院,孙程昱甚至连跟上去的勇气都没有,整个客厅瞬间变得空荡荡的,陈康上前扶住他摇摇欲坠的身躯,一直在院外守着的许晓光走了进来,将孙程昱从陈康怀里揽了过来,陈康自然不会对他有什么好脸色,但他心知这是他们两个人之间的事,于是便退了出去。
陈康不知道他们那天说了什么,只知道,从那天后,孙程昱便被送出了国,仓促的连陈康都没得及再见他一面,许晓光回了Z市,再没回来过,孙驰峰是因为情绪的巨大起伏导致的短暂昏厥,没什么大碍,但对孙程昱来说,这仍然是个不小的打击,听林钺说,孙程昱一直因为那天的场景感到后怕,刚到国外的那几天,没有一晚是能睡个好觉的。
陈康闭目许久后睁开了眼,与不远处站着的曲曼瑜视线碰撞。
“怎么不过来?”陈康问道。
“我以为你在休息,怕打扰到你。”曲曼瑜刚刚上去和文亚丽讨论了些订婚的细节,等回到家打开门就看见陈康靠在沙发上满身疲惫,她生怕打扰到陈康休息,便一直站在原地,等陈康有动作之后才敢说话。
“傻丫头,我要是真睡着了怎么办,你难道要一直原地不动吗?”陈康不认同道。
“我没想那么多嘛。”曲曼瑜只觉得自己委屈,明明是为了不吵到他,却反被教训了。
陈康没想到自己随口一句又惹到了她,连忙招呼着人坐下并岔开了话题,“你想不想知道我刚刚在和谁打电话?”
曲曼瑜下意识的摇摇头,紧接着又突然惊呼一声,“我知道了,是程昱对不对?”能让陈康露出这个表情的,也就只有孙程昱了。
“真聪明,他没办法来参加我们的订婚,所以只能通过电话给予祝福。”陈康将孙程昱的话转达给了曲曼瑜。
虽然孙程昱无法亲自到场,但能收到他的祝福曲曼瑜也满足了。
“你想亲自和他聊聊吗?”陈康问道。
曲曼瑜沉默半晌后摇了摇头。
“为什么?”陈康很疑惑,曲曼瑜不是一直心心念念孙程昱的行踪,现在有机会了,曲曼瑜反而不需要了。
“我知道他肯定过得不太好,我怕我到时候会哭出来。”曲曼瑜其实很聪明,陈康无意之间透露出的零星几句,已经足够让她猜出一些了。
陈康见状,也不勉强她,“那你有什么想对他说的吗?”
“如果下次你再联系他的话,那就帮我祝他,得偿所愿吧。”
得偿所愿…简简单单四个字对陈康来说犹如醍醐灌顶一般,
孙程昱的愿望是什么,陈康很清楚,但这四个字,他却不敢对孙程昱说。
曲曼瑜神色认真,目光中的坚定让陈康都晃了神,在她的视线下,陈康竟然心虚的移开了眼,这是他从没有想到的,原来曲曼瑜一直在默默支持着孙程昱,只是因为她的力量太弱小,所以陈康一直忽略了,而他自诩疼爱孙程昱,所作所为却一直是逼他放弃所愿。
陈康总是在告诉孙程昱他选择的那条路是孤独的,原来,孤独只是因为没有人和他站在一起。
在那段独自前行的日子里,孙程昱有没有想过寻求陈康同行呢,或许是有的吧,但看到陈康的种种态度后,应该也很快就打消这个想法了吧。
他做错了,错的离谱,从一开始,他就应该和孙程昱站在一起,陈康不敢想象,在陷入自我怀疑的那段时日里,孙程昱到底是怎么熬过来的。
“有几个人能做到得偿所愿呢…曼曼…”陈康喃喃道,“但我希望程昱可以,下次,我会告诉他的。”
曲曼瑜真的很了解陈康,了解他一个动作一个眼神后的选择,所以她没再说什么,而是轻轻地抚过陈康的脊背。
——陈康,希望你和程昱,都能得偿所愿。